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了一趟！”雷湛簡短的答道，已經下樓走在大理石地磚上，隨即轉頭走向飯廳，“要一起吃飯麼？”赫然是在邀請李惜顏。
跟兩個人一起吃飯，只等著看他們的濃情蜜意嗎？李惜顏搖搖頭，隨之知道兩個人看不見，因爲背對著她，又道：“我已經吃過了，先上樓了！”
身後腳步聲漸漸上去，杜千雅的手才終於鬆了下來，望著滿桌子的飯菜好一聲驚歎，隨即捂著肚子也不招呼雷湛就坐了上去。
“也吃一點青菜！”看著杜千雅飯碗當中只有肉食，雷湛輕輕皺眉，隨即夾了青菜放進她碗中，左手已經越過空間拂上了杜千雅微微凸起的小腹，嘴脣湊近她的耳邊輕聲道：“對咱們的孩子可要好一點！”
杜千雅因爲那聲呵氣面色隨之又是一紅，狠狠瞪了雷湛一眼，直到看見吳管家也站在一邊，才放開了視線，專心吃碗中的飯菜。
還沒有等著下了餐桌，放在兜裡面的手機居然響了起來。
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她呢？
雷湛也是一樣看著她從袋子裡面掏出手機，上面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本市的區號。
杜千雅疑惑的接起，電話的隔音效果甚好，雷湛站在旁邊只能看見杜千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卻不知道電話裡面是誰，說了些什麼。
猛然掛上電話，杜千雅一把拉住雷湛，慌亂的往門口去，“你的父親病危，心臟衰竭，咱們快點走吧！”
雷湛也是一愣，這兩天忙著查證當年的事情，卻忘了那個老頭已經住進了醫院裡面，更有可能隨時都會死掉。
如今這麼一收到消息，雷湛突然間開始不明白自己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居然沒有之前聽見自己母親的死與自己父親有分不開的聯繫的時候的憤怒，取而代之，居然還有種說不出的憐憫。
應該是憐憫，就爲了簡氏的一筆財產跟一家上市公司，雷振華居然偉大到了將自己的結髮妻子離掉，轉身俘獲了簡家大小姐，雖然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局，簡家在裡面是一顆棋子，甚至他雷湛的出聲都是一枚棋子，但是說到頭，雷振華，何不是將自己也淪成了一枚棋子呢？
或許到了現在這樣的時刻，說是一枚棄子也無可厚非……
任杜千雅將他帶進了副駕駛的車座，自己坐在駕駛座上一路朝前狂奔，雷湛眼中晃過的風景，彷彿不再是真正的風景，而是多年以來雷氏的風風雨雨，他從出生到現在的風風雨雨。
簡依死掉的那一年，雷湛十一歲，孤獨的他看著母親的骨灰盒被抱進門的時候，隨著父親來的還有一個滿臉笑容的女人，身邊帶著一個比他大的兒子。
家裡的下人都說，那是雷振華在外面的兒子。
但是他比他還要大，雷振華介紹那個兒子的時候說：“這是你的哥哥，雷紹南！”
那一年，雷紹南十二歲，雷湛開始明白的知道，雷紹南是他父親在擁有母親之前的孩子，他的父親，哪裡是如世人傳言的那般高尚。
那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或者說比普通的男
人要狠絕一些。
從那之後，他上學的時候會被莫名奇妙的人帶走，然後威脅，自己有手機過後會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電話，或者恐怖的聲音……
這一切一旦被回想起來，只能證明雷振華根本不敢隨便要了他的命。
簡家唯一的女兒剛剛過世，她唯一的兒子就死在了繼承家產的雷家，即使是正常死亡，雷氏的名譽也一定會備受考驗，就不說這件事情還是人有心而爲之。
所以雷振華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是讓雷湛小小的心臟根本經受不住這些考驗，最好能夠在成年之前精神失常，世人對送他去療養院，便再也沒有什麼異議。
還真是聰明的人吶！
雷湛一聲輕嘆，身邊杜千雅已經成功的將車子熄了火，在停車場停好。
“湛，咱們上去吧！”這一路過來杜千雅想的不比雷湛少，她想知道的事實實在太多，但是前提，雷振華還是雷湛的父親！
雷湛點頭，雖然半響沒有出聲，但是跟著杜千雅的動作，可沒有絲毫遲疑。
一雙平底的小靴子跟一雙蹭亮的黑色皮鞋同時出現在醫院的加護病房。
還是之前爲雷振華做手術的老醫生，一看見杜千雅隨即迎了上來，失望的搖搖頭，“雷太太，很抱歉，我們醫院……已經盡力了！”
雷太太！
雷湛這才挑眉看向老醫生。
慈善眉目，看樣子還真是不錯的人，但是對杜千雅的那抹關心，會有這麼簡單嗎？
俊美的額頭跟著蹙起，聲音冰冷嚴厲，“醫生，我的父親……”
老醫生彷彿這個時候纔看見了雷湛，但他的目光實在太過於冰冷，讓他從醫這麼多年看到突然會覺得比較醫院的太平間還要壓抑。
“這是我的先生！”杜千雅很是努力，卻似乎依然找不到從前的笑容，一個笑，比哭還難看。
“你的父親，趁還有時間，進去說幾句話吧！”老醫生嘆了口氣，雷湛身上的氣場讓他覺得氣氛太過於僵硬，轉身欲離開。
杜千雅瞅著雷湛僵硬的眉目，晦暗在眼底深深居住，半天也沒有走開。
“走吧，至少還是你的父親！”杜千雅深深嘆了口氣，可能時間真的不長了，那麼她心中的疑問呢，隨著雷振華的死，就深埋地下了麼？
雷湛沒有拒絕，雙腿走在地上的聲音雖然都沒有一點溫度，但是身邊至少還有一處溫暖在。
雷振華的病房又回到了原來的普通病房，也可能是因爲病人根本已經沒有恢復的可能，最後在這裡，不過是爲了能跟家屬再見最後一次面吧。
這時候的雷振華眼眸輕輕瞇著，似乎人輕微弄出點動靜也能醒過來，也能永遠的沉睡下去。
杜千雅歪著腦袋思忖了兩秒鐘，果斷將雷湛留在牀前，自己轉身出門。
最後的時間，似乎不應該再跟她的調查扯上關係，讓父子兩個好好的談一談，還或者雷湛會問點什麼，是什麼都好，她即使放棄，也並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
撫摸著像一隻小
圓球一樣的肚皮，杜千雅安然的坐在走廊的座椅上，脣角噙著淡淡的笑容。
再看裡面，雷湛目光死死的盯著似乎睡著了的雷振華，半天沒有出聲，卻彷彿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看過這個是他父親的男人，這會是最後一面，從此以後，不管是天涯海角生離死別，他們再也不會見面。
“紹南……紹南……”雷振華脣邊的輕吟慢慢變得大聲，雷湛在聽清楚那個名字之後全身毅然緊繃，之前終於被柔軟的一小塊心臟，比從前更加僵硬。
隨著這聲呻吟，雷振華似乎也看見了牀尾的一個漆黑的影子，跟雷紹南的身影相似到了幾點，一隻手，半天才努力伸出了一節在半空中，狠狠晃動，嘴中呢喃：“紹南……紹南……”
這是他的父親嗎？
什麼時候已經可憐到了這個樣子……
心心疼愛的好兒子，就連到死，也不能在牀前來見上一面，還讓他這個不爭氣不隨心就跟著瘋掉的兒子，到他面前來聽他叫其他人。
雷湛站著半天沒動，雷振華似乎才清醒了一點，眼前又清晰了一點，再看那個人影……
分明是雷湛，怎麼會叫他認成了雷紹南了？
“湛兒……”雷振華即使人之將死，但是腦袋還是很清楚，很快變了稱呼，朝雷湛道。
可惜雷湛眼中的悲憫很快湮滅，挪揄道：“雷董事長，雷紹南是沒有來看過你麼？”連一聲父親，也吝嗇於口齒。
雷振華眼睛終於瞪得大大的注視著雷湛，他的口氣，他說的話！
“你這個逆子……”
雷湛邪痞的點頭，“是，我是逆子，當初你背叛我媽的時候，想過我會長成一個逆子麼？”已經沒有心情再去送這個老頭子的最後一節路，雷湛的口氣，已經相當不好，陰暗中帶著不服輸的倔強。
簡依的在天之靈，會看見他這樣的兒子而感覺愉快嗎？
雷湛一閉上眼睛似乎就能看見母親被撞得頭破血流的樣子，可惜他沒有時間去看見，更沒有機會，最後一面見到的……只是簡依的小搓骨灰而已！
雷振華雙眼因爲雷湛的一句話瞪得圓圓的，已經變成了一個球形狀，彷彿再多一點怒火，便會徹底燃燒起來，或者直接滾出眼眶。
“父親，麻煩你到了下面，要記得告訴母親一生，能做的，兒子都會爲她做了，包括將當年害她無辜致死的人，挫骨揚灰！”最後四個字，是緩慢從雷湛嘴中擠出來的，一個字一個字，好半響才圓滿的完成一句話。
眼睛瞪得滾圓的雷振華，手指依然穿破了阻礙沉重的空氣，一把指在雷湛臉上，“我……我……我……”
除了這個字，再也沒有其他什麼出現。
雷振華去世的消息，兩個時辰以後在電視報紙上面傳得轟轟烈烈的，醫院門口圍繞的記者攝像機不計其數。
雷湛跟杜千雅均是一身黑衣，對於記者提問雷家大少爺的消息，杜千雅一律擋開了去，只說這麼長時間根本沒有見到雷紹南的消息，倒是警察局，最近一直在偵查他的行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