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這話落下，樓晏並沒有反駁，更也沒有任何驚訝的神情。
樓辭遠曾說樓晏不可能會知道這麼多，但顯然，樓晏比他們所有人想像中知道的更多。
也許那一次兩人在無悲山下的墓穴裡時他就已經發現了什麼蹊蹺。
直到大半碗的藥喝了下去，樓晏起身，似是要下牀。
九月忙將碗放下，伸手去扶他，直到他在牀邊站起了身，雖有些乏力，但卻能自己行走，他輕輕推開她的手：“沒事，不必扶我，這幾日躺久了，想走動走動。”
眼見著他緩步走向門前的方向，九月看著他的身影，想到那日自己對他連番的出手，那招招的殺意，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後怕，那天樓晏的血濺了她滿身，她從來沒有見他受過這麼重的傷，從來沒有見他流過那麼多的血，結果竟然他會傷在她的手裡，他的血也是因爲她而流。
如果說在洛昌城出事之前，他在青煙樓裡對她明確說過的那些話還不足以讓她有多大的震撼，此時她已經完全找不到更多的理由去推開這個男人，找不到更多的理由去考慮什麼自由的去飛，去闖蕩。
彷彿這時才依稀的感覺到，打從當初她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天，她從棺材裡出來就撞上他回城的軍隊和馬車時，就註定了自己和樓晏之間無法間斷的糾纏。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命中註定，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哪怕冉皇后虎視眈眈，哪怕那個什麼北漠的小公主也對樓晏有非份之想，可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爲了自己連命都可以雙手奉上的人，在這亂世之中，在這人人自保的時候，他本該是天下霸者，卻在中途承載了無數百姓的希望，陪她屈就於這麼一間小小的莊園，未免她再誤入樓辭遠的夢靨之境，就那樣在她的身邊守著她……一直守著她……
誰說樓晏這人不善於表達他自己的感情，他的感情全在行動裡，他的感情全在默默的付出裡。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還要怎樣纔算愛？
眼見著他就要走到門口去，九月忽然叫了他一聲：“樓晏！”
那道身影在門前緩緩站定，正要回身來看她，九月卻忽然快步跑了過去，在他身後不管不顧的直接伸出手用力抱住他，雙手環過他的腰在他胸前環繞，手在他的身前緊緊交握住，更將臉深深的埋在他的脊背間。
被她一把抱住的男人身形微微頓住，她已經管不了那麼許多，只是用力的抱著他，用力的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
自從洛昌城離別後，對她來說這樣的擁抱真的是太過奢侈，更甚至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連想都不敢想。
他的手落在她交握於他胸前的手上，並沒有將她的後拉開，而是輕輕拍了拍：“阿九？”
九月在他背後搖頭：“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樓晏本就知道她這幾日會醒，是真的對她現在這些又自責又道歉的態度早有所料，只是此刻被這丫頭抱了個滿懷，聽見她近乎壓抑的聲音，終是眼中有所動容，握著她的手，轉過身，輕輕環住她的身子反將她撈進懷裡。
“這些年於我來說，皆是盡人事聽天命，從未有一天會像現在這般，爲了一個人，試圖披荊斬棘，傾所有而爲她換取一個安穩之世。”
男人的聲音清清淡淡的，卻是溫柔的飄蕩在她耳邊。
九月吸吸鼻子：“以後不管你是要披荊斬棘爭天下，還是避世圖安穩，都不許再拋下我，當初在洛昌城的時候你就該帶上我一起去，總好過我一個人受這些磨難，我不怕受苦，可我怕的是看不到自己在乎的人究竟是生還是死，這種內心裡的煎熬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受一次了！”
“避世安穩？”樓晏輕笑，輕輕拍了拍她靠在他懷中的頭：“曾經的確有過這般打算，可如今，已是避無可避，只能迎風直上了。”
九月擡起眼，看了一眼他肩上纏了繃帶的地方，眼裡有歉意：“那你現在身上的傷……”
似是一眼就看出她是在擔心什麼，樓晏輕道：“我從漠北一路回來時，已做了周全的準備近一個多月的時間，暫時不會有戰事，皇都那邊已經安排了暗衛前去準備，現在是在等消息，所以並沒有因爲你和這身上的傷而耽誤任何事。”
九月就是怕他會因爲自己而拖延了什麼大事，聽他這樣說心裡才終於好受了些。
“樓十六，以後不管你想要做什麼，都帶上我吧，我不怕戰亂，也不懼生死，別再把我保護在身後，你那些屬下能做的，我都能做，而你的女人能做的，我也能做！”
樓晏輕笑：“我的女人？”
九月忽然展顏笑了起來：“總有一天。”
看出她這丫頭似是有什麼詭妙的心思，樓晏清俊的眉宇微揚：“你這丫頭……”
九月卻是勾著脣，忽然用力，仗著他現在沒什麼力氣，直接將他給按到了門上，一副反撲的姿勢將他禁錮在門出自己的身體之間。
在樓晏因爲她這太過主動的姿勢而微微有絲錯愕的剎那，擡手在他受傷的那邊肩上輕撫：“你趕快養好傷，以後無論是刀山火海還是什麼，我都陪著你，不許再推開！”
看見她眼裡的認真和那絲因爲洛昌城的事而仍有些餘存火苗的眼神，樓晏淡笑，嗓音低啞：“好。”
九月只是覺得自己這樣比較有威懾力，不壓倒他一次還以爲自己真是個隨隨便便就能被他說送走就送走的弱質女流之輩，她可是記得自己現在的功夫比從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以後興許樓晏還得指望她來罩著他呢。
見他這麼乖的態度，九月才笑著正要收回撐在他身後門板上的手，也要向後退開，結果剛一收回手，人還沒退後，腰上便忽然一緊，人已經被樓晏伸出手摟住。
她怔了一下，還沒反映過來，便只覺得眼前一晃，就這麼被他輕輕的一個旋身將她按到他剛剛所靠的門上，人更是被他牢牢束在懷裡，擡起頭迎上他眼神的瞬間便只看見他俯下首來，溫暖的脣就這樣毫不客氣的吮上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