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西方的聖誕節(jié)。
地處萬里之外的上浦市,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候,但狂歡氣氛絲毫不亞於任何一座西方都會。
然而上浦市人民法院的外面,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這裡沒有狂歡,沒有喧譁,只有壓抑、緊張、肅穆……大批全副武裝的警察,很早就集結在這裡,進入法院的每一個人員,包括工作人員,甚至院長,都要經過至少三次身份覈對,方能進入;大門口外設置了大量路障,數量不少且消息靈通的媒體人士,被攔在路障之外,焦急而又毫無辦法。所有的一切,顯示今天在這裡將要發(fā)生著不尋常的事情。
法院大樓內部,更是戒備森嚴。每一層的各個出入口,至少有十名警察持槍巡邏;視頻監(jiān)控中心的值班人員,也比平時增加一倍,他們的眼睛,如獵犬一樣搜索著每一個人身上細微的可疑點——只要有可能,他們會第一時間按下報警器;而大樓的頂部,更爲誇張地安排了八名來自武警部隊最出色的狙擊手,兩人一組,扼守著四個不同的方位……
山雨欲來風滿樓——到底今天這裡要發(fā)生什麼呢?
“隊長,知道我們到底要對付的是什麼人嗎?”西南角一組狙擊手中的觀測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警戒區(qū)位,嘴脣動了動道。
“不知道。”隊長一雙剛毅的眼睛盯著瞄準鏡,頓了一下道:“我只知道上級命令我們只要發(fā)現任何人有攻擊法院的意圖,可以拒止,甚至擊斃!”
“我知道。”觀測員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有人要殺今天的法官。”
隊長眉毛一跳,道:“別胡說!”
“我真沒胡說!網上都炸開鍋了。”觀測員道:“前幾天就有人黑了法院的網站,在上面留言說如果今天這個案子還是不能得到昭雪,將是主審法官和罪犯的末日……”
“有這種事?”隊長呼出一口氣,道:“什麼案子?搞得這麼邪乎。”
“就是那個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唐雪心輪。奸案!”觀測員冷哼一聲道:“網絡上說那幾個強。奸。犯背景很深,今天正好終審……md,讓我們守在這裡就是爲了保護那幾個人。渣!”
“有這回事?”隊長訝然,看了觀測員一眼,又迅速盯在瞄準鏡上,道:“我怎麼沒聽說?”
“你每天就知道訓練訓練。”觀測員小聲道:“都快練成機器了……機器是不需要上網的。”
“你小子!”隊長語塞,過了片刻,聲音裡忽然充滿自嘲:“我們平日苦練,如果就爲保護幾個流。氓,那也太悲劇了。”
“可不是嗎!”觀測員恨恨道:“真希望‘軍刀’今天能出現在這裡,把這些流氓一個個斃了!”
“軍刀?”隊長又問:“什麼軍刀?”
“叫你平時多上網看看新聞,長長見識,你偏不聽!”觀測員像個長輩一般苦口婆心道。
“臭小子,你!”隊長怒道:“快告訴我,那個軍刀是什麼東西?”
“軍刀出鞘,鬼哭狼嚎!軍刀就是那個黑了網站然後留言的人!這是網絡上對他的稱呼。”觀測員的聲音有些亢奮:“我只知道他可能是個戰(zhàn)士,每次出現時都是一身作戰(zhàn)服,全副武裝,一擊必殺,然後全身而退……這兩年中至少做過五次轟動網絡的大案,其中將一個禍害無數少女的校長砍斷了雙手雙腳,殺過兩個爲霸一方罪惡累累的黑社會頭目,一個罪大惡極的貪官,還把一個出賣國家機密的地方情報局局長從二十五樓上的辦公室扔到地面停車場……”
“得了得了!你丫是說書的嗎?”隊長心裡有點不舒服的道:“一個人單槍匹馬做這麼多大案,可能嗎?你當人民警察是吃素的?”
“網上都是這麼說的!”觀測員爭辯道:“別人說他每次出現在現場都不超過三分鐘,等警察趕到他早不知道跑到哪裡了……”
“哼!”隊長冷哼一聲:“如果真有這麼個人,我倒希望會會他!”
“唉!當初幸好沒畫只軍靴上去,不然就被這幫混蛋叫作軍靴了。”和法院大樓隔著一條街道面面相對的望江大酒店二十二層的一個臨街陽臺上,一個身著迷彩作訓服的年輕人,撫摸著一柄出鞘的軍刀,嘆了一口氣,喃喃道:“看來以後還要多上網,和那些兔崽子交流交流,給別人亂取外號是很不好的習慣……”
然後,他迅速看了一眼手錶,輕輕道:“應該差不多了……雪心,我說過無論誰欺負了你,我都要讓他付出代價……”
接著他對著面前的電腦,啪啪一陣操作,然後傾聽著,等待著,臉上的神情飄忽不定。
良久,終於他騰地站了起來,整個人瞬間從剛纔的嘻笑輕鬆變得凜然不可侵犯,雙眸中不時射出道道寒光。
“結合控辯雙方提供的證詞證言,經過合議庭合議,本院決定宣判唐雪心控告周儀偉王斌李修文強。奸。輪。奸一案——”
這個聲音是從對面法院二十層審判廳發(fā)出的。
說話的是審判長,也是這個法院的副院長,名叫朱強。他說著,面上露出滿意和解脫的笑容。是的,這個案件糾纏得太久了,如果放在十年前,這根本不叫事兒,自己想怎麼判就怎麼判,何須如此勞神費心呢?“都是那些可惡的網民,沒事坐在電腦前胡說八道,愣是把一個可以輕易內部解決的案件弄得天下皆知……你們知道其中的利害嗎?知道法律是誰制定的嗎?”他有些鄙夷地想著,環(huán)顧了一下皆站立著等待他最後宣判的人們,清了清嗓音,道:“——因原告證據不足,不予採信,故判決周儀偉、王斌、李修文等三人無罪,當庭釋放……”
年輕人聽到這裡,嘴角浮現一絲冷笑,拉起面罩。然後迅速拿起一桿造型奇特的長槍,對著對面法院樓頂扣動了扳機。
呯呯呯……法院樓頂馬上騰起一陣紫色的煙霧,迅速擴散,不過幾秒鐘,就將整個樓頂遮蔽得嚴嚴實實。
“媽的,有人攻擊!”狙擊小隊隊長罵了一聲,只覺得眼前一團煙霧,什麼也看不清,然後八個人同時劇烈地咳嗽起來,“煙裡有毒!撤……”
年輕人嘴角的冷笑更甚,又從身後拿來另一桿更爲奇特更爲粗壯的槍支。這是一枝點經過改良的錨鉤槍,槍桿前方不是普通的錨鉤,而是一個螺旋狀的鈦合金鑽頭,只見他對著法院二十層的審判廳,咻地一聲,那個螺旋體彈頭拖曳著一條長長的繩索,非常精準地鑽入了審判廳巨大的玻璃窗戶的上方一尺處。年輕人極快的收拾好槍枝,然後將那根繩索固定好,拿出八字環(huán),住繩索上一套,隻手抓牢,身子一蹬,便箭一般向對面滑去。
“退庭!”審判長說完,目光有意無意地往被告席上望去。周儀偉三人一身名牌服飾,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茍,讓人根本無法與被告兩個字聯繫起來。他嘴角輕輕揚起,看著審判長,就像看著自己家裡刻意討好的奴才一樣,淡淡笑了一下。於是審判長臉上帶著無盡的得意,緩緩站了起來。這樣他離頭頂上面莊嚴的國徽更近了一些。他清楚,這個案子一結,自己的仕途錢途將是一片光明。
但在這時,嘩地一聲,右側高強度的窗戶玻璃竟然碎了一地,一個全副武裝的軍人隨著碎玻璃如神兵天降。
審判長的臉上佈滿驚疑,怔了一下,但當他看到那位如神兵般的軍人手裡黑漆漆的槍口正對著自己時,下意識地往臺子下面鑽去。這一瞬間,他只駭然想起兩個字:軍刀!但一切註定晚了,他只覺得自己面上一熱,額頭便多了一個洞,然後直挺挺向後面摔倒。
啊……有人尖叫,但在這短促的尖叫聲中,軍人手中的槍又連響五下,三個被告,外加另外兩個副審判長,都被一槍爆頭,血濺五步……
啊啊啊……尖叫聲響成一片,然後便是乒乒乓乓的桌椅摔倒的聲音,不管是原告還是被告的親朋,都爭先恐後地往門外擠去……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從樓頂飛速撤下來的狙擊手剛剛衝到審判廳的門口,便被衝出的人流阻擋在外。
年輕的軍人對這一切彷彿視若未見,只是槍口朝下,緩緩地走向原告席。原告席上,站著兩個女子,一個年約三十五六,一個稚氣未脫,不一樣的年齡,卻都是一樣的美豔,這便是原告唐雪心和她的母親阮曉玲。生活顯然給了她們不一樣的磨礪,在這個審判大廳裡,除了那個握著槍的年輕軍人,就只有她們依舊淡定未動。
審判大廳本來聚集了幾百人,情急之下造成擁堵,短時間更是沒有出去一小半人。沒有擠到前面的人見到身著戰(zhàn)服的年輕人提著槍過來,又是一陣驚恐的尖叫。
“大家別怕!他一定是軍刀!”一直沉默的小女孩唐雪心忽然高聲道。
軍刀!這兩個字彷彿有奇異的魔力,離唐雪心最近的幾年輕人聽到這兩個字,馬上停止擁擠。望向年輕軍人,其中有一個大膽的問道:“你真的是軍刀?”
年輕人好想說大庭廣衆(zhòng)之下叫人外號是很不禮貌的,但他只說了七個字:“我不會傷害無辜。”
“軍刀大俠!”從開庭到現在從未流過一滴淚的唐雪心忽然撲通跪在地下,哭了出來:“我做夢都盼著您能爲我報仇!謝謝您!”
年輕人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嘴脣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他深深看了小女孩一眼,便霍然轉身。轉身之間,沒有人看到他的目中已噙滿了眼淚。
他飛快退到那個被他破碎的窗戶前,從身後拿出一個飛虎爪,往窗臺上一扣,然後縱身一躍,便消失在樓下。
樓下是街道,二十層上面的槍聲顯然還沒有來得及給這裡造成恐慌,路障之外,依然是車來人往,一派繁華。
年輕人一鬆滑索,剛一落地,便一個翻滾,人便在十米之外。而他剛剛落地之處,啪啪騰起了幾點煙霧。但他頭也不回,縱身越過滾滾車流,一邊不忘用上幾個戰(zhàn)術規(guī)避動作,衝上對面的人行道,迅速掩沒在擁擠的人羣中。
他就如一隻在林間奔跑的猛虎,不停地變換各種姿勢,從摩肩接踵的人們之間尋找那麼一點點縫隙穿插過去。他對自己的奔跑能力一向相當自信,他清楚,不用二十分鐘,就可以擺脫後面衆(zhòng)多的追捕者。
他拐進一條窄街。出了窄街,就是人行橫道。就在他準備衝過人行橫道時,忽然看到路中間有個扎著羊角小辮的女孩,三四歲的樣子,一邊蹣跚,一邊叫“媽媽,媽媽……”
小女孩穿著很乾淨,讓人看到就有想抱在手上的願望。他停了下來,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喜歡孩子。這一瞬間,他想起了雪心小時候總是拉著他衣角的情形:“哥哥,哥哥+……”
但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響起,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右手方向急速駛來。駕駛員顯然發(fā)現了路中間的小女孩,一個急剎,但距離太短,車子依然向小女孩撞去……
md,他暗罵一聲,猛然躥起,長臂一伸,將小女孩攬在懷裡,順勢一個翻滾到了路邊。然後放下小女孩,迅速衝到已剎停的轎車駕駛室邊,猛然一拳,硬是將玻璃砸碎,手一伸,就將駕駛員抓住,吼道:“混蛋,十字路口不知道減速嗎?下來……”
但他的話沒說完,就發(fā)現一枝烏黑的槍口從破碎的車窗指向自己的面部。
緊接著砰砰幾聲,車門被撞開,幾個矯健的身影從轎車上敏捷地躥了出來,人手一槍,在他身後成半圓團團圍住。一個人喝道:“舉起手來!”
“讓我來看看,到底是誰這麼神通廣大……”駕駛員收起槍,冷笑著從車上走下來,站到了他面前。
他的眼睛看到駕駛員,掠過一絲苦笑,另外一隻原本已握著槍的手從口袋裡慢慢拿出來,拉下了面罩。
“獵鷹!”駕駛員面上寫滿了錯愕,“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