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該知道柳如塵既然身上帶著太多的迷,那麼他也一定可以刻意去改變自己的性子。不同的情況,不同的處理方式。她見多了他的溫柔和聽話,驟然之間,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霸氣讓她猛然覺得有點驚。他就像一隻野獸一樣,看著無害,卻不知什麼時候會露出他的獠牙。
慕容蘭馨眼底平靜如水,之前水柱所言那些話漸漸地上了心。她緩緩擡起頭,眸子裡逐漸燃燒起一抹被矇在鼓裡的氣憤。她緩緩張嘴,想要問個究竟,卻驟然對上他那一如既往溫和的目光。
“夜深了,身子要緊。歇著吧,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他沒跟她解釋要去什麼地方,好似一切都是這樣的心安理得和理所當然。慕容蘭馨到了脣邊的話吞了回去,事到如今,慕容家不容她,八王府不能回,皇宮裡有一個處心積慮想要除掉她的人……
她去哪裡,又有何妨呢?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逃離險境,去哪兒還不是一樣的。
心裡的陰霾瞬間自我調節(jié)過來,慕容蘭馨忍不住心情變得歡快起來。起碼,她不用待在唐晨熙的身邊,不用忍受溫柔背後冷漠的殘暴,不用費盡心機想著如何去保命。
好似黑暗中抓到一絲光亮,她的眸子裡盛開明亮的花朵,脣角微微勾起。
順著山坡緩緩往下走,果然如柳如塵所言那樣,開始起風了。風輕輕撩撥著慕容蘭馨的秀髮,在她的發(fā)隙之間打個旋,再俏皮地離開。
慕容蘭馨脣邊笑意逐漸加大,卻無聲無息。
一件黑色織暗紋提花棉斗篷輕輕地落在她的身上,他一如既往地溫和,用最輕柔的動作幫她繫著前面的繫帶,望著她臉上看上去有些扭曲的笑意忍不住露出些許疑惑的模樣,卻聰明地什麼都沒去問。
這一路來,慕容蘭馨一直都在恢復著什麼。但儘管她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只是空洞地望著馬車棚頂,亦或是閉目養(yǎng)神,柳如塵都深知她的心情一定不像表面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麼平靜。
三年生活,他對她瞭若指掌,但如今他卻猜測不透她
的心裡在想著什麼。
望著她脣角勾起的那抹笑意,幾日以來遮蓋著他臉上的陰霾隨著那抹弧度漸漸地散開。他灼灼地盯著她雙瞳,笑意淡淡:“感覺如何?”
慕容蘭馨笑盈盈地望著柳如塵,淡淡道:“忽然想通了。”
他隨在她的身邊,再問:“想通何事?”
慕容蘭馨波瀾不驚地一瞥,並不答話。
不知是心情與前幾日大不相同的緣故,還是齊國的天本就與大唐所不同。剛過了株洲交界,周圍瞬間變得花紅柳綠,色彩格外鮮豔起來。
慕容蘭馨坐在馬車裡,挑著簾子望著身後屬於晉州的天空,湛藍藍的天空上幾多白雲(yún)安詳?shù)厮麄€大唐的天空依舊是那樣的藍,並沒有因爲慕容蘭馨的失蹤而發(fā)生任何變化。
至於大唐帝都裡掀起了什麼樣的軒然大波,那些和她都已經沒了關係。
柳如塵把一切都打點得非常好,沒讓她遭受半點罪。就連馬車裡都給她鋪得厚厚的、軟軟的,絲毫不會引起任何的顛簸和不適。
伺候慕容蘭馨的是一個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叫做玲瓏的小丫頭。她趴在另外一邊窗子,時不時地露出孩子般的雀躍,嘰嘰喳喳地跟慕容蘭馨說著路邊的景色有多美,剛剛經過的那條大河盡頭有多麼壯觀的瀑布。
慕容蘭馨望著天空,那安靜的雲(yún)就像她此刻心情一樣,淡淡的平靜,一塵不染。
陡然,馬車加快了速度。措不及防的提速讓悠閒的慕容蘭馨一下子跌了過去,咚地一聲撞到了後腦,疼的她嘶地一聲,不悅地蹙起了眉頭。
玲瓏趴著窗口,險些被晃了出去,立刻不滿地叫著:“做什麼?撞壞了夫人你們擔當?shù)钠饐幔俊?
“玲瓏,莫要大喊大叫的。”慕容蘭馨緩緩開口,心知定是發(fā)生了緊急的事情,否則倚著柳如塵對她的重視,斷是不會發(fā)生這樣事情的。
玲瓏立刻臉上露出小孩子做錯事情之後那怯怯的表情,可憐地看著慕容蘭馨,囁囁地開口:“是,夫人,是玲瓏莽撞了。”
慕容蘭馨坐穩(wěn)了身子,挑開窗簾,歪著身子前後看了看,不見有什麼狀況,卻敏銳地觀察到水柱和柳如塵貼身而行,表情凝重地在說些什麼。
她等到那兩人說完話,立刻喊了水柱過來,壓低聲音問:“可是發(fā)生了什麼事情?”
水柱忙回答:“八王爺帶人追了上來,卻並不將我們攔下,只是派了人送了信來。”
“什麼內容?”她挑眉問。
水柱難得對慕容蘭馨露出猶豫的表情,有些躲閃地回答:“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王妃莫要擔心,屬下定會護著王妃的安全。”
“去把信拿來給我看看,或許我能想到辦法也說不定。”
水柱踟躇不動,慕容蘭馨忍不住聲音稍稍提高:“這些人裡,唯有我對八王爺?shù)钠獗圆t若指掌,眼下情同非凡,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去拿來給我看。”
水柱哎了一聲,催著胯下駿馬向前追上柳如塵。
慕容蘭馨挑著簾子看到柳如塵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交給了水柱。水柱拿到信之後又放慢了速度,慢慢地踱到了慕容蘭馨的身邊。
字跡絕對是唐晨熙的,她一眼便辨認出來。對於唐晨熙能這麼快就發(fā)現(xiàn)他們的行蹤,她一點都不感到奇怪。倘若唐晨熙這麼久都查不到她的下落,那他這個八王爺?shù)奈恢靡膊灰隽耍迷绨衍姍嘟怀鋈ニ懔恕?
拿著那封信,慕容蘭馨默默地低下頭看著。久久地,她才緩緩擡起頭,沉默的臉上露出一絲猶豫和不忍,聲音從牙縫裡蕩了出來:“唐晨熙,你還真是無所不爲,捏住了我的要害呀!”
淡定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破裂,隨即慕容蘭馨便泛紅了眼眶。
果然時間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既讓慕容蘭馨接受了如今的身份,又讓她對這裡有了一份無法分割的不捨。她可以放下慕容家,可以放下六王府,可以放下八王爺,可以放下所有的榮華富貴。這些虛有其表的東西對她來說都是一抹浮雲(yún),真正讓她割捨不下,連日來一直在惦記著的,唯有一個人——靈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