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此處，紅蓮一個驚醒，頓時明白一切。

“廉妄！”

她霍然擡頭，吼了一句，竟被那妖孽陡地摁住腦袋，就這麼俯首狠狠吻了下來。

這一吻，當真是深。

紅蓮狠狠咬了他舌頭，纔是把他逼開，之後立馬就打他一個耳光，肩膀將他頂開。

“岑夜！”

她要纔到跟前，卻是那雙原本無神的褐眸，忽地錚錚看來。

“……！”紅蓮頓時怔住，不禁往後退了半步。

認識這麼多年以來，他還是頭一次，用如此猙冷可怕的眼神看自己。

他竟是……不相信自己……？

“岑夜，這是，我們的孩子啊。”紅蓮亦是有些傻了，腦中不知是太亂還是太空白。

卻是他不再看她，也不搭理廉妄，只又袖子抹了一口血，撫著胸口，釀釀蹌蹌著，一步步艱難離開。

宛如吃了一場空前絕後的敗仗，頹敗至極。

但沒等走到營帳門口，那染血的白衣終是倒下，場面亦如當時紫國飛廉洞中般怵目驚心。

“岑……”

“你不準去。”廉妄此刻倒是沉著的可以，才拉住紅蓮，就被她重重甩開。

隨後滿是恨意的一雙眼錚錚瞪來：“廉妄，我告訴你，若你現在不放我走，那便殺了我。”

“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那俊俏臉上，星亮眸中盡是殺意。

她此刻，絕對是認真的。

廉妄本想拒絕，但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不知爲何，突然有些不忍了。

是不願再傷害她了呢；

還是不想讓她再更加的討厭自己了呢。

“來人，送白王和王后回營。”

廉妄沒再阻攔，負手離開，待他們走遠，纔是想起什麼，一聲懊惱嘆息：

“竟把伏神印忘了。”

頓了過片刻，又苦笑無奈：“也罷，屆時一起拿回來吧。”

※※※

第二日，白王傷重，昏迷不醒，但迫於麒麟威脅，紫藍軍依舊沒有動作。

白國這邊，王后突然現身，還懷有身孕，著實驚訝衆人。

然而更加令人驚訝的是，本以爲麒麟只聽命於白王一人，怎料比起白王，麒麟對王后表現的更加乖巧，還有種重逢的高興。

對於麒麟之事，紅蓮問過才知道，岑堯死的那天，白國宮中，國師茗薇突然暴斃，死因不明。

之後伏神殿噬術解除，麒麟出現，但也並未做出什麼過激行爲，只呆在伏神殿外，哪裡都不去。

宮裡人驚的手足無措，夏半均爲了麒麟之事，焦頭爛額，直至岑夜回宮，基本都沒睡過。

再又得知岑堯在藍國出事，情況就更是一片混亂。

總之直到岑夜繼位，白國宮裡的情況才稍稍穩定下來，對於新國師的人選，岑夜也並未提出。

想它從前茗薇當選國師時與紅蓮有過約定，他日紅蓮恢復神力，定還它自由。

如今雖情況不同，可看麒麟的反應，多半以爲突然自由是紅蓮所爲，也就心存感激的，沒和白國做對。

只像古卷中記載的那般，守著自己的伏神印。

故而岑夜覺得，當下不設國師也無妨，何況局勢驟變，也沒時間管這事。

便是打著紅蓮被人拐走的噱頭，讓麒麟過來參戰。

當然，這些不過是紅蓮在聽了大致事情之後，自己在心裡的猜測，麒麟和伏神印那些，自然不會與人多

說。

只是茗薇之死，甚是蹊蹺，宮中傳言是她偷偷給岑堯下了什麼術法，所以岑堯才得了怪病，之後又跟著一起出了事。

儘管沒有證據，也已然無法追究，但想岑堯之前一直用毒藥困住茗薇。

她想要報復，又或者害怕哪天被岑堯處死，故而纔是使了什麼手段，將兩人的命連在一起了吧？

紅蓮如此想著，心裡難免嘆息。

看岑夜依然沒醒，就更是跌了眼簾。

儘管現在不像紫國飛廉洞那次，全然是瀕死之相，可怕他醒不過來的那種感覺，又有些回到了她的身上。

軍醫也說過只是內傷重些，無性命之憂，但紅蓮就是放不下心。

加之如今又這般局勢，當真是煩。

“也不知赤王他們何時纔來。”紅蓮喃喃，如紫國村中時那般，一直握著他的手。

他的手還是很冷，也還是佩掛著那玉環。

卻是想到他不信自己，紅蓮心裡又是發酸。

“你怎麼這麼笨啊，我都嫁給你了，還成天懷疑，這不是自己找氣受麼！”紅蓮埋怨一句，卻是酸澀。

撫撫那眉眼，竟忽地動了動。

“岑夜？”紅蓮一驚，有些喜色，就連忙拍他的臉，叫他。

那人終於醒來，看清她的臉之後，十分驚訝的怔怔，然後又是閉眼，吐出幾字：

“滾……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

“我讓你滾！”他有些怒了，聲音卻沙啞。

“岑夜，你來真的是吧？！”

紅蓮徹底火了，自己挺著這般肚子，到處顛簸受罪，也不想想是哪個混蛋害得！

如今簡單受那妖孽挑撥兩下，就完全不動腦子，不分青紅皁白，居然還見面就掐脖子，想要……

殺了她！

他那時候所有的力道，絕對是動真格的！

“你就這麼想要我和廉妄有點什麼，想要這孩子是別人的？！”

聽她憤怒，岑夜驀地睜了眼，同樣是氣。

他怎麼可能會想！

只是……！

“你別老不出聲，有什麼就直截了當講出來！”

“你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就這麼自卑，這麼不相信我，我紅蓮在你心裡……”

她忽地頓頓，酸了鼻子，哽咽著咬的字字句句：“就是這樣……不知廉恥？！”

他讓她擔心過，讓她生氣過，可就是沒有現在這般，讓她傷心過！

可是擔心算什麼，生氣算什麼，傷心又算什麼？！

這麼多年來，他心裡的感受，怕是把她的這些統統加起來，都遠不及萬分之一！

岑夜心裡緊得發顫，嘴上卻是再笑：

“呵呵呵……對，我就是自卑，就是不相信你，那又如何？！”

他起身走來，步步將她逼退，神色太過複雜：“你覺得傷心是嗎，那我呢，你可知我是什麼感受？”

“紅蓮，我恨你、我當真是恨死你了！”

“但是呢……”他語氣一變，揪緊的眉目間痛苦更深。

“我就是沒法讓自己放棄你，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到底爲什麼要對我那麼好，若不是你以前對我太好，我又怎麼會……！”

他戛地打住，眼眶是紅，襯得有傷在身的模樣越發蕭瑟：

“紅蓮，我就是捨不得你的好，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些對我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

我實在是太想要、太捨不得了……所以只能哄著你騙著你，死皮賴臉的纏著你！”

“可是你……”

“你是我哄來的騙來的，死皮賴臉纏來的，就算有愛，那也肯定是我自己造就的假的！”

“你讓我如何相信我自己，如何相信你？”

他話成喑啞，紅蓮怔住，淚卻難停：“岑夜，你怎能這樣想……”

“都是事實，爲何不能？！”他含笑反問，眸中噙有淚光。

“我不相信你，紅蓮，我不相信你……對我是真的，不相信你若真的……有了我這種，讓你心寒的人的孩子，還能留到現在？”

“……！”

紅蓮震驚，他竟是如此瞭解自己的想法，竟是這般的愛著自己，卻偏偏……！

她心裡太痛太疼，簡直快要麻痹，怎料他忽地拿起桌案上的劍，驀然出鞘。

“岑夜，你幹什麼？”

“……殺了你，紅蓮，若不殺了你，我覺得我現在……就要瘋了！”他已然哽咽，猶似哀求。

彷彿被無數難找出口的痛苦所綁縛，不知如何想，才能讓自己接受。

他從前分明說過，最複雜的問題，往往都是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

然而爲何到了他自己身上，竟會全然忘記了呢？！

“岑夜，我愛你啊！我是真的愛你啊！”

“我從沒覺得你哄我騙我，你相信我，岑夜！”

“你信我！”

紅蓮連連閃避，但總歸有孕在身，而他已然被孩子的事蒙了理智，若非傷重，她怕是一劍都躲不過。

正在這時，也不知發生什麼，竟是又有一股極其強大的靈力壓境而來。

隨之便是麒麟的一聲吼叫，另一隻靈獸的一聲驚鳴。

聽上去麒麟甚是惱火，而另一隻也相當不快。

怎麼回事？

紅蓮才一分心，就差點被岑夜刺中。

“嘖！”她直接惱了，正要動真格的打人，就是一陣靈力激烈的碰撞。

造出的餘波，氣勢猶如吞滅山巒海嘯，震得外面百萬餘人驚呼震天，甚至直接掀翻了近處的營帳，連人都是帶起！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就算是有防備，亦是很難擋住颶風。

紅蓮被捲起的一刻，岑夜慌了，下意識撲身去拉她，而他自己同樣被捲入氣流，難以掌控。

最終那劍雖是斷了，餘下的部分，卻在他撞向她的時候，刺進了她的肩膀中。

“紅蓮？！”

他終究是沒能救到她，甚至還因他撞過來，讓她落地時的衝擊又大了幾分。

紅蓮覺得自己當真很倒黴。

以前猶豫著不要孩子的時候，偏偏沒法弄掉，如今想要好好生下這個孩子了，卻又……！

她落下的高度委實不低，那肚子本就如綁在身上的沙包，重重摔下去的瞬間，是從未體驗過的疼！

想她從前受過那麼多的傷，哪怕分筋挫骨，似乎都不及這一刻的萬分之一！

這孩子，多半是……！

紅蓮分明沒有生過孩子，也不知此刻爲何，就是這般的篤定。

她渾身都是疼的，心裡更是疼的窒息。

看見身下不斷染紅衣服的血色，眼淚猶似斷線一般。

她講不出話，也並沒有驚慌和害怕。

然而就是覺得疼。

無法承受的疼！

這分明就快要出世的小傢伙，是要……沒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