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影,你這師傅,是什麼來頭?”凌茗瑾心思一般的老僧只會讓人覺得深邃,但這位老僧,卻有著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莫要問了,師傅答應爲你做一張人皮面具已經是值得慶賀了,不該想的事情別去想。”
安影與老僧相識並不是在去年,而是在許久之前,那時的老僧並不在無間,他與老僧偶然相識於他行過方便,而後,他找到了老僧替自己改頭換面。
他還未想過,懂得改頭換面的師傅,居然還會那樣的秘術,人皮面具………………
想想就不寒而慄。
“人皮面具,一個德高望重的大師,怎麼會這些東西?”凌茗瑾更是覺得不尋常。
“師傅未出家之前,也是身懷絕技之人。”安影只得這麼解釋。
“身懷絕技?江湖上可有名頭?”凌茗瑾緊追不捨。
“沒有,並不是人人都會闖蕩江湖的。”安影不屑嘲諷的瞥了她一眼。
“好了,知道知道了,其實,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凌茗瑾摸了摸臉上的面具。
“不要以爲長公主助你金蟬脫殼就不會有人再找到你了。”安影冷哼一聲,走到了人羣之中。
凌茗瑾懶得與他辯解,懶懶的跟了上去。
主持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雖沒有老僧那一捋白鬚,但那黑白相間的鬍子也有著六寸左右的長度。
安影與他說了自己要留宿的事情,然後捐了不少的香油錢,主持簡答的詢問了幾句,就命一位小師傅把他們帶到了廂房中。
本主持只安排了一間房,還是安影與主持說明了凌茗瑾的女子身份,主持纔給他們安排了兩件住房。
住房與洪鐘在相反的方向,聽著鐘聲到也不吵,不過這山頂的檀香味比之山下,反而是更濃郁。
屋子顯然之前有人住過,雖簡樸但也乾淨,凌茗瑾看了一看,也無需打掃。
小沙彌離開之後,凌茗瑾兩人就去了洪鐘方向。
聽聞安影說起這洪鐘響了千年,凌茗瑾當然是要去看看。
果真是一口大鐘,難怪鐘聲可傳遍晉城。
洪鐘一側,有八名沙彌在奮力推著木柱子撞擊洪鐘,一下,就是一聲,一下,就是一聲。
鐘聲,便就是從這裡,傳到晉城各處,這一傳,就是千年。
千年如一日,這就是出家人的修行。
安影說,每過半個時辰,就會換一批人敲鐘。若是凌茗瑾有興趣,也可體驗一下,不過切不可拖了其他人的後腿。
凌茗瑾心思,自己不是修行人,撞鐘這種體力活技術活,自己還是看看就好。
安影則是不然,還未等凌茗瑾說完,安影就捲起了袖管在一旁的沙彌那裡報了名。
等了一炷香的時辰,安影入了亭子,與其他七人一起,推動了木柱子。
一聲,一聲,又一聲。
晉城,就籠罩在這樣的鐘聲下,沐浴在佛光之中。
無數人站在一旁圍觀,沒有人竊竊私語,每當鐘聲響起,每人都是虔誠的雙手合十默唸佛經。
凌茗瑾在中顯得有些異類,看了一陣子,她就無趣的站到了人羣外圍。
除了虔誠的香客,就是虔誠的和尚,凌茗瑾走在迴廊中,百無聊賴的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往事。
並非是她要想,只是往事浮上了心頭。
人海茫茫無一可交談,無一可交心,這種感覺,讓本就缺乏安全感的她好生不安。
她想,自己最懷念的,還是安州那些時光。
晉城並不像其他的州郡,任何消息在這裡,也是經不起傳揚的,大多傳著傳著,就都沒了興趣。臨城與晉城毗鄰,但臨城的事情在晉城也傳得並不開,凌茗瑾只知道,蕭明軒醒過來了,癡傻之癥醫好了,而北落潛之也回了長安,柳流風回了旦城,一切又恢復了風平浪靜,一切彷彿又回到了故事最初開始的時候。
只是有些東西,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她的心,就像,戎歌的右臂。
回得了過去,回不了當初。
無趣的倚著樑柱坐下,凌茗瑾看著香客來來往往,心中煩緒更是千絲萬縷。
低頭,頓首,閉目,她感受著微風,聞著檀香,聽著鐘聲,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彷彿是感應到了鐘聲的慈悲,晉城山下呼嘯的風在這山頂很是溫順,溫順得就像是午後伸著懶腰的黑貓一般。
凌茗瑾睜開眼的時候,安影已經找到了她,一眼看見安影那一臉的嚴肅,她併爲詫異驚訝,起身,她拍了拍身後的灰塵與安影說道:“然後去哪?”
凌茗瑾看著安影身後的人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一襲紅衣,那一頭青絲綁著自己最熟悉的髮髻。
她並沒有激動的衝上去掰過那人的背影看一眼的想法,她已經不是凌茗瑾,就算人羣裡的那個人是自己熟悉的人,也是不能相認的。
“怎麼?”安影看出了她的恍惚。
“晉城七寺,總該有些遊玩的地方,你來過,帶我去走走吧。”
低頭攏了攏方纔被微風吹亂的發,抖了抖坐得太久有些發皺的襟擺,她假裝著不經意不在意,心裡卻是泛起了波瀾。
一別半載,她可會再認得自己?
也許吧,畢竟曾經,她與自己同生共死過。
“晉城,並不如長安青州臨城等地繁華,你若是要遊玩之地,要只有出城去了。”
“出城?”凌茗瑾抖著襟擺的雙手停頓了一瞬。
“晉城城北,有一座山谷,算得是風光秀美。”安影面無神情的回答著。
“就沒了別的去處?”出城?凌茗瑾不想。
“不若,我帶你去聽聽高僧開壇講經?晉城百姓都是佛家信徒,別的玩樂,晉城還真是沒有。”
還真是一個枯燥的地方,凌茗瑾暗歎了一聲,轉身邁步。
“走走吧,走到哪覺得不錯,我們就停下來看看,對了,晉城可有望族?”
長安蘇家,青州杜家,安州安家,江城梅家,旦城柳家,臨城蕭家,這些都是大慶有名望有地位的望族,晉城雖說不大不繁榮,但人口看上去還是挺多的,這裡按著她的理解應該是有一二望族的。
“你還不知?”安隱詫異的挑了了眉頭。
“知道什麼?”凌茗瑾疑惑不解。
“安樂侯,安閒甲。”安影嗤笑一聲解釋道:“若說望族,晉城,原來也有個安家,不過開國聖上當初在晉城一戰得勝,安家因護主有功,賜了世襲侯位,定居長安。”
安樂侯?安閒甲?安敬暄不就是他的兒子?
凌茗瑾哦的點了點頭道:“安樂侯原來是晉城人氏。”
“是也。”安影點了點頭。
“安樂侯,有一個兒子安敬暄,此人乃是四皇子政黨,不過安樂侯卻是老狐貍一隻,狡猾得很啊!”凌茗瑾接觸過都察院的那些情報,關於安敬暄的消息有很多,自然而然就就會看到了安敬暄這位父親。
安敬暄權利心重,一心撲在了四皇子的身上,安樂侯卻是穩打穩來,按著皇上的意思走,雖說這樣不好討好日後新君,但至少也會不會落馬成爲哪方的犧牲品,而安敬暄行事性情爲一,凡是都是依著自己的感覺自己所認爲的對錯來,這樣難免出事,好在,他有一個好父親。
“當年那一戰,正是入冬之時,那一戰安家大多的人都死了,所以每年入冬之時,安樂侯都會前來晉城祭拜先祖,現在算算,也快了。”
“現在離入冬,不到一個月了,到時可會來其他的人?”凌茗瑾掐指算了算,信步走下了山。
“這是安樂侯祭祖,旁人來了也不合適,一般不會有其他人來,不過早些年前,皇家爲表對功臣的器重,每年都會派一位皇家衆人隨安樂侯一同前來祭拜,還記得最後派來的人,是平南王,不過這五年卻沒了皇家中人跟隨。”
安影負手隨在其後。
“這是爲何?”安樂侯在朝中也算有些聲望,若是這習慣一直延續了下來,爲何五年之前中段了?事反常態必有妖,每件古怪的事情背後,可能就藏著別的秘密。
“聽傳言,也是因爲平南王。”
平南王在五年之前,是大慶所有百姓心中的英雄與驕傲,但經五年前那一事,平南王已經是大慶的忌諱,凡事只要一提起平南王,就會有人想起五年前的那場叛亂,說來可笑,凌茗瑾一直想不通,聽說當時平南王叛亂只是包圍了皇宮,並未殺害過百姓,當年所謂的叛亂也是兵不血刃最後平南王被司馬大人說服棄械投降,怎麼這麼一場迅速而悄然對百姓對大慶並無大害的叛亂,就這麼讓百姓忌諱?
背後,當然還有有著那個人的影子。
想來總是顧念著一世英名的皇上,如何能容得他在治之年有人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