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清門是我母親創立的，她是個極要強的女人，一直都反對我父親根據天賦來決斷人的未來的行事方式。父親選擇了赤蘿，她便帶著我淨身出戶，我們母女倆，在外頭吃了很多苦。但是那時我還是很想念赤蘿，便偷偷跑回去看她。”眉依站在朦朧的夜色中，神情也帶著幾分悽迷之色，好像一團落入水中將化未化的墨。
白若尋淡淡地看著她，她無心去追究眉依所說的真假，但她覺得沒必要這個時候編這麼長一段故事騙她。
“赤蘿對我很好，還跑去跟父親求情，於是父親便派人跟著我去找母親，結果母親便拋下我跑了，我不願意再跟父親回去，但也找不到母親，於是便一個人開始修煉。”
白若尋彷彿看到眼前小小的蘇眉依，或者說是唐青墨，她的孿生姐姐被唐門的人當作救世主一般供著，而同樣也算得上天才的她卻像個乞丐一樣在辛苦地頑強地活著。
“儘管我一個人在外修煉，但偶爾還是會跑回唐門去看看，但是有一次我卻發現，赤蘿失蹤了，整個唐家堡的人都發了瘋似的找她，可是那時我卻想，爲什麼我不見了，卻沒有一個人著急呢？”
見白若尋怔怔地看著自己，眉依無聲苦笑，“讓你笑話了吧，那時年紀小。”
白若尋搖了搖頭，只是覺得，像眉依這樣受了那麼多無故的苛責對待的女子，還能活成現在這般模樣，還是挺值得敬佩的。
“我一直偷偷關注著唐門的動靜，赤蘿三年後纔回來，那時候我們倆十三歲，赤蘿已經是大魔導師巔峰，而我也勉強摸到了大魔導師的門檻，那時我還想著，雖然我的靈力值比赤蘿低了三級，但或許我並沒有那麼差勁，再努力一點，或許能超過她。”
眉依嘴角一直掛著抹苦澀笑意，聲音低沉悅耳，像是暗夜裡緩緩流淌的曲子，卻透著悲涼的味道。
“也就是那時起，‘赤蘿青墨’的說法開始在大陸上傳開，父親將我接回了唐門，卻極力擡高赤蘿，我成
了赤蘿的影子。赤蘿找父親理論，然而父親卻不理會。那時的我恨極了父親，赤蘿對我越好我越恨，所以我暗地裡挑起唐門的內亂，將蛀蟲引入唐家堡，漸漸蛀空了唐家堡，父親便是死於內亂中，赤蘿繼承了堡主之位後，我便離開了唐門。”
白若尋抿了抿脣，原來當初的事是眉依造成的……
“赤蘿挽救了唐門，重新打造了全新的唐門，她在大陸的風頭扶搖直上，竟快趕上了浮生公子。我去找到了母親，那時母親開始著手創辦了幻清門，我便幫助母親管理幻清門，後來一切逐漸步入正軌的時候，母親又離開了。過了十年，我去看父親，在父親的墓邊，我發現了母親的衣冠冢，她恨了父親這麼多年，最終死了還是要回到他身邊。”
“我沒有再去過唐門，也無心和赤蘿競爭，後來聽說赤蘿又離開了唐門，我也沒有多在意，我的修煉進入了瓶頸期，一直都沒有進展，便開始長時間的閉關，幾乎每一次閉關都不少於十年。”
“故事到了這裡，就差不多結束了，白長老，你可知道，我爲何要跟你講這些？”
白若尋頓了頓，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道：“其實你一直都很想見赤蘿對嗎？幾百年都忍著不去見自己的血肉至親，其實很痛苦對吧？你恨自己的父母忽視自己，你母親雖然帶著你離開，但最終還是間接的因爲赤蘿而拋下了你，你恨赤蘿，因爲你覺得自己什麼都比不上她，你說你無心讓幻清門和唐門競爭，其實你是害怕，即使你勉力地去發展幻清門，幻清門也不一定能比得上唐門，對嗎？”
被說中心事的眉依臉色微變，她抿了抿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我確實很恨他們。”
“但你最恨的，是自己的恨得不到一點回應。所有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他們都不在乎你。”
眉依深深地看了白若尋一眼，雙眼微瞇，“白長老，你很聰明，但是你知不知道，太聰明的人往往活不長久。”
“你不會殺我，否則你見不到赤蘿。”白若尋冷靜地與之對視，清凌凌的目光與對方水一樣的眸子相對。
眉依輕笑出聲，她捂了捂嘴，重新撐開了傘，道：“天色尚早，白長老還可補眠，擾了白長老休息，真是抱歉。”
雨聲依舊淅淅瀝瀝，細細密密地好似張開了一張漫天的大網，眉依一聲青衫緩緩消失在雨中，竟讓白若尋覺得她是入了另一個時空，虛虛幻幻，難辨真假。
白若尋重新躺回牀上，卻再也睡不著，索性打坐冥想。
不過還真沒想到，唐蘿的天賦居然這麼高，十一級啊，就差一級便是滿級了。
眉依的天賦也算得上是難得的天才了，但和唐蘿比起來，確實差了些，而這個人還是自己親生姐姐。
仔細想想，眉依那樣優秀的人，卻在自己的親生姐姐之後當了那麼久的影子，也是夠倒黴的。
這恐怕也一直是她的心結吧，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她現在大概也是魔導法聖，再努努力，或許就能飛昇至上位面了。
天亮之後，雨也停了，白若尋換了衣裳，將長髮重新束了起來，打開門，一股清新的涼意撲面而來。
相思琴忽然自己從空間玉鐲裡出來了，浮在白若尋面前，白若尋一愣，相思琴蹭了蹭她的手背，像是在撒嬌。
白若尋有點雷，什麼情況？她的琴在對她撒嬌？
白若尋抱過相思琴，在院中坐了下來，手指撥動著琴絃，有一下沒一下的，未成曲調，卻忽然來了感覺，白若尋心隨意動，手指靈活地在琴絃間動作，輕攏慢捻抹復挑，琴聲錚錚，時如高山流水氣勢磅礴，時如大河東流一覽無遺。
幾隻水鳥聞聲而來，紛紛落在院中的樹上，昂著頭，扇動著翅膀，隨琴聲起舞，白若尋恍惚間似乎看到了漫天飛舞的紅櫻花瓣，而花影重重間，黑裙女子旋轉著身子起舞，舞姿曼妙，驚爲天人。
白若尋忽然感到頭部一陣劇痛，琴聲戛然而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