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後一批賓客的秦管家,差點就要站不住腳了,上上下下轉悠的一雙老胳膊老腿兒,都在微微的發著顫,幸而有一雙手,及時的從背後扶住了他。
大概是這雙手太熟悉了,老爺子沒有感到錯愕,反倒很順其自然的,繼而乾脆把自己半個人,都靠在了那人的肩頭上,目光望著府外的白雪皚皚,“但願這平靜的日子,不會再被打破了。紱”
林大夫笑笑,拍了拍秦管家的肩膀,“放心吧,雖然這次聯姻對王爺可說不好,但也不是全都不好,至少打今兒起,王爺就是大祁的乘龍快婿,還有著大祁的二十萬兵馬囊括麾下,皇上若真想再動我們王爺,那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值得爲私人恩怨,而拋卻整個大燕與大祁的利益。”
秦管家精神鬆了鬆,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竟莫名的笑了起來,“皇上雖然無情了點,但一個皇帝該有的頭腦,他還是有的。這麼一個小小的私人恩怨,他自然心裡頭明白,當不會拿來與大燕的利益來相提並論?!?
誠如秦管家所言,彼時的皇宮裡,皇帝燕陌,正與德福公公,笑談著今日的燕王大婚之事。
褪去白天一代君王的正經樣子,燕陌外袍半敞,頭冠歪斜,髮絲凌亂,意態慵懶的斜躺在軟榻上,聽著德福公公絮叨著今日燕王大婚的種種,笑的風.不羈,彷彿當年那個瀟灑恣意的五皇子,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哦?竟是這般有趣,倒是有意思?!卑胙銎痤^,灌上一口手中玉壺裡頭的陳釀美酒,少許酒水從嘴角滑落,燕陌卻像渾然不知,毫不在意般,十足有些江湖草莽的豪爽寫意,“這大溱和大晉國的手也伸的太長了些,竟敢在朕的京都,伏殺朕的兄弟,真是膽大的可笑。逼”
“陛下說的是的。”德福公公弓著腰,一臉諂媚的笑,“此次若不是陛下高瞻遠矚英明神武,讓這些溱晉兩國的亂賊自己個兒跳了出來,老奴哪能這般快,利用這些個亂賊的嘴,給順藤摸瓜,端了他們在我大燕的聚點老巢呢,以後咱這大燕京城吶,是有好一陣子的乾淨了。”
德福公公這馬屁雖然拍的好,可燕陌卻沒有半分高興的樣子,譏誚的扯了扯嘴角,“呵,乾淨?這泱泱江山,還有乾淨的地兒麼。老人兒說的好啊,這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誰知道哪天,這些敵國的探子細作,又來這京城安營紮寨了呢。”
德福公公笑臉立刻嚴肅了幾分,“陛下提點的是,老奴一定讓城防營的人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氣兒,把進城出城之人,都徹徹底底的核查好了,巡防營多做些巡查,也好讓陛下能寬心些?!?
燕陌看了德福公公一眼,好笑,“老東西,別說你不知道,這最厲害的探子細作,往往可不是那些進進出出的普通百姓,都是咱眼皮子底下達官貴胄裡出來的人,倘若真是要查,城防營那羣酒囊飯袋敢動手麼?你啊,盡會挑著好聽的說給朕聽,當心哪天朕,就治你一個欺君之罪?!?
德福公公嚇得老臉一白,趕緊跪在地上,雙手不停抽自己的耳刮子,“噯喲,瞧奴才這張臭嘴,還請陛下治罪——”
“好了好了,朕知道你是變著法兒的哄朕高興,出處是好的,朕哪裡捨得怪你,趕緊起來吧,都一把老骨頭的人了。”燕陌不耐的甩了甩手。
德福公公連連謝恩磕頭,“謝陛下寬宏,謝陛下……?!?
“縱然以後是不能再對皇兄出手了,朕這心裡確實多有不快,可這萬里江山,何嘗不是風雲變幻?今後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準呢?!毖嗄澳抗馔嫖兜亩⒅盅e的盛酒玉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何況,讓朕的好皇兄娶一個他根本不愛的女人,整天整夜無時不刻的看著那張臉,對朕的好皇兄來說,那焉不是一種折磨?恐怕,比殺了他,還要教他難受吧?!?
踉蹌起身的德福公公趕緊的訕笑附和,“陛下說的是,陛是最瞭解燕王的人,燕王是痛是癢,陛下您心裡頭自是最清楚的。”
燕陌不置可否的揚了揚眉,“那個玉姑娘,現在找到了麼?!?
提及這個人兒,燕陌一直冷戾的眼神都變了,變得柔和而溫煦。
德福公公身子骨一僵,頭連低了下去,反倒不敢再看皇帝了,“奴才無能,還,還沒有找到……。”
啪的一聲,燕陌臉色攸的一沉,玉酒壺扔到了德福公公腳下,懶怠的身子都蹭的坐直了起來,“廢物!還不趕緊給朕去找——”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瞥了一眼自己腳下被摔得粉碎的玉酒壺,德福公公不敢耽擱半刻,滿頭冷汗,忙連滾帶爬的出了甘露殿。
伴君如伴虎,大抵就是如此。
時至深夜,屋子裡的溫度,就算有炭火烤著,也開始變得有些冷涼了起來。
燕楚心不在焉的出神出了多久,他自己都是不知道的,等到回神的時候,就覺得身體各處都是麻-痹-的狀態,下意識的想動一動。
沒曾想,他下意識的一個擡手動作,讓他整個人都是一個激靈,繼而精神全部回籠二話不說,就從輪椅上跳了起來,也不管坐在睡榻上的新娘會不會發現自己的腿已經好了這件事,也不管因爲腳麻而差點幾次摔倒在地,只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徑直的往屋外衝出去。
從來沒有一刻,他是這樣的想要逃離這個快要讓他窒息的地方,明明幾天前,還是他和心頭愛的溫存愛巢。
不過更多的,是他還拽著一個希望,希望她沒有跑的太遠,希望自己現在讓人去追,一切都還來得及,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帶著這份信念,他發麻無力的雙腳就像被灌輸了一種莫名的精神力量,竟能健步如飛的往屋外衝。
然而沒想到的是,他好不容易跑到了屋門前,眼看就要伸手將房門打開的時候,忽然,身後突然有一雙手,緊緊的箍住了他的腰。
在這屋子裡除了他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個人。
燕楚自然立刻就知道從身後抱住了自己的是誰,這讓他頓時沒來由的又挑起了心頭的憎恨之火,想也沒想,伸手去要去甩開竟敢抱住他的那雙小手。
“別走——”
身後人說話的語氣是那樣急切焦躁,甚至還有些懇求,而那聲嗓音,卻是低醇的,帶著絲絲沙意的,有種男女莫辨的味道。
燕楚渾身一震,伸出去要掰開對方箍在自己腰上的一雙小手的大手,生生頓了住,佈滿震驚之色的臉,一點一點的,像是生了鏽的機械,緩慢而生硬的往身後看去。
不出意外的,他看到了一張豔盡芳華的臉,視線的撞進了一雙波光瀲灩的海藍眼眸裡,就像石子兒投進了一方海洋裡,再也沒有出來的可能……
然而,他的反應,卻不是欣喜若狂,不是激動不已,反而,用著說不出忐忑眼神望著,用著說不出悲哀語氣,笑的那般悲涼,“我是不是在做夢,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我是不是……?!?
她忽然踮起腳尖,隻手撫上他的臉,紅脣精準無比的親吻上了他有些顫慄的薄脣,藍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定定望進他的眼睛裡,視線糾纏住他的目光,表情是那樣的認真,眼神是那樣的癡戀,“是我……是我,一直……都是我?!?
燕楚的身體忽然不再顫慄了,反而緊繃了起來,他攸的一轉身,雙手猛地捧住了她的臉,猛地攫取上了她的脣,熱烈而瘋狂——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個眨眼,她就會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似用盡一切力量的親吻,彷彿恨不得現在把她吃進自己的肚子裡,與自己血肉相溶,從此再也不會分開,他生則同生,他死則同爲一柸黃土一捧灰!
他沒想到自己還能看到她,且不是水玉,而是他燕王堂堂正正的燕王妃,胭脂雪——
他的力氣大的離譜,只是一個吻的力道,居然將她擠的連連後退,就因爲她身後沒有半的支撐,直到哐噹一聲,她後退的腳步終於退到了盡頭,那是一堵牆,一堵不知道房間裡哪個方位,而冰冷的牆。
一身喜服比常服終究薄了一些,牆壁的冰冷很快侵染到了她的背上,她不舒服的扭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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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正是因爲她這樣的小動作,卻成了對他的無聲邀請。
但聽他發出一聲輕笑,精瘦卻極其強壯有力的身體,頃刻完全的緊貼到了她的身上,無縫無隙。
她覺得自己好像身處在了冰火兩重天裡,強烈的刺-激令她很快的意亂神迷起來,糾纏在一起的脣舌是那樣的如癡如醉,眼神迷離的,宛若那倒影進了月光的海洋,美的那般驚心動魄。
被驚心動魄到的他,彷彿一顆心都要跳出了胸腔,魂魄都好像快要被她那雙眼睛吸附了進去……
他難耐的悶哼一聲,一把扯下了用來束縛自己頭髮的紅色緞帶,用來綁住她的眼睛。
當他滿頭的絲緞青絲傾瀉而下的時候,她的一雙眼睛晶亮,彷彿夜空的繁星都掉進了她瞳孔裡,似藍天的瞳孔裡卻灑滿了夜空的星芒,這種白與夜的完美融合,更令她的那雙眼睛,讓人如何的都挪不開。
他重重的喘息一聲,綁縛她眼睛動作變得急不可耐起來,這樣的時刻,他可不能讓自己的
心神都只被她的一雙眼睛所吸引,他要的更多。
她任由他的行爲,一雙薄涼的纖纖素手開始在他的身上游弋,伸進領口裡,彷彿無孔不入的小蛇。
也不知道是她小手的冰涼溫度,還是她如此主動的動作,一時刺-激了他,令他一個顫慄之後,再也忍不住,將她的一條細腿抓起,力道粗魯而強硬的圈在了自己的腰上,抓住細腿的大手隨之,開始一路向上攀爬……
除掉所有的障礙物以後,兩個人終於毫無縫隙的……契合在了一起。
他悶哼一聲,終於肯鬆開了她被吻得紅腫的紅脣,開始蜻蜓點水般從她的下巴開始,親吻一路下滑,從輕吻,到狂吻,隨著吻的輕重緩急,那衝刺的動作也時重時輕,抵死纏綿……
許是失而復得的感覺真的太好,許是有著這佈置一新的婚房氣氛烘托,兩個這一次的歡愛盡是異常的完美,達到了從未有過的巔峰,彷彿融合在一起的已經不僅僅只是身體,更有靈魂。
兩個人從牆壁那裡站著做,然後一路輾轉,又翻到了桌子上,從桌子上又跌坐到了椅子上,最後將睡榻,成了兩人最後的‘戰地’……
如此酣暢淋漓的無盡貪歡,倒真是像極了要大戰三百回合,方肯罷休一樣——
這一個晚上,兩個人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他們已經數不清,也根本就沒有要數的意思,在這番**裡,彼此只有對方,只看得見對方,只想讓對方只屬於自己——
若說成親洞房的真正意義,兩人這次,方纔真正體會。
隔天早上,筋疲力盡的夫妻二人這才‘休戰’,不過兩人並沒有要睡覺的樣子,而是緊緊相擁在一起,枕在一方枕頭之上,面對面的看著對方,生怕一閉上眼睛,就會失去對方,杯子裡,是兩人十指緊扣在一起的雙手。
燕楚彼時當然是喜不自勝的,但是他還是有些生氣,氣哼哼的張嘴,就在胭脂雪的鼻尖上咬了一口,“該死的女人,你怎麼可以這麼戲弄我?你知不知道這四天來,我過的有多生不如死?”
鼻尖只是輕微的刺痛,更多的是酥麻麻的感覺,胭脂雪皺了皺鼻子,不惱反笑,純粹的笑,“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你還——!”對方不否認,反倒還這樣大大方方的承認,燕楚自然心火旺盛起來,可是她笑的那麼好看,他再大的怒火也被這抹笑給徹底的湮滅了,就像個投降的俘虜一樣,只能委屈不甘的瞪著她。
“抱歉……?!彪僦┬奶鄣牡狼?,都快被某個男人啃得快要爛掉的脣湊了過去,在男人的下巴上一吻,“當時我也被他們下了藥了,雖然能時刻看到在乾坤宮中的你,但是,並不能去找你,也不能說話……?!?
被她一親,燕楚這才稍微滿意的瞇了瞇眼睛,不過聽到她的話後,面部就一陣僵硬起來,“你……你說……我在乾坤宮裡的那三天,所……所有的行爲,你,你都看到了?”
“嗯?!彪僦┬奶鄣狞c了點頭。
那三天,他不好過,而只能幹看著的她,一樣的不好過。
不過只是沒想到,這個傢伙,三十歲的大男人,居然在軟禁的三天裡,簡直是花招層出不窮,簡直就像個耍無賴的小孩子一樣!
不是絕食抗議,就是無故毆打前去給他送飯的德福老公公,更以要撒尿拉屎到先帝遺物上做威脅,定把他放出去不可……
這些還不算完,到了晚上他還要唱情歌,也不知道是在搞什麼,一把好嗓子唱起歌來,居然比鬼哭狼嚎還要可怕,那三天,乾坤宮上上下下的侍衛太監宮女,簡直差點沒被他搞瘋!
想想,這確實是一件特別幼稚好笑的事情,可胭脂雪回想起來的時候,卻一點也笑不出來,雖然他那的確是在耍潑皮無賴的胡鬧,可她明白他的心酸,懂他的心情,畢竟好歹也是一國人人敬仰的戰王,做出這樣的行爲,其實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放下多大的尊嚴?
何況,在每每深夜時,他唱情歌的行爲,似乎並不完全是胡鬧的樣子,她在乾坤宮的密室裡,看的清清楚楚,每每唱到許些字句時,他默默流下的眼淚……
所以,綜上而言,她笑不出來,除了對這個男人有滿心的心疼以外,就只剩下了滿腔的奔騰洶涌,再也不想壓抑剋制的愛意——
燕楚卻不知現在胭脂雪的想法,他現在都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開始四處遊弋閃躲,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你……你能不能把那三天的事情給忘了?”
“好,但是……?!彪僦┛此?
窘迫的樣子,被子伸出沒有牽手的左手來,捧住了他的左臉頰,目光定定的望著他,讓他的眼與自己對視,“夫君,這並不丟人,在我的心裡,你是最勇敢的,最頂天立地的男人?!?
燕楚眸光一動,眼睛不再閃躲,而是一瞬不瞬的回視於她,激動的探出自己的右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胭脂雪沒想到自己小小的一句話,竟引得他如此動情,不由微微一笑,心裡更是笑,笑自己真是慧眼不識,明明眼前這個男人把自己愛到了骨子裡,卻渾然沒有發現,“夫君,這不丟人,在我的心裡,你是最勇敢的,也是最……?!?
燕楚猛地吻住了她的脣,可吻的力道,竟是那樣的輕柔,柔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兩人力氣不多,相吻了不到片刻,便鬆開了彼此。
燕楚在被子裡的手,加重了十指緊扣的力道,“娘子,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夫君,你的一句勸慰,已經讓我高興的快要瘋了——”
胭脂雪微笑,連眼角都帶著笑,“我知道?!?
燕楚忍不住的吻上她的眉眼,動情至極,“娘子,你真美,你的笑真美……知道我曾有過多少個日夜夢到過你的笑靨麼,有七百三十一天?!?
胭脂雪眼眶忍不住熱了起來,有些哽咽,“以後我都會對你笑的,每一天,每一刻,這一切……都不會再是夢。”
燕楚眼裡也有了溼意,“好……?!?
咣噹,撲通一聲,外面的房門突然被誰撞開的聲音,已經某物倒地的聲音。
這突如起來的響動,讓榻上相擁的兩人同時一怔。
燕楚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就是拿被子緊緊地裹住了自家娘子,紅著眼睛探頭向門外怒喝,“哪個王.八.羔子——”
特孃的,怎麼每次的好事,總會有攪屎棍出來攪局!
通過那層厚薄剛好的青靄帷幔,是花想容吞吞吐吐的膽怯聲音傳了進來,“王,王爺……是,是小的啦,嘿,嘿嘿嘿……。”
燕楚怒了,“怎麼每次都是你這混-賬東西!”
剛從地上摔了個狗吃屎,纔剛爬起來的花想容一臉的委屈和不忿,手還不停的揉著自己的屁-股,“人家,人家也不想嘛……?!?
說著,小夥子扭過頭氣咻咻的瞪了一眼站在房門外不是看天就是看地,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三個臭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