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略顯冷淡的聲音僵硬得捏柔，“小愛，這段時間沒能顧上你，我是有原因的。不要鬧脾氣了，酒吧那種地方魚龍混雜，你去哪兒很容易吃虧，還有，也不要喝這麼多酒。”
“吃虧？吃什麼虧？你不是一直派著保鏢跟著我嗎？”時愛不悅道，“你說你有原因，你哪一次不是沒原因？”
“我照顧我媽。小意那件事讓她受了很大的打擊。這段時間一直都在看心理醫生。”
“你媽媽受打擊？”時愛撕掉另外一隻假睫毛，漫不經心的語氣聽上去很嘲諷，“她別不是覺得自己的豪門夢碎，受不了打擊吧？”
“小愛！”方南壓抑著怒氣。
“你兇什麼？我說錯了嗎？”時愛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小意還在的時候她整天都在打麻將，逛街，做美容保養。這個樣子哪兒像個母親？她除了生下時意，還爲小意做了什麼？她爲什麼會那麼傷心？傷心給誰看？給我家裡人看吧？”
車子行駛在南城的街頭，路邊上張燈結綵，明明暗暗的光線從時愛的臉上閃過，明明是方南熟悉的美麗面孔，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濃妝的原因，變得模糊和陌生。
“她生時意的時候難產，生完小意之後，在醫生的建議下不得不接受手術摘除子宮。這個年紀的女人沒了子宮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她會老的比其他女人都要快。她是個母親，但是首先她也是個女人，還是個愛漂亮的女人。做保養，讓自己的心情變好點，她打麻將揮霍我覺得沒問題。”說到這裡，方南頓了一下，別開臉看向窗外，“她花的所有錢都是我自己賺的，不是你家的錢。”
“她對小意確實不夠好。可是她不是沒努力去改變過。你批評她之前，不要脫離當時她的處境。你的爸爸一直沒有對這個孩子表現要負責的態度，可是孩子生下來是個男孩，在我媽身邊還沒有待上三天就被你家裡人抱走，幾年沒見過孩子。難道是她想錯過小意人生的成長階段？難道是她想讓小意跟她疏遠？時意對我媽媽不親近，難道是我媽的錯？等我媽媽想要努力彌補的時候，時意從來都是不肯接受的狀態。”
時愛還是望著窗外，“你剛纔說的這些話加起來比這一個月你對我說的話都多。是不是不高興我詆譭你媽咪了？在你心裡面你媽還是很重要的嘛，關鍵時候就看出來了。你是不是永遠都選擇你媽？實話告訴你，我和你媽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上一次她還攔著我說了一堆讓我遠離小意的話，讓我不要帶壞了小孩子。是怕我故意把我弟弟教壞了，讓他不能和爭奪家產？如果你媽心裡不是爲了錢，爲什麼要對我有那種懷疑？小意又不是一個喂不熟的孩子，對他好，他難道不會感覺到？不要找理由……”
話音落地的瞬間，時愛感覺到來自方南的目光壓力，她面無表情道，“她當然要表現地好一點，暫時不花我家的錢，不也是爲了以後花我家的錢。沒想到小意會沒了。那她當初死活要嫁給我爸這個渣男的時候，估計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吧？”
方南靜靜地看著時愛一陣，時愛知道，方南估計在壓抑著自己的脾氣，想要挑起他的怒火不容易，他不是當年的少年，這些年越來越深沉。
“你爺爺有意把時意培養成那樣，對母親不親近的樣子。”方南眼眸深處滲出一絲冷意，掩蓋在眼睫之下，“漢武帝殺母立子，你爺爺爲了保住時家，防備著我媽，小意對我媽什麼態度，難道不是你們時家的態度？你以爲，我爲什麼對小意不親近？嗯？你以爲就我媽會覺得你對小意別有所圖。我對小意好，你的家裡人不是照樣也有相同的想法。這有什麼好指責的？難道不是彼此彼此？整個家裡，只有你，時大小姐，什麼都不懂。”
時愛低聲說了一句什麼，方南沒聽清。
“你大聲點！來，你要是還有什麼不滿，今天都一次性說清楚。”
“我不想和你說，反正我說不過你，我怎麼可能說得過你呢？你把我當傻子。我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大小姐。”
眼淚很快地流出來，她強勢的外表因爲哭腔顯得虛弱，“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會像現在這樣指責你，罵你，不能給你幫上一點忙！”
方南本來很生氣，可是看到時愛流淚又覺得心疼，“哭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還不是被我寵的？這些事情沒有必要讓你知道。別生氣了，嗯？今天是小年夜。回家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這幾天我都會陪著你。”
小年夜，今天應該在港城和家裡人一起過節的，可是時愛不想回去，她也不想出現在方南的身邊。到現在爲止，時愛都還能調節好自己的情緒。
上個月，時愛試著質問師爺關於方南過去遇到的那些事情。
師爺的反應則很平靜，一句已經過去的事情了，小愛你就不要再拿出來了，翻出來陳年舊事除了讓人吃一口灰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怎麼可以用這麼輕描淡寫的方式說那只是往事？
那些事情明明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
後知後覺的時愛不知道那個給她撐起一片天空的少年有沒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害怕過，恐懼過。
方南哥哥是時愛的騎士，可是他再厲害，當時也不過是個少年，一個什麼都沒有，卻被成年人爭奪利益的漩渦深深捲住無法自由的無辜少年！
時愛很激動地要去找爺爺要一個說法，可是師爺攔住了時愛。
“你有什麼不高興的，你衝我發火都行。但是時老有心臟病，不管他做了什麼，他都是真心實意疼你的，你真的想要最疼愛你的爺心臟病發死了？”
時愛是個膽小鬼。
她唾棄自己，因爲這句話退縮。
車窗上映出時愛妝容模糊的臉，像個鬼。
鬼就該說鬼話。
時愛推開了方南的手，閉上眼睛，“方南，小意的死我也很難過，我也受到了傷害，我要和你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