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連根拔起尚且不能，小懲大誡卻是少不了的。
像是這樣高位的嬪妃，皇上只消得輕輕拍一拍她們的臉，那就已經算得上是丟了大面子了。
自己與菲兒的心結已經解開，也是該處理一下眼下這羣嬪妃的事了。
皇上牽著唐菲的手，冷眼看著跪下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衛貴妃與左淑妃。
皇上不說話，整個大殿裡便也沒有人敢說話。
衆人都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整個瑤華宮大殿鴉雀無聲，想來便是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會被人聽到。
皇上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開口：“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在瑤華宮私設公堂。”
又道：“清秋果然有乃父風範，好好的嬪妃不做，偏偏要心心念念做什麼官老爺！”
這個清秋便是左淑妃的閨名，左淑妃名叫左清秋。人如其名，人也是如秋天的落葉一般又清冷又高傲。
皇上向來是個明君，便是心裡面惡了誰了，也不會隨意的懲罰處置，總是要找個名頭兒。
左淑妃與衛貴妃今個兒做的這個事兒，最大的問題便是私設公堂，先斬後奏。
將道理，就算這兩個妹子真的聯合了名義請了皇后的懿旨來審訊唐菲，可是唐菲好歹也是個德妃吧。
那可是德妃，四妃之一，正一品，那擱在朝堂上可是個一品大員！
便是唐菲真的罪不可恕，那也不是你們幾句話就能給滅了的！
別說只是請了皇后的懿旨，就算是她段梅君本人站在這裡，也沒有不跟皇上打招呼的道理不是？
皇上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左淑妃聽見皇上特意點名自己，她雖然自詡‘品行高潔’，可是眼下卻也很是識時務。
“陛下言重了。臣妾也只是聽說德妃她品行不端，私通瑞王。想到前朝覆滅舊事，臣妾身爲一品淑妃心中實在憂心，不敢坐視不管，這才挺身而出。”
“挺身而出？”皇上冷笑一聲：“好一個挺身而出！”
皇上肅穆了神色，沉聲道：“既然清秋滿心滿念只想著爲朕分憂，出了如此大事，卿又作何知而不報？”
左淑妃心中知曉皇上此事只是來興師問罪，當下便也不再多加辯解，以免再遭皇上厭煩，只是俯身以額貼地：“臣妾之罪，請皇上恕罪。”
這認罪的速度當真是叫唐菲都有些張口結舌。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依著眼下的情況，便是多費些口舌又當如何，除了更是激得皇上更加生氣，並無半點兒用處。
反不如干脆利落的承認自己的錯誤，然後再慢慢言明自己的苦衷委屈，保不準反倒還能惹得皇上一絲心軟。
左淑妃心裡面計謀多得像是天上的星星，衛貴妃卻是一個完完整整的隨心衝動派了。
她方纔便被唐菲氣得不輕，眼見著好容易叫唐菲百口莫辯，正想著要好好的折磨一下這個賤人，皇上卻又從天而降，擾了自己的全盤計劃。
衛貴妃本想著德妃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皇上便是不將她誅九族也定然會將她馬上處死。
可是眼下這是什麼情況？
兩個人非但沒有自己想象中的虐戀情深，反倒開始互訴衷腸起來。
難道在皇上的心裡面就只有愛情，再無對錯了嗎？
皇上如何糊塗至斯！
衛貴妃心中寒涼至極，當下便只想著一頭撞死在瑤華宮的宮牆之上。
既是死都不怕了，那又怕什麼呢？
衛貴妃心中激起一股子的憤懣，火氣上頭，竟是不管不顧，‘騰’的一下便先站了起來。
“陛下！臣妾不服！”衛貴妃平日裡總是一副雍容華貴的樣子，很少有人見到她如此失態的模樣，更何況當著滿宮嬪妃的面兒。
“臣妾不服！”衛貴妃的聲音因爲心裡面過於激動顯得有些變調兒：“陛下說那暖玉長笛是你送與德妃的！可是太后層留下懿旨，這暖玉長笛只能送給原配嫡妻，皇上的玉笛又何如會在德妃的手中！”
衛貴妃語氣激動，眼中含淚，這份不管不顧的勇氣倒是叫唐菲吃了一驚。
竟然有人膽敢如此大膽的質疑皇上，穿越了這麼久，唐菲還當真是第一次見。
皇上被衛貴妃頂撞質疑卻並不生氣，反倒是露出了一絲笑容：“嬌兒說的是。”
又看向衛貴妃：“朕就是嬌兒說的那個意思。”
衛貴妃初始還沒反應過皇上這話的意思，待到她反應過來之後，卻是更如墜冰窖。
皇上是說，在他的心目中，德妃這個賤人便如同原配嫡妻般重要嗎！
衛貴妃如遭重擊，整個人都有些站立不穩，向後退了兩步，卻最終還是癱坐在了地上。
她從小驕傲，一向極爲自恃，對待下人如同神君，對待宮中其他嬪妃也俱是呼來喝去。
便是高高在上的左淑妃，在她的面前也不得不避讓三分。
對於衛貴妃來說，驕傲不光是她的態度，更是她的鎧甲。
好像只要穿上了驕傲這件鎧甲，這世上便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傷害到她，這世上便無任何苦楚可以叫她煩心。
可是眼下，這件保護了她十幾年的鎧甲卻被皇上的幾句話刺得稀巴爛，就如同秋日枯黃乾脆的落葉，只輕輕一捻，便俱幻化成灰。
衛貴妃癱坐在地上，滿臉的淚痕。
與唐菲不同，衛貴妃素來便喜歡畫一些較濃重、較誇張的妝容。
唐菲天生麗質，又格外的喜歡保養自己，她總覺得那些個化妝品會對自己的皮膚造成損傷，所以她雖時常做些綠油油的面膜，亦或是吃些稀奇古怪的保養品，卻很少在自己的臉上塗塗畫畫。
但是衛貴妃不同。
衛貴妃個性張揚，她總是喜歡將自己的眉毛畫得更飛，眼角兒挑得更高，似乎這樣便能叫她顯得更加的高貴不可方物，又叫人覺得豔若桃李。
不過這妝容平時看著確實能叫人多上幾分威儀，眼下這麼一哭，妝容也就很容易的便花了。
衛貴妃眼角兒的黑色妝容被她的眼淚一刷，登時便淌下兩道黑色的印記，更是襯得她整個人狼狽萬分。
不過這妝容一沒，衛貴妃平時那種盛氣凌人的氣勢便也跟著消失了大半兒。
唐菲還是頭一回見到衛貴妃脫妝以後的樣子，少了幾分嫵媚，少了幾分華貴，不過是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