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樓上,金鑲閣中,那白衣的少年與淡裳的少女同坐窗欄,星晴月明,紗幔撩風(fēng),當(dāng)真是一道醉人的好風(fēng)景。
怎料那少年突然離開,起身去了圓桌旁邊坐下:“我是打算等見過了母后,再……同你道謝。”
岑夜說得很小聲,也不看紅蓮,兩側(cè)的頭髮還遮住了臉頰,全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一見這氣氛,就知現(xiàn)在是逗弄他的絕佳機會,紅蓮怎會放過?
現(xiàn)在除了逗弄他,她還真想不出讓自己不去煩惱那冰窟窿的方法。
“哦,這樣啊,那你打算如何謝我?”紅蓮追到了桌子旁,故意俯下身子,賊笑著從上面看著岑夜。
紅蓮的頭髮很長,如此姿勢,自然是瀑布般的傾瀉下來,帶起一股子淡淡香味,將岑夜裹了嚴(yán)實,霍地就是撩起了一番悸動。
他知道她此刻離得極近,根本不敢擡眼去看她,尤其是感受她剛剛說話時的那一抹吐息,身體又是有些發(fā)熱的勢頭,耳根子早就紅了個透徹。
“我怎麼知道,到時候再說。”岑夜試圖穩(wěn)住口氣,卻完全失敗,連他自己都聽能出那些許的緊張。
之前在夏家的時候,若不是和紅蓮打了一架,之後又用內(nèi)力逼出冷汗,惹得全身筋脈一陣劇痛。那自家下面的‘小兄弟’,還真不知要多久才能瀉火。
由於方纔已經(jīng)妄動了內(nèi)力,現(xiàn)下要是再胡亂催動,八成真得像那冰窟窿說的,在牀上躺半年了,可是……
紅蓮此刻就堵在他的前面,背後又是桌子,左右雖有空隙可以鑽出去,但那樣就顯得自己的反應(yīng)太不正常,定然會被她何爲(wèi)急匆匆的跑開,或者是要躲著她,而他又不能講實話,現(xiàn)下腦子亦是有些混亂,想不出什麼好藉口。
好難!
簡直太難了!
岑夜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覺得,世間竟會有如此難題,可紅蓮顯然還沒打算放過他,繼續(xù)賊笑著問:
“到時候說怎麼成,萬一你的謝禮,是我不喜歡的東西怎麼辦?”
“那,你喜歡,什麼……?”岑夜幾乎僵在凳子上,那窘迫的聲音,已不想承認是出於自己的口中。
這死孩子雖低著頭,可那張窘迫的臉,紅蓮著實瞧得清清楚楚:“哇,你怎麼回事,不過問問你要如何謝我,臉就和燒著的木炭似的,噗!”
“莫不是在那藍國偷學(xué)的時候,偷偷找了些……‘奇怪’的書來看了,想要送我個,暖牀的男寵之類的吧?”
爲(wèi)散了那冰窟窿造成的不快,紅蓮可謂是全身心投入到了逗弄岑夜的大業(yè)中,連過去在軍中,同將士們打趣說笑的派頭也拿了出來。
行軍打仗基本都是男人,學(xué)識修養(yǎng)也都不高,爲(wèi)了凝聚軍心,和大家更親近些,紅蓮偶爾也會和他們一起,說上些不太文雅的笑話。
只是她現(xiàn)在一不文雅,可著實嚇壞了岑夜。
因爲(wèi)那些‘奇怪’的書,他還當(dāng)真是在藍國宮裡找到過,更是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都給學(xué)習(xí)了一遍!
岑夜此刻已無力追究紅蓮的不害臊,他腦子裡閃過的那些圖啊畫啊、虎山的山洞啊、還有今天一直對她的那些胡思亂想,全然是炸了一般!
關(guān)鍵是,圖畫裡頭的女子,竟都自動的
被妄想成了紅蓮的模樣!
不妙!
自家的‘小兄弟’簡直太不妙了!
尤其是現(xiàn)在,清楚擡頭就能碰到她的脣,居然滿腦子都是……!
想親她一次試試的念頭!
很多時候,一個人越是試圖壓制什麼,就越是會適得其反,好比此時此刻,岑夜作爲(wèi)一個發(fā)育正常的青春小少年,已然對某些充滿了好奇和誘惑的事情,很難把持。
喉結(jié)微微動動,嚥下一道口水,他的身體就不顧理智的反對,擡眼看向紅蓮,正要行動,她卻一個轉(zhuǎn)身,走了。
“嚯嚯,吃的來了!”
紅蓮聽到樓下傳來的腳步聲,就是丟下岑夜,開了門等著菜來。
今天起牀後就是瞎折騰,從下午忙到現(xiàn)在,她還真是很餓了。
幾個小二連番上了幾個菜,這明秀樓不愧是有招呼過一國之君的經(jīng)驗,不管菜色還是上菜速度,都絕對值得誇讚!
紅蓮暗暗感慨一番,卻發(fā)現(xiàn)小二們都走了,那死孩子還僵在凳子上不動,正笑著要喊他回神,就見他起身往外面走:
“你先吃吧,我下去找掌櫃說點事。”
“爲(wèi)何要下去說?”紅蓮不解,見他不搭理的腳下不停,就跟了上去。
“樓梯下有小二守著,讓他去叫過來不就好了?”紅蓮話音才落,岑夜就突然停下,害她差點撞上。
這死孩子也不回頭,背對紅蓮在樓梯上站了一會兒,才用隱忍著什麼的語氣道:“我、讓、你、先、吃。”
“那怎麼成?我作爲(wèi)護衛(wèi),哪有讓你獨自在宮外亂跑,自己大吃大喝的道理?”
“你真是……!”岑夜咬牙切齒,袖子裡的拳頭一直握著,肩膀抖了兩下,終於恢復(fù)成了往常的那種態(tài)度。
“隨便你,但是……!”
“跟著可以,不許離我太近。”他冷冷說了一句,就是往樓下去。
紅蓮雖沒懂他發(fā)了什麼瘋,但也還是同他之間,保持著約兩三人的距離。
怎料下到二樓的時候,便是在靠窗的位置,看到個熟悉的身影。是之前在泰安院外遇見的,舒浚的妹妹——舒怡。
紅蓮那時看她,一眼便覺得是本分的良家女子,而且能坐不算差的馬車出街買東西,家世定然也不錯。
此刻怎麼會獨自在這裡,與一個人像是富家子弟的青年同席,還任其毛手毛腳的在身上亂摸?
這明秀樓又非風(fēng)月場所,當(dāng)真瞧著人不舒坦。
紅蓮稍稍放慢了跟著岑夜的腳步,將耳力提高些許,便能勉強在吵雜中聽到些對話。
“怡啊,我今天可是飯也請你吃了,上次那頭釵也給你買了,你可就別在生我的氣了。”
“小怡哪裡敢生公子的氣呀,你明明說了只喜歡我一個的,怎的第二天,就同那蘇家小姐遊湖吟詩去了?”
“唉,你也知道,最近丞相的事攪得天翻地覆,王上說要徹查,想借題發(fā)揮,掃去些強權(quán)勢力,連不在京城的幾個王爺都不放過。我爹雖然只是禮部的一個小官,和丞相只見過一面,可難保不會受了牽連。”
“這與見蘇家小姐有何關(guān)聯(lián)?”
“我爹害怕哪天莫名其妙來個禁足,讓我找正當(dāng)藉口
,別呆在家裡。咱家九代單傳,萬一有個什麼,也好逃跑,留給後呀!”
此刻聽這舒怡講話,字字句句都是嬌嬌滴滴,紅蓮正想著她和這青年是對鴛鴦,怎料青年後面的話,全然否定了這點。
“你埋怨我和那蘇家小姐遊湖吟詩,我還沒說你與那張家少爺吟風(fēng)弄月呢?”
“那次只是張家少爺生辰,請我過去祝杯酒罷了,哪有如你說的這般。”
“哎呀,你就別騙我了,我都聽說了,你那晚就沒回家去,八成是……”青年話到一半,故意拖長了尾音,所指之事相當(dāng)明顯,約是見舒怡理虧沒做聲,就又別有用心的繼續(xù)。
“怡啊,你我算起來,也有些時日沒見了,正好你那病哥哥今天身體不適,早早服藥睡了,現(xiàn)在天色也晚,你不如就去我那兒歇一晚,剛巧程老闆那裡又到了些新的玉飾,明天讓我陪你挑上幾件,可好?”
“你啊你,就知道拿東西收買人,我纔沒這麼好哄呢。”舒怡嘴上這麼說,卻由著青年在自己大腿上胡來。
紅蓮瞟了那桌子下的腿和手,心裡著實有些複雜:
想不到舒怡看上去是個名門閨秀,私底下竟是個這般的女子,要是舒浚知道了,不知會不會氣得咳死,可看舒家並非窮人,這舒怡如此,究竟是爲(wèi)哪般?
紅蓮當(dāng)真想不明白,也不可能跑去問,只滿心唏噓的隨岑夜到了一樓。
這菜纔剛剛端上去,世子就親自跑來了自己跟前,而且神色相當(dāng)?shù)牟缓茫_是把掌櫃的嚇得不輕,整張臉頓時鐵青。
卻還沒來得及問明白,那死孩子就不帶情緒的說了:“後堂有水井嗎?”
“水井?!”掌櫃一愣,下意識看向跟著一起的紅蓮,發(fā)現(xiàn)她也同樣不懂的看著世子。
“有有有有!”掌櫃的頭點得非常快,作請著就把兩個人往後堂帶,“殿下稍等片刻,草民這就爲(wèi)殿下打水。”
掌櫃說著就去拉繩子,岑夜卻攔下了他:“不必了,你去幫我準(zhǔn)備兩條幹毛巾。”
“是是是,草民這就去辦!”
掌櫃點頭哈腰著離開,紅蓮就是想起岑夜可能有潔癖之事,但回宮的一路上,除了沒牀不能睡覺,還真沒見他有什麼類似潔癖的毛病。有時候掉在地上的果子,也都撿起來吹吹便吃了。
怎麼現(xiàn)在一回宮,就毛病多了?
此刻明秀樓裡又沒宮裡的人,也沒有必要擺架子,就算擺架子,也該是讓人端水上去纔對,哪裡有自己跑下來的道理?
“女人,我說了,讓你離我遠點。”
岑夜黑著臉看過來,紅蓮這才發(fā)現(xiàn)不小心走得近了些,卻是蹙了眉,沒動:“爲(wèi)何?”
“我今天是翻牆,又不是掉茅坑裡,哪裡不招你待見了?”
岑夜不作聲,猶猶豫豫好半天,猛地拽起她的胳膊,把人拉到離井較遠的院牆邊:“沒我的準(zhǔn)許,你站在這裡不許動!”
死孩子說著狠瞪了紅蓮一眼,神色當(dāng)真開不得玩笑,轉(zhuǎn)而回去井邊,三兩下提上一桶水,瞅瞅剛剛抓過她的手,就立馬泡進去洗了幾下,隨後……
“哈——!”
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咕咚一聲,將整顆頭全塞進了桶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