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娜僵直地坐著,許久、許久……
過了好半天,她才從麻木的狀態中清醒了。剛纔那一幕又回到她的眼前來了,這是怎樣的一種失敗???!徹徹底底的失??!立刻,強烈的屈辱感排山倒海地向高娜撲了過來。她覺得一生的苦楚和憤怒加在一起也不及此時的多。她和所有自負的女人一樣,最忍受不了的事莫過於被男人輕視,陸雲峰不單如此,更狠狠地給了她一擊,竟然認爲她還不如方心蕊那種傻女人!而且,陸雲峰那種由衷地輕蔑,分明就是清清楚楚地在告訴她:“你是個賤女人!”這,喚醒了高娜內心深處平日裡某種不敢直面的東西,讓她平生第一次深深感到了無地自容。
多年來,這是高娜第一次想真心誠意地去對待一個男人,而這個叫作陸雲峰的男人又給了她什麼樣地回報啊?!
抓起陸雲峰喝過的咖啡杯,高娜死命地扔在地板上,嘴裡恨恨地低語:
“陸雲峰,我高娜不會忘了你的!”
雖然,高娜是一心想把陸雲峰像摔那個杯子一樣摔得粉碎,但在現實中她對他卻是無計可施的。他有錢又有地位,又是自己老闆的好朋友,他不來修理自己都是千幸萬幸了,她又能把他怎麼辦呢?只能把那滿腔的恨意強壓在心裡,讓它瘋狂地滋長著。同時,高娜也開始儘量地避免和陸雲峰見面。她還沒有修煉到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見到他,她還是會感到難堪———來自情感和自尊兩個方面的。
或許,還真的是應了那句古話:冤家路窄。星期後的一個晚上,高娜在“自由港”又見到了陸雲峰。
“自由港”是一間不小的酒吧,其裝潢和風格都是很前衛新潮的。這裡的??投酄懲鈬?,侍者也通用英語招呼客人,頗具異國風情。本城人是很少光顧這個酒吧的,高娜之所以來這兒,倒不是來鍛鍊什麼英語水平,是因爲她正在和一個美國留學生玩一場新的戀愛遊戲。而這個洋鬼子,正是“自由港”的???。
她坐在吧檯邊,一面心不在焉地聽著那個傑克英語夾雜著漢語地瞎聊,一面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那些形形色色的男女。對於她來說,像這樣一個地方是暗藏著某種機會的,
突然,她看見了陸雲峰。在酒吧的一個角落裡,穿著一套黑色休閒服的陸雲峰正與一個年輕的男人談笑著。高娜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希望被他發現,她不想再一次看到陸雲峰那種輕視的眼神。但是,他的那個同伴卻吸引住了高娜的目光,那男人,不!確切的說應該是男孩子。也穿著一身黑,但不顯一絲老氣,卻說不出來的英俊瀟灑。以高娜的閱人之廣,都是很難得看見這樣俊秀的男孩子的。真是養眼!她自然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一來,她竟發現這張臉很有些似曾相識。在哪裡見過呢?她竭力在記憶深處搜索。呵,對了!高娜終於想了起來,他就是那個在陸雲峰婚禮中出現的年輕男子,他的好身型當時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看那樣子,陸雲峰和他不是一般化的熟悉。那神態甚至給人一種親暱無間的感覺。他們,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呢?
正凝思間,高娜又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離陸雲峰和那男孩不遠坐著一個猥瑣的小個子男人,一直鬼鬼祟祟地窺視著他們,並不時拿著相機對準那兩個人,顯然是在拍照。
哦,事情變得有些詭異了,也更加耐人尋味起來。
高娜扔下傑克,徑直就走到那個小個子男人面前,“照得很辛苦吧?“
“照……照什麼?沒有照什麼呀!”小個子男人被她的突然襲擊嚇了一跳。
“還裝什麼裝,我什麼都看見了。”
小個子強作鎮定,臉上笑著,手卻在快速地藏匿著相機。
“你是記者,還是‘包打聽’?”
他不語,只是閃動著那雙小豆眼,研究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時髦的女人。
“誰讓你做的?”高娜帶著點威脅地問?!拔铱墒钦J識他們的哦!”
“他們?”小個子打著哈哈,一副糊塗樣?!八麄兪钦l啊?”
“陸雲峰,陸大老闆!”高娜一字一頓地,“我沒說錯吧?”
她看著陸雲峰二人的眼光有著無盡的不懷好意。那小個子立即覺察到了,有些放心下來。
“小姐與那二位是友是敵?”
“少廢話!”高娜不耐煩地坐了下來,她決心非問個明白不可?!澳悴徽f,我可要叫他們了?!?
“小姐您別發火呀,”小個子討好地遞上一支菸。“明人面前我就不敢說假話了,是胡——”
他說了一半便住口了,但高娜豈有不明白的?這“胡”準是“依士達“的老闆——胡剛。
“依士達”原本一直是本城服飾界的龍頭老大,翻雲覆雨得很??蓭啄昵啊半叿宸棥奔尤肓诉M來,服飾生意便成了一分爲二,胡剛雄霸天下的風光就此結束了。他自是一直爲此恨得咬牙,千方百計地欲擠走陸雲峰。但陸雲峰人既精明,資本又雄厚,完全不同於那些小公司那麼容易臣服,幾番爭鬥下來,倒是“依士達”損失多些。時至今日,胡剛依然是無法如願。這早已經是本城生意圈裡人盡皆知的秘密及笑料了,何況高娜的老闆李放是陸雲峰的“同黨”,亦明著暗著地參予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高娜對此事的來龍去脈就知道得更加清楚些。故而,這小個子說“胡”高娜立刻就相信了,胡剛想抓陸雲峰的小辮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搞盯梢,不嫌小兒科了嗎?”高娜不以爲然地說:“成天跟著兩個大男人能跟出個什麼來?”
小個子很詭秘地笑了,“那可不一定哦,兩個男人也是有戲的?!?
“能有什麼戲——”
高娜突然頓住了。腦子裡靈光一閃,她想起了那個關於陸雲峰的近乎荒唐的謠傳,也不知到底是誰編出那麼一個段子來,說陸雲峰不正常似的。但自從他和方心蕊結婚以後,這話就再沒人提起過。高娜都快忘記的了,可此時聽到小個子那怪異的口氣,心裡就不禁一動了。莫非,那一切是真的!她順著這條思路想下去,越想就越覺得是那麼一回事兒了。否則,怎麼以她的魅力也會在陸雲峰面前碰壁呢?
“你是說——”她試探地指了指角落裡的那兩個人,“他們,有場好戲?”
“很有可能?!毙€子男子意味深長地點頭。
“哈!”高娜興奮地笑出了聲,“原來,竟然是這麼一檔子事??!”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高娜高興萬分,尤其是感覺舒服多了,近日來的挫敗感在這一瞬間消逝殆盡,她的笑容裡又恢復了以往那種特有的得意。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已經不再憎恨陸雲峰了,他加諸於她的羞辱依舊在刺痛著她的心,她還是有理由要雙倍奉還的!而且,最妙的是,她現在竟找到了能夠“殺死”陸雲峰的武器,及一個很不錯的盟友———胡剛!
慢著!她驀然間想起了什麼,低頭思索了起來。
“這有點行不通的,他可以反告你誹謗。”她說。
“就是這個棘手?。 彼钣型??!罢f不準還會惹上官司呢?!?
“啊!有了!”她想到了一個人,笑了?!坝腥苏f的話可是十足的鐵證呀!”帶話給胡天剛,我過兩天去找他?!?
小個子男人疑惑地看著她?!澳愕囊馑际恰?
“你儘管帶話給你那個老闆,就說高娜請他放心。”高娜興高采烈地,“總之,會讓他心想事成的啦!”
第二天,高娜還沒有等到上班時間就出了門。但她走進的不是該去的“放歌”廣告公司,而是“依士達”胡剛的辦公室。
胡剛顯然已經知道了她讓小個子帶的話,正在等著她的到來。
“哎呀!”高娜嬌笑著,“我會不會是來得早了一點,影響到胡總的休息啦!”
“這怎麼會?”胡剛猥褻地,“高小姐肯大駕光臨,我高興都是怕來不及的?!?
“是嗎?”高娜向他拋去一個調侃的眼色?!拔艺孢@麼有面子嗎?”
“那是當然啦!”
“那,我現在想向胡總討口飯吃,不知道胡總您給是不給呢?”
“你不是在‘放歌’做得挺春風得意的嗎?”胡剛瞇起了眼睛。“幹嘛要來我這小廟呢?”
高娜笑得嫵媚。“爲了你這大方丈??!”
“那就委屈你做個小尼姑咯!”胡剛亦笑,隨即又正色地問:“你這個大小姐想做什麼工作呢?”
“公關啦!”頓了頓,她又曖昧地一揚頭?!澳愕乃饺酥硪残邪?!”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他們又以一種玩笑式的口氣隨便聊了一些公衆性的話題,胡剛始終都矜持地呆在辦公桌的後面,高娜也姿勢極優雅地坐在沙發上。他們保持著距離,但在彼此的笑容裡,他們已經心照不宣地締結了某種特殊的關係;誰也沒有提起“陸雲峰”這三個字,但在那對視的眼神中,他們已經完全清楚了誰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走出“依士達”的大門,高娜躊躇滿志地笑了。她爲自己點燃了一支菸,悠然地吸了起來。噴出一團大大的菸圈,她彷彿看見陸雲峰在那些淡藍色的鎖鏈中狼狽不堪地掙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