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手讓德晉過來，羽成帝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德晉一愣，卻還是笑著應諾一聲，退了出去。

青珞清馨不知羽成帝此舉所爲何事，但卻見他示意她們暫入殿後的屏風，便攜手走了進去。

誰知道身子才入了屏風，就聽到德晉的聲音細細碎碎的響起，“哎呀思睿殿下啊，皇上他……”

“父皇傳喚哥哥爲何我不能去？”一個清脆的童音清晰無比的響起，帶著難以名狀的認真，“哥，你去哪裡，思睿就要跟到哪裡。”

“小鬼頭。”有人戲謔的調笑傳來，那話裡從內心情不自禁發散出來的柔軟讓青珞的心跳似漏了幾分，情牽貼在肌膚處，忽然間就感覺灼熱起來。

側頭看一眼顧清馨，卻見她一臉緋紅，雙眼閃亮。

忍不住將拳死死的握緊，再放開來時，已經是一臉淡然，不管羽成帝是因爲什麼纔對她另眼相看，這個皇后，她沈青珞坐定了，那個人終究與她無緣。

才一愣神間，殿中的兩人已經跪下行了禮。

“兒臣參見父皇。”司胤拉了思睿的手跪下，羽成帝臉上倒是浮現出慈愛的模樣，招手讓思睿過來，“思睿，到父皇這兒來。”

司胤在思睿腰上偷偷推了一把，思睿便笑著起身，小跑著跌進羽成帝懷裡。

羽成帝一下又一下撫弄著思睿柔軟的發毛，這才擡頭看向司胤，“起來吧。”口氣雖然淡淡，但眼底還是帶了些不悅，這個兒子，他始終有些不大喜歡，比起宸西長琴他們，他太放蕩了，全沒有一個皇子該有的模樣。

司胤早就習慣了他們之間根本不像父子的處事方式，倒也不怎麼在意，倒是思睿有些不樂意了，一個拱身縮的更近些，小手攀著他的脖子‘啪嗒’一聲就狠狠親了口，“父皇這麼著急召哥哥來做什麼？思睿還想睡會覺呢，誰知哥哥一走，思睿就醒了。”委委屈屈的小孩，用濃濃的鼻音撒著嬌，讓羽成帝眼底的笑意更濃。

“你呀……”伸手在他鼻子上輕輕颳了下，換來顧思睿誇張的大喊，讓司胤也不自禁的帶了絲笑意，不過對於羽成帝召他前來有何事，他倒不甚在意。

依舊‘譁’的一聲將手中的象骨折扇打了開來，搖的眉發生風。

羽成帝倒是見怪不怪，抱著思睿是慈愛的父親，對向司胤時，卻是威嚴的帝王，偏那威嚴中，還夾雜著恨鐵不成鋼。

“你到底要這樣胡鬧風、流到什麼時候？”一出口便是這麼一句，司胤卻絲毫不爲所動，“自然該什麼時候便什麼時候。”

他答的漫不經心，羽成帝卻聽的怒意漣漣，“你……”

思睿在羽成帝懷裡朝著司胤吐吐舌頭，司胤瞥見一笑，“父皇有什麼事還是快些說，兒臣還急著出去。”

“急著出去，做什麼？”羽成帝臉色更沉，“也無非是誑誑青樓，和你那些狐朋狗友瘋在一起。”

“哎呀，父皇這麼說話，舒夜穆柳他們可是會傷心死的。”司胤‘啪’的收攏了手中的摺扇，笑的委屈。

羽成帝一時間被噎的冷哼一聲，過了片刻才驀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司胤，朕有意替你尋位皇子妃，你可有中意的？”

司胤一怔，眼中的水藍在瞬息間凝滯了一片，卻馬上又流轉開來，“若兒臣說是個青樓女子，父皇可會答應，恩？”一眼就看到羽成帝眼裡風雲變幻，他又笑著加了一句，“

更何況長幼有序，大哥都還未有郡王妃，兒臣又怎敢先大哥一步……”

羽成帝當真不想與他多做廢話，只是沉喝了一聲，才斟酌著語句開口，“你覺得清馨郡主如何？”

“清馨郡主？”司胤逗著思睿眨眨眼，聞言倒是笑了起來，“這個清馨郡主是誰？兒臣怎得一點印象也沒有。”

顧清馨在屏風後臉色一變，眼中的亮色卻越來越灼熱。青珞在一旁看了，不由蹙起了眉，按著這個顧清馨的性子，怕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那麼顧司胤……他該是一個不喜歡受人脅迫的人，可是會答應下來？

“你……”屏風外羽成帝的聲音裡已經帶了些薄怒，這天底下，能這樣輕易激起他怒氣的，除了一個顧司胤，天底下他想不出第二個來。

“哎呀父皇……”思睿忙用小手撫弄他胸口，可憐兮兮的在他懷裡蹭蹭，“哥哥向來都這樣散漫慣了，父皇不要生他氣啊。”羽成帝怒哼一聲，眉卻已經皺了起來，“朕有意……”

司胤卻笑著打斷了他，“父皇，按說這九闕有哪家女子是兒臣不知道的，可這個清馨郡主，兒臣實在是沒有聽說過，而且……”他驀地頓了頓，目光直直射向那道屏風後，眼中剎那閃過的銳利讓屏風後的清馨郡主一駭。

“而且，兒臣也沒興趣瞭解……”此話一出，顧清馨已經有些失態的捏起了拳，青珞卻不知爲何，心略鬆了鬆。

思睿眼珠子轉了轉，聽了半天才有些明白過來，“父皇，原來父皇是想給思睿找個嫂嫂啊。”思睿將小腦袋靠在羽成帝胸口，捂著嘴吃吃的笑，“可是哥哥好像已經有心上人了，父皇可不用替哥哥找了。”

司胤一怔，驀地笑出了聲，“小鬼，我倒不知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思睿笑著指指他空無一物的腰，“我可記得母后曾經給了你一塊玉佩，說讓你見著中意了的姑娘就將玉佩給她，父皇你看，哥哥腰上不是已經沒了玉佩。”

羽成帝聽他一說，也是看過去，這才發覺他腰間真的沒了那塊玉佩，他看司胤腰上掛著那塊玉佩已經將近二十年，只是最近纔沒的吧，那麼到底是哪家女子能夠讓他這樣頑劣不堪的兒子轉了性子，這樣想來，也不由起了興趣，“情牽是蕓兒從墨家帶過來的東西，向來都是傳給兒子，蕓兒讓你交到心儀的女子手裡，持著情牽的女子便該是你的妻子，怎麼，情牽你是交到了誰手上？”

心口貼著那塊名爲情牽的玉石，本該是溫潤的，此刻卻像是烈火般要灼燒開來，羽成帝頗感興趣的話語似是從天際遙遙傳來，屏風後的青珞聽的清清楚楚，懵然間想起那個人曖昧的掛了情牽在自己心口，說是定情信物，她本來以爲這個只是他隨身帶著的玉佩，沒有任何意義，卻不想，竟是有這個寓意，可那個人怎麼可能……

身邊顧清馨的目光直直掃過來，在她身上翻了一圈後，沒有找到所謂的玉佩，目光一鬆卻又不自覺的凌厲起來，青珞卻只覺得心口悶的難受，死死的揪緊。

“情牽啊……”殿中的司胤，將這一聲牽字拖的太長，漫不經心的說著話，連摺扇搖的都有些隨意，“我給不小心丟水裡了。”

“哥哥騙人。”思睿掙開羽成帝，跳了下來，仰著頭看他，“母后給我們的東西，你從沒亂丟過。”

“可這次我偏就亂扔了。”司胤雙眼笑嘻嘻的快要瞇成了一條線，一手抱起了思睿，笑

著點點他的鼻子，“好了咱不打擾父皇處理朝政了。”羽成帝聞言，眉一下子皺了起來，還未開口，便聽到那個人雙眼極爲專注的看過來，柔聲細語，“父皇這些日子忙的緊，兒臣便不打擾了，德晉，你也該看著些，多叫父皇休息休息……”

德晉一愣，一時間不明白怎麼話題轉著轉著就往這裡來了，慌忙訕訕笑著連稱幾個是，再眨眼間，就看到那抹寶藍色已經抱著思睿殿下轉身就走。

“誒，司胤殿下……”德晉看一眼面色陰沉的羽成帝，只覺得司胤殿下貌似又將皇上惹火了，誰曾想司胤根本沒放在心上，隨意的揮揮手，“不用送了，本殿下認得路。”在走出殿門時，他忽然笑著轉頭過來，“父皇，兒臣的婚事可不要父皇操心，父皇還是選好皇后，也省得後宮裡亂糟糟的一片。”他說這話時，眼中的狠戾一閃而過，快的讓他懷裡的思睿以爲這只是自己的錯覺。

“皇上……”德晉有些慌張的轉過頭去，卻看到羽成帝一臉陰沉的坐在上首，最終卻也只是無力的揮揮手，“罷了罷了，朕這個兒子，從來不會把朕放在眼裡。”

德晉沉默下來，不由偷偷向司胤他們遠去的方向望過去一眼，其實司胤殿下，是個很好的人，要不是生在帝王家，哎……

他輕輕一嘆，這纔想起屏風後似乎還有兩個人。朝羽成帝看去一眼，顯然他也想到了，負手起身，慢慢踱步踱到了屏風前，對著屏風後的人慢慢的開口，“郡主，現在你可還想做司胤的妻子。”

顧清馨慢慢從屏風後出來，眼中帶著一抹冷意，卻還是固執的跪了下來，“清馨懇請皇上做主。”

“你起來吧。”羽成帝擡頭，“這件事朕自有主張。”

一眼瞥見青珞沒有出來，羽成帝眼中閃過一抹擔憂，忍不住走近幾步，“青珞，你怎麼了？”

那個捂著心口位置的人聞聲倏忽擡起頭，清澈的眸子幽深的望不見底，卻還是如靜玉美的讓人心動。

“皇上，青珞沒事。”青珞微搖頭，驟然看到羽成帝向自己伸出的手，猶豫了一下，輕輕放了進去。

德晉看著這一幕，朝著清馨看過去一眼，清馨見狀，瞭然的笑笑，便向羽成帝告退了離開，德晉見清馨離開了，自己也是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整個大殿裡，就只有隔著屏風，但卻雙手牽在一起的兩人。

青珞只覺得羽成帝看過來的目光雖然溫柔，卻總讓她有種不自在感，“皇上……”

微一怔神，羽成帝這才發覺自己看著她竟然有些失了神，不由捏著她的手，將她牽出了屏風，輕聲嘆道，“青珞怕是不記得朕了，宸西生辰那晚，你一首《比目》忽然引的朕過去，朕還以爲是蕓兒在冥冥中替朕找了個女子……”

心口處的那塊情牽印在那裡，燒的似要裂開了，卻又在瞬息後冰寒刺骨，要將她全身的血液凍結。

她還記得那個人搖著扇走出房門，說一句顧宸西最愛的曲子是《比目》。

她還記得她跟阿雅學琴時，阿雅不教其他，卻惟獨只教她一首《比目》。

原來《比目》不是顧宸西喜歡，而是羽成帝鍾情的，顧司胤，原來這麼早你便存了這樣的心思！

那麼顧宸西生辰那晚，是不是你安排的一切？

見她眼中心緒似是千變萬化，羽成帝不由捏了捏她的手，“青珞當真不記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