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這話說的有些傷感，並不是很強勢，無論是從語氣上，還是從態度上，透露出來的，更多的，是一種無奈和苦澀。
謝家主隨著他這話，身子瞬間便是一陣僵硬，忍不住開始細細地打量起這個他一直不曾關注過的兒子。
這是他的第三個兒子，雖然其生母出身不高，可是其容貌，卻是生得十分豔麗的。
或許因此，謝三才成爲了整個謝家，生得最爲俊美的人。
謝三的姨娘還活著，只是多年來，一直是常伴青燈古佛，極少出來走動。
謝家主甚至想不起來，他有多久不曾見過那個女人了。
是三年，還是五年？
隱約記得，當年的那個舞得不似真人的姑娘，將他整個心，都給佔了去。
只是多年過去，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何曾斷過？
女子便是生得再貌美，看的久了，也難免會有些厭煩。
謝家主並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麼不對，男人嘛，就當如此。三妻四妾，美人兒相伴，沒有什麼不對勁的。
可是現在，對上了自己兒子的那種哀傷的眼神，他突然就有些心虛了。
“這次成親，你姨娘也沒有從佛堂裡出來？”
“姨娘說，她早已不理塵間俗事多年，倒不如住在了佛堂裡清淨。不過，明日敬過茶之後，兒子會帶著妻子去給她行禮的。”
“嗯，的確如此。”
“父親，兒子知道姨娘的出身不高，身分卑微。兒子也沒有什麼太過分的要求。兒子是庶子，如今成了家，也就是大人了。您還是將兒子分出去單過吧。至少，府裡頭，還能多一些安寧。”
謝家主一愣，想到了於氏的身份，臉色微寒。
“此事休要再提，你是我謝家的兒子，我還活的好好的，談什麼出去單過？你就安心在府中住著就是。蝶園那裡，回頭有什麼事，讓你妻子去找夫人就是了。”
“是，父親。”
謝三也不再堅持，多年的相處，他自然知道這位父親是個什麼性子的人。
他不喜歡被人頂撞，不喜歡被人忤逆。
而他，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觸碰他的逆鱗。
回到了蝶園，燈火通明，因爲是新婚夜，所以，這一晚，喜燭是不能熄的。
次日一早，夫妻兩個便梳洗好了，早早地一起去主院給父親和母親敬茶。
一路上，於氏都很小心地落下一步，不敢走得太快。
事實上，於氏自己也不明白，怎麼她的夫君，今日走路，竟然這樣慢。
“還疼嗎？我是不是走的太快了？”
聽到他問自己，於氏的臉色泛紅，這才明白了他會走慢的主要原由，原來，竟然是擔心自己的身子不便？
“還好，多謝夫君。”
“謝什麼？我們是夫妻了。以後這謝家，就只有我一個人是你的親人了，我若是不照顧著你，不心疼你，你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話說的聲音不高，好在幾名跟過來的丫環都是於氏的陪嫁，所以，謝三也不必擔心什麼。
於氏的眼眶一熱，“夫君？”
“以後我們就是夫妻了。夫妻一體，你照顧我的起居，我也得心疼著你。以後蝶園的事情，都要由你來打理，我身邊的人，都不會進後院兒，所以，後院兒的這些人，你自己看著處置，不必顧慮。”
於氏愣了一下，她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在告訴她，蝶園的那些下人，他一個都不信。
於氏也是聰明人，點點頭，“好，我明白了。夫君放心，妾自然是會打理好蝶園的一切的。”
“嗯，謝夫人是個很聰明的人，能言善辯不說，而且，還十分擅長做戲，你自己小心些。你是我的妻子，娶你進門，自然是爲了我的後半生有個依靠，不是爲了讓人家欺負你的。”
於氏這回可是有些無法淡定了。
“夫君，你的意思是？”
“不管什麼事，都不要怕鬧大了。反正我是有些要搬出去的，只是父親不依，覺得是一家人，不當搬出去。若是鬧得大了，怕是父親也攔不住了。”
“是，夫君，妾身明白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敬了茶，謝家主命人賞了謝三一套文房四寶，賞了於氏一幅前人的名畫。
於氏向來喜歡這些東西，看到了公公的賞賜，便知道公公也是用了心思的。
到了謝夫人這裡，她倒是有心爲難一下，可是在接收到了老爺遞過來的冷冷的警告眼神後，也不敢再有什麼，只是簡單地說了一些訓誡的話，再分別給了二人賞，這茶，也算是敬完了。
等到給兩位兄長及嫂嫂敬茶時，自然是不必跪拜的。
不過，這四人，沒有一個人說話是不泛著酸氣的。
謝三也只當是沒聽到，不曾理會。
反倒是謝家主，不悅地皺了皺眉。
等到一起用膳，於氏很自覺地便站到了謝夫人身側，想要服侍婆婆用膳。
因爲這是新婚的頭一日，所以，難得的，一家人，是在一起用膳的。
謝三的眉心微緊了一下，他可不記得哪位新娘子成婚的頭一日，就要侍奉公婆的。至少，在他們謝家，他不曾見過。
謝家主只是淡淡地往謝夫人那裡掃了一眼，謝夫人何等聰明之人，豈會不明白？
“行了，都是一家人了，咱們謝家，也不興那一套。都坐下吃就是了。這服侍的事兒，交給丫環們去做就是。”
“是，母親。”
於氏也很乖巧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慢慢地吃著。
倒是謝三給她布了一道菜，“昨天聽說你愛吃這個，嚐嚐看，我們謝府做的，與你們於府做的，有何不同？”
“多謝夫君。”於氏臉色微紅地夾起來吃了，只是笑著點了點頭，不曾言語。
看到這對兒夫妻恩愛，老大和老二家的媳婦，自然是有些不樂意了。
可是當著公公婆婆的面兒，也實在是不好發做，都只是十分不友善地瞪了一眼過去，沒敢吭聲。
一連兩日，謝三與於氏的日子，倒也過得簡單愜意。
到了第三天，便是於氏回門兒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