薛夫人知道梨花在挖苦他，他並不生氣，道：“你既然早已化解了我的毒，爲(wèi)何還乖乖的聽我擺佈？”
“我想知道你們究竟在搞什麼鬼。”
薛夫人緩緩搖頭，道：“梨花是何等聰明之人，你應(yīng)該清楚江湖上沒有人不想得到風(fēng)花劍，我也不例外。”
頓了頓，又道：“想得到風(fēng)花劍只有殺了丁一，而這時江湖上要?dú)⒍∫坏娜藢?shí)在太多。
“軒轅驚天的朋友和羅堡主的朋友及他兒子羅小虎都在找丁一報仇。
“如果我去挑戰(zhàn)丁一，說不定會有人漁翁得利，因此我儘管很想得到風(fēng)花劍，卻沒有急於行動，我要做到萬無一失。”
“你知道我是丁一的朋友，而且丁一做夢都想幫我一次忙，所以，你就算計(jì)了我，好讓丁一自己來救我？”梨花笑著說。
薛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確是這樣想的，只要你在我手上，丁一遲早會自投羅網(wǎng)的。”
“你有沒有想過，梨花並不像想象中那樣容易對付？”梨花仍笑著道。
“現(xiàn)在看來，你比風(fēng)花劍丁一更難對付。”薛夫人道。
“是不是後悔了？”梨花道。
“有一點(diǎn)。”薛夫人道。
“你騙人！”梨花忽然大聲道。
“我並沒有騙你，我現(xiàn)在後悔得想死。”薛夫人沮喪道。
“你寧願後悔也不願死，對不對？”
“我不懂你的話。”
“你懂，你一定懂！”梨花仍大聲道：“其實(shí)，你之所以先對付我，完全是出於無奈，有人收買並控制了你。”
薛夫人沉默了半晌，他大笑道：“我現(xiàn)在才真正意識到，梨花確非任何人可以想象。”
“誰收買了你？”梨花冷冷道。
“我不能說。”薛夫人乾脆道。
梨花想了一下，道：“如果你說出來，我可以不殺你。”
“你不殺我，有人會殺我的。”薛夫人的厚實(shí)的臉上呈現(xiàn)出驚恐。
梨花看得出來，他的驚恐絕不是裝出來的。
梨花不覺皺了皺眉頭，尋思道：
天下有誰能令薛夫人如此害怕？
或者說，有什麼辦法誘惑他如此死心塌地地替人賣命？
梨花看了一眼被薛夫人毒死的唐家三公子背上的大刀，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另一把刀——雪月刀。
雪月刀！
“如果可以得到雪月刀，自己會不會全力以赴？”梨花這樣問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梨花眼睛一亮，說道：“其實(shí)，就算雪月刀在你手裡，也不是一件好事。”
薛夫人嘆道：“凡是能殺人的東西都不是好東西。”
“現(xiàn)在發(fā)覺是不是太晚了？”梨花道。
薛夫人點(diǎn)頭。
梨花很想再問雪月刀在誰的手裡，但他清楚問了也白問，便不問了。
薛夫人道：“你憑什麼知道我就是薛夫人？”
梨花道：“感覺。”
“感覺？”薛夫人道：“你在吃糉子時想什麼？”
“我在想，如果賣糉子的人是九毒教主，他會不會在糉子裡放毒呢？”梨花道：“我這樣一想，就多看了你幾眼，這一看讓我發(fā)現(xiàn)了小小的秘密。”
“什麼秘密？”
“你也許什麼都變過了，可是有一樣?xùn)|西你沒變。”
“什麼東西？”
“鞋子。”
梨花笑道：“你的褲子雖然又大又長，但風(fēng)剛好撩起你的褲腿，應(yīng)該說是風(fēng)出賣了你。”
薛夫人無奈地嘆息道：“真沒想到……”
接著又道：“我要走時，你爲(wèi)什麼不攔住我？”
梨花道：“我知道你會回來，回來看看我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錯了。”薛夫人陰陰一笑：“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你，你知道我爲(wèi)什麼要?dú)⑺雷仙眩俊?
梨花愣了愣，惘然道：“爲(wèi)什麼？”
“因爲(wèi)她已經(jīng)對你動心了。”薛夫人痛苦道：“你也許不知道，紫裳在幫你逼毒的時候，已經(jīng)把九毒教的抗毒奇功輸給了你，要知道，這是我花了幾十年的功夫練成並輸入她體內(nèi)以抗百毒的，沒想到她竟然給了你。”
梨花驚得瞪大雙眼。
只聽薛夫人接道：“如果她沒有喪失抗毒奇功，在吃了我的糉子後根本不會死。
“而你，如果沒有紫裳給你的奇功，就算你真的百毒不侵，也會廢了一半的武功。”
梨花叫道：“不，這不可能。她只想殺我，怎會對我動心？況且，她已經(jīng)九十多歲！”
“她叫紫裳，但不是殺手紫裳，她是我的妻子，只有二十三歲。”薛夫人絕望道。
梨花想起跟紫裳在一起的時候，她握住他的手，或接觸他的身體的時候，她總會臉頰緋紅，那時他曾想：
九十多歲的人怎的還這麼害羞？
沒想到她真的這麼年輕，只有二十三歲……
梨花道：“可是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百歲。”
“這就是她恨我的原因。”薛夫人痛苦道：“爲(wèi)了控制你，我打算將紫裳體內(nèi)的陰毒輸入你的體內(nèi)，使你體內(nèi)的兩種毒素並存。
“以便永遠(yuǎn)不讓你恢復(fù)功力，於是纔想出這個辦法，沒想到還是被你識破了。”
頓了頓，薛夫人又道：“殺手紫裳已經(jīng)是近百歲的老人，世間有一種永葆青春的美貌駐顏術(shù)。
“可是至今沒有一種保留聲音的方法，要是紫裳的聲音不改變，你肯定會懷疑的，那麼我的計(jì)劃將前功盡棄。
“爲(wèi)改變她的聲音，我悄悄給她服下一種毒藥，這種毒藥不會危及她的生命，卻能改變她的咽喉結(jié)構(gòu)，使她的聲音變得蒼老。
“紫裳第一次聽到自己改變了的聲音時幾乎要發(fā)瘋了，她發(fā)誓要?dú)⒘宋摇?
薛夫人一邊講，梨花一邊回憶紫裳種種矛盾的表情，他一直有疑慮的謎團(tuán)，這時都解開了。
梨花道：“你爲(wèi)什麼要?dú)⒘怂俊?
“一切都將結(jié)束，她只有一死。”薛夫人慘然道：“雖然她年輕、美麗，而且她曾那樣愛我。”
“你不想她有一個美好的未來？”梨花道。
薛夫人搖頭道：“我不僅殘忍，而且自私，我絕不允許愛我的人再愛別的男人。”
梨花無話可說。紫裳靜靜地躺在他身邊的石頭上，彷彿暫時睡去了，她的嬌豔依舊。
梨花嘆道：“其實(shí)你不該回來的。”
“我知道回來只有一死，但我不得不回來。因爲(wèi)，我如果不回來，就看不到紫裳如此安靜的面容了。”薛夫人無憾道：“再過兩天就是二月初二，我說過參加武林大會的人都會死，這一生我殺人太多，終於輪到自己死了。”
“誰叫你回來的？”梨花道：“在這裡，除了你和我，沒有別人，我不殺你，你怎麼會死？”
“如果你知道我不死，丁一就會死時，你還會放過我嗎？”薛夫人慘笑道。
梨花緩緩搖頭，接著問：“丁一怎麼會死？”
薛夫人不再說什麼，而且站了起來，朝他走過來。
梨花以爲(wèi)他又耍什麼花招，全神戒備。
可是，薛夫人離他尚有三步遠(yuǎn)時，眼一閉，腿一軟，身子朝後摔了下去。
薛夫人死了。他的頭跟紫裳的頭靠在一起。
這一變化出乎梨花的意料，他驚呆了，周圍的人都死了，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還有許多不懂的問題需要問別人，可如今沒一個人可以回答他的話。
“唉——”
一聲嘆息傳來。
梨花以爲(wèi)自己無意間在嘆息。
過了一會，又傳來一聲嘆息。
這下梨花聽清楚了，嘆息的人不是他，而是來自這棵樹的背後。
梨花這一驚非同小可，樹後什麼時候藏著一個人？
這個人究竟是誰？
但他並沒有馬上走過去，而是淡淡地說道：“你爲(wèi)什麼躲在樹後面？”
“我已經(jīng)在這裡很久了。”樹後那人說道。
梨花還是沒有走過去，道：“你聽到了些什麼？”
“什麼都聽到了，什麼都沒聽到，聽到便是沒聽到。”那人道。
“你是一個將死的人？”梨花忽然笑了起來。
“是人就會死，我是人，當(dāng)然要死。”那人道。
“你也是人，你也得死。”那人接道。
梨花微微一顫，道：“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誰。”那人道。
梨花沉默著，只聽那人道：“我不僅知道你是誰，還知道你做了些不該做的事。”
梨花再也忍不住，他走了兩步，就看到一個人的側(cè)面。
這是一個矮子，他站著最多隻有梨花坐著那樣高。
他的頭高昂著，好像在看天空。梨花走到他的對面，發(fā)現(xiàn)他是個瞎子。
梨花呆住。
瞎子道：“我只是個瞎子而已。”
梨花道：“我最怕的就是瞎子。”
瞎子仍昂著頭，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看清梨花的臉。
瞎子一動不動的黑暗的目光逼視著梨花，梨花不由低下了頭。
只聽瞎子道：“薛夫人死了，這裡少了一個賣糉子的人。”
“你爲(wèi)何要?dú)⑺俊崩婊ǖ馈?
“因爲(wèi)今天是他的死期。”瞎子道。
梨花嘆道：“本來他應(yīng)該在這裡多賣兩天糉子的。”
“他死了，你來賣糉子，怎麼樣？”瞎子道。
“不行！”梨花拒絕道。
“爲(wèi)什麼？”
瞎子的姿勢一直未變，他說話的聲音也沒有變，淡淡的，不急不慢。
“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梨花道。
“事情有輕重緩急之分，最重要的事應(yīng)該先做。”瞎子問道：“你是不是丁一的朋友？”
“當(dāng)然是。”
“那麼丁一有麻煩，你幫不幫？”
“幫。”
“好，你去撿起柳道長給丁一的信，看看究竟寫了些什麼？”瞎子道。
梨花回頭，見那張紙已經(jīng)被風(fēng)吹到了一邊。
他走過去撿起一看，這只是一張白紙，什麼也沒寫。
梨花疑惑不解，因爲(wèi)剛纔紫裳還讀過這封信。
他拿著白紙回到瞎子跟前，瞎子道：“這是不是一張白紙？”
梨花望著瞎子，心道：“他眼睛看不見，怎麼知道這是白紙？”
於是，他說道：“這是一封信。”
“這是一個陰謀。”瞎子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