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前的鮮血，順著寒縉的臉頰，滑落到了他的嘴邊，寒縉呆坐著，只是死死地看著冰月，而冰月也是一臉無情的神色，“這是你孩子的血，你能感覺到他的傷心麼？”

冰月突然笑了，“你是個魔鬼，你永遠也無法感受到他的傷心，他沒有來到人世，就死了！是你這個兇手乾的，我要你一輩子都記得，是你害死了他！”

她的手緩緩收回，寒縉的心中，突然暖了起來，方纔，如果她敢啓動咒語，他一定當場就殺了她！可是她，只是讓他明白，那孩子無聲的哭訴，她只是用孩子的血，來譴責他的罪過！

“月兒，對不起！”他再次重複著這句話！

“剛纔，我本可以用嬰兒血咒，殺了你！”冰月沒有看他，可是這話，卻讓寒縉一愣。

“寒縉，”冰月流著淚，“我沒有失去記憶，我今天都告訴你，我還是我，那是神女皇后陸冰月！”

驚聞此言，寒縉突然全身都冰冷了，“你爲什麼現在告訴我這些？你不怕我殺了你麼？”

冰月只是看著他，很久都沒有說話，終於，她緩緩垂下了眼簾，兩行清淚劃過蒼白的臉頰，流進了她的嘴裡，“縉，孩子沒了，我們的孩子，沒了……”

寒縉瞪大了眼睛，她說的是“我們的孩子”，她用的是“我們”，這代表了什麼？

“你爲什麼，一點都不難過？”冰月悽楚的表情上，寫滿了哀怨，“你爲什麼不知道珍惜？你爲什麼總是懷疑我？你爲什麼口口聲聲說你愛我，你卻不願意去相信？你真的明白什麼是愛嗎？”

寒縉沒有說話，只是沉默。

冰月接著說，“凌哲，是你的侄子，你爲什麼處心積慮要害死他？你已經奪走了他爹孃的性命，你還想怎麼樣？凌哲，凌釋天，若水瑤，他們一家人，都比你知道什麼是愛！你根本不懂！”

“我懂！我怎麼不懂！”寒縉彷彿是爆發的火山，死死壓抑著聲音，“你難道不知道，多少年以前，我就一直在等你，等你給我你的愛情，可是，爲什麼你總是躲著我！你告訴我爲什麼？如果那個時候，我們一直在一起，沒有遇見凌釋天，你還會是我那個好妹妹，你不會躲到九重天外去！你知道我一個人多孤單麼！”

“你以爲，孤單的，只有你一個人麼？”冰月輕輕地問他，“凌哲纔剛出生，你就挑動羣仙，逼死了他的親孃若水瑤，孩子纔多大，就跟著我，凌釋天怕你再來害他的骨肉，千萬年從未去看過他的兒子，你以爲他作爲一個男人，作爲一個丈夫，作爲一個父親，他空有天帝的名號，卻失去了他最心愛的女人，更不能陪著他唯一的骨肉成長，你以爲，他不孤單麼？小小的凌哲，愛上了隱月，你又逼死了隱月，害他被他的父親無奈囚禁了億萬年，凌哲不也是孤單的麼？我呢，你爲了滿足你的私慾，你讓我覺得害怕，我不是因爲凌釋天我才躲著你，而是，你根本不懂得如何去愛我，我才躲著你，你明白麼？我爲什麼會愛上凌哲，你知道麼？因爲他，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寒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對上的，卻是她絕望的雙眼，“你以爲，我身爲九天玄女，法力高強，三界最尊貴的紅顏，我幸福麼？我也是孤單的！九九八十一世，你多少次斷絕了凌哲的幸福，因爲你得不到幸福，你也不允許他得到！凌哲，從他出生起，就是你寒縉在虧欠他，他沒有做了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他沒有愛上隱月仙子之前，他也是個志氣孤傲的孩子，獨自生活在九重天外，你知道不知道！蕭靈雪，爲了愛你，甘願拋棄一切，你呢，你是怎麼對待她以性命保全的骨肉寒風嘯的？你難道就不愧疚麼？”

寒縉的眼淚，開始出現在眼眶裡，“月兒，你爲什麼告訴我這些？”

“因爲，我根本不想再存活了……”冰月悽苦地一笑，“我根本，看不見我的幸福在什麼地方。我尋找了那麼多年的幸福，被你一掌活活拍碎了……”

寒縉只覺得頭嗡嗡地響著，“你胡說什麼！你還可以有子嗣的！”

“九天玄君哥哥，你難道忘記了麼？我九天玄女終其一生，唯此一次！我不可能再懷上第二個孩子的！你難道忘記了麼！”冰月哭得悽慘無比。

“我……”寒縉慌了，他真的忘記了，他真的忘記了她這一生都不可能懷有第二個子嗣了，她的九九八十一的劫難裡，她的每一世都只有一個孩子。

“八十一次，夠了，真的夠了，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了，哥哥，我已經沒有什麼活下去的希望了，只希望，從此你和凌哲，可以和睦相處，我們都是親人，不要因爲我，而骨肉相殘??！凌釋天哥哥，若水瑤嫂嫂，他們在天也不會希望凌哲和你拼命的?。　北抡f著，趁寒縉恍惚的片刻，將左手放在了自己的額前，鮮血已經凝固，她的掌印，在她的臉上格外清晰。

“月兒，你做什麼！”寒縉知道，都晚了，血已經上了她的額前。

“亙古以來的滅魔咒，和滅神咒，都是異曲同工的，哥哥，從此永別，請不要再傷害別人了！”冰月說著，正想啓動咒語，水瑤衝了進來。

“你在做什麼？”金光過，水瑤幻化成了凌哲的模樣，他臉上的淚，不比冰月少。

“凌哲！”寒縉目瞪口呆，卻對上了凌哲無奈的雙眼，“叔叔，我們爭鬥多年，無非是爲了月兒，如今，她要自毀一切，你還想著跟我打麼？”

寒縉黯然垂首，坐回了牀邊。

凌哲抓著冰月的手，“你知道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麼！給我放下！”他的舉動是無力的，因爲嬰兒的血，已經滲進了她的身軀，“月兒，哲求求你，我知道，是我們兩個男人不好，我們不應該爭，不應該不管你的感受，我不爭了，好不好，我讓叔叔陪著你，你剛纔不是說，你是因爲叔叔跟我一個模樣，你纔會喜歡我的麼！我不爭了，我退出！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哲求求你了！一旦你用滅神咒，我就算是把命給你，我也救不回你啊！我看著你幸福，我走，我以後不出現，你答應我，你不會做傻事的，好不好，你答應我啊!”

冰月沒有說話，只是一臉悲愴地看著凌哲，“對不起，我累了，我真得累了，我好想永遠都不醒過來，讓我去吧！”

“要死就死吧！哪來那麼多廢話！”寒縉突然冷著臉站起來，“你不也是口口聲聲說你愛我的麼？你現在卻要丟下我自己去死！你也敢說你愛我？”

“寒縉！”凌哲怒吼著站起來，“你還想怎麼樣，還嫌她遭受的不夠麼？”

“凌哲，你不要在這裡充好人了，行麼？”寒縉看著他，“你跟你的父親凌釋天，果真是一個德行，爲了達到目的，什麼都肯放棄，你不是說你愛她嗎？那就你死！只要你死了，一切就結束了！我會帶著月兒到天庭，封她爲後，從此和她一起逍遙神界！你敢死麼？”

“你！”凌哲的雙目就要噴出火花來！

“不敢了吧！陸冰月，好戲到此爲止！這一世，你就獨自呆著吧，別拿滅神咒嚇唬我，我寒縉不吃這一套！只要你的元神還在，我可以等下一世，我能等！”

說完，寒縉就起身，出去了，丟下兩個人！

“月兒！”身後，傳來了凌哲絕望的聲音，寒縉猛的回頭，冰月的四肢，正順著血管慢慢開裂，鮮血染紅了牀榻，凌哲抱著她，全身金光，金龍盤旋，可是她身上的血，依舊是不停地往外涌。

“亙古滅神咒！”凌哲的驚慌，全無了往日的鎮定！

“哲兒，不要難過！”冰月的臉上，逐漸散發出光輝，柔和而又恬靜，“滅神咒，只是痛一天，一天後，我就不在了，你陪我一天吧，讓我死得沒有遺憾，好麼！”

寒縉開始覺得自己的雙腳在哆嗦！

“寒縉，你這個畜生！”絕望的凌哲，伴著金龍衝出門外，冰月來不及攔住凌哲，寒縉慌亂接招。

叔侄二人，在庭院裡交手了！

“你們別打了！”冰月掙扎著從牀上滾落下來，一地的血，她忍著劇痛，爬出了房外，院子裡，因爲兩大天族高手的交鋒，而頓時火光四射，他們每碰撞一次，就有沖天火焰射出，落在院落裡，沒多時，院子已經有不少地方在火光中化爲了灰燼。

“住手！別打了！別打了！”她匍匐在地上，哭著喊著，可是已經憤怒當頭的凌哲只想殺了寒縉，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兩個人來回交鋒了數次，寒縉身爲盤古雙目的化身，又吸收了魔族的法力，功力自然不容小覷，而凌哲乃三界玉帝，又有金龍護身，他父親凌釋天的仙法也在他的身上，兩個人身影風馳電掣，短短一會兒的功夫，已經交鋒了數萬回合，卻誰也沒有能佔到上分。

“寒縉，上天去打！別讓月兒看見你的死相！”凌哲一道金光，將冰月護在結界內，“月兒，等我殺了寒縉，我就回來，我們一起死！”他笑著，離開了院落，金光直衝雲端。

“月兒……”寒縉只是喚了煥她的名字，一個閃身，黑色的光芒跟著金光衝入了雲端。

剩下在人間的陸冰月，因四肢傳來的劇痛，而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