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指揮部出來的時候，楊越碰到了牛再栓。他的屁股後面，仍然跟著張朝封和王德龍。

“怎麼弄的？領導怎麼說？”牛再栓知道蘇沐晨的事，看到楊越的時候，只是轉移話題。這種高級別會議，防化連是參加不了的，具體的任務會有工化科統一協調指揮。

車輛加裝防滑鏈完畢，炮團已經開上去探路了。

楊越道：“我們先上，你們陸路推進，需要支援的時候，會有直升機來接你們。”

“我們？”

楊越點頭，“對，防化連隨後跟進，這是師長的意思，軍區同意了。”

張朝封拉了拉楊越，想跟他說幾句。楊越拒絕了，這個時候說蘇沐晨，會心痛。

震區傳來的最新消息，干城主城武警和邊防團已經從邊界往回推，但他們人手不夠，在城區內的救災力量嚴重不足。疆南軍區的直升機負責運送一批人員去幹城城區，配合空突營的米171則用來救援搜索。可是氣象衛星的最新圖片顯示，整個震區中央仍然是一片霧茫茫的白色，什麼也看不見。

想要儘快地摸清楚情況，得有一個膽子很大的指揮員，除此之外，還得需要一個比較瘋的飛行員。楊越第一時間就找到了082，直覺告訴他，這夥計可以。

082一聽要單飛震中，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點頭答應了。

老蘭州本來要和楊越一起去的，但楊越沒讓，於晨光昨天晚上回了營區之後就一直沒回來，D隊現在就兩個指揮員，不能都呆在一架飛機上。否則一旦遇險，D隊便羣龍無首。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老蘭州心說你也知道很危險？這一旦出了事，眼鏡蛇還不得活剝了我？與其以後糟心，不如跟你一起，要死大家死一塊，這樣的話，心安理得。就算他們出了事，D隊不還有丁開他們嗎？不還有疆南軍區和十六師在這嘛，怕什麼！

楊越拗不過他，兩人上了飛機之後，直升機就起飛昇空。師長和參謀長都站在帳篷外面，目送著這個龐然大物離開臨時停機坪。

螺旋槳攪碎了雨水，機艙外仍舊是暴雨狂風，082把直升機拉到了雲層之上，天空灰濛濛的一片，可視距離只有七八公里。楊越望著舷窗外流動的空氣，耳麥裡傳來082的聲音。

“我說大兄弟，這天氣怕是接進不了震區。對流層現在十分不友好，我們的升限有限，比不上黑鷹。”

楊越坐了回去，道：“接近不了也得接近，怕死我們就返航！”

082回頭看了一眼楊越，然後笑，“怕死我就不來了！”

老蘭州看著楊越一直拿著個手機，從昨天晚上開始，這個手機除了進指揮部的時候放進了口袋裡之外，其餘時間都拿在手上。

老蘭州指了指，道：“這玩意兒沒用，帕米爾高原上沒基站，沒信號！我們要去的地方就算有信號中繼，估計這個時候也中斷了。”

楊越瞥了一眼，確實是沒信號。

“夜鶯呼叫夜梟。”楊琪亞在頻道里找楊越和老蘭州，“全隊按計劃已經登機，指揮部命令我們從外圍開始逐點排查，三個排從六個方向進入震區，確認救援重點，引導部隊前進。”

“接丁開！”老蘭州道。

楊琪亞道：“通訊工作已經移交給了疆南軍區通訊單位，通訊五至七頻道是一至三排的固定頻道，你可以直接呼叫。”

“瞭解！”老蘭州轉到了五頻道，聽見耳麥裡丁開在說話。

“一二組合編一隊，三四組合編二隊。我們這不是在小雞上，注意行動安全。重複一遍，能機降就機降，就算要索降，也要扣好8字結，二隊找到安全著陸點安全著陸之後，向我彙報位置。”

“二隊明白！”

老蘭州默默地聽，他本來想說的話，丁開已經幫他說完了。他不放心，這是D隊第一次出救援任務，而且第一次就碰到了規模如此大的行動。

楊越拿著簡報，仔細地看完。

震級8.9，震源深度海平線往下9000，從昨晚第一次到現在，餘震410次。

這是要倒山的節奏。

震中地帶有七個小村落，二百多口人，干城的資料說，這些地方大多數都是矮平房，大部分是定居牧民，現在不是融雪季節，牧民都在家裡窩冬，照顧牛羊。這麼大的震級，又是深更半夜，傷亡樂觀估計可能過半。

舷窗上已經結了冰，冷風從縫隙裡鑽了進來，楊越裹著從牛再栓那裡拿來的大衣，呼出了一口濃濃的白霧。

他看了一眼手機，仍舊沒有信號。

082道：“十分鐘之後進入震中上空！”

楊越爬起來，直升機儀表顯示目前相對高度一千五。

“降到一千！”楊越道。

082比了一個OK的手勢，壓著機頭下降高度，飛機進入了積雨雲，噼裡啪啦的有水珠和冰雹打在了風擋上，082瞄了一眼，氣溫零下十二度。

直升機在這個溫度下，機體外很快就籠罩了一層白霜。

楊越看著冰花在舷窗玻璃上綻放，毅然道：“降到八百！”

082沒說話，把抖動的直升機繼續往下壓。老蘭州一直盯著氣溫計，怎麼海拔越低，氣溫也跟著越低。一不注意，就掉到了零下十八度。082也一直在觀察著各種儀表，降到一千以後，視線已經很模糊了，他現在只能一直盯著地形儀和氣溫計。米171常年奔波在高原上，並不十分懼怕低氣溫，但是怕結冰。震中水分充沛，遇到低氣溫瞬間就能把它凍成冰疙瘩。

隨著高度越來越低，直升機的抖動也越來越厲害，楊越感覺自己臉上的兩團肉不斷地劇烈顫抖，坐在椅子上震得骨頭都快散架，比行駛在阿卡孜達阪上的卡車後箱板裡好不了多少。

高度降到八百之後，082就再也不能往下走了。六百米的雲層正在暴風雪肆虐，山谷裡的亂流也開始體現了出來，往下去，兇多吉少。

繞著震中飛了一圈之後，楊越也徹底放棄了。這地方條件太惡劣了，想在震中機降，約等於天方夜譚。

不，應該把約字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