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把這個手機給她拿過去，我想跟她說幾句話，或者，只是聽聽她的聲音也好。”馬越眼裡掠過了一抹悲傷的神色，當然，還有深刻入骨的愧疚，她遞過給了陳豪一個手機。
陳豪卻並沒有接，只是搖頭望著她，“爲什麼你自己不當面去說呢？”
“我害怕……”馬越轉了頭去，盯著她的媽媽左手那隻空空蕩蕩的袖管，愧悔欲死。
“母親永遠不會讓兒女感到害怕。”陳豪坐在了她的對面，耐心地勸道。
“不，不，我不想去，我真的沒有辦法去面對她。”馬越拼命地搖著頭，眼裡有大顆大顆的淚水涌了出來。
“母親永遠會原諒一個已經知道愧悔的孩子，更何況，或許她從來就沒有恨過你。”陳豪搖頭道。
“不，你不要逼我，不要。”馬越豁地一下站了起來，起身就要離開，卻被陳豪一把拽住了手。
“這件事情，你早晚都要面對，今天不解決，就會拖到明天，明天你依舊不解決，就會更加沒有勇氣，拖到最後，連你自己都筋盡力竭的時候，你會突然間發現，她已經老去，甚至死去了，而你依舊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她，這對你、對她，都不公平！所以，今日事今日了，既然來了，那就去吧。”陳豪抓住了她的手。
“我不要……”馬越拼命地掙扎著，可是陳豪的手卻如鐵鉗一般，掐得她的手生疼，卻是根本沒有辦法掙脫開。
“你必須去。因爲，從今天開始，你要與過去的自己真正地說聲再見，真正地做一個了斷。”陳豪硬生生地拖著她，向著那邊走了過去。
“陳豪，陳豪，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做……”馬越大哭著，甚至拳打腳踢了起來，可是此刻的陳豪卻是根本不予理睬，只是拖著她向著馬路的對面走了過去，徑直地走到了那對夫婦的面前。
此刻，那對夫婦就擡起了頭來，男子混濁的眼珠兒望向了馬越，就怔了一下，隨後看了陳豪一眼
，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轉過了身去，背對著他們，給一隻皮鞋掌起了鞋底。
而那個女人擡起了頭來，眼角處刻滿了風霜，眼神有些迷茫地望著他們，不過稍後就一下站了起來，驚喜交加地喊道，“越越。”
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張開雙臂想要去擁抱馬越，可是剛衝出一步，卻看到自己身上滿是塵土，咬了咬嘴脣，她下意識地撲了撲身上的塵土，怯怯地後退了半步。
“去吧，那是你的媽媽，向她說一聲，對不起。”陳豪輕輕一送一帶，馬越已經身不由己地撲了出去，馬越的媽媽再也禁不住思念與親情，一把就將她抱在了懷裡，眼角的淚終於止不住的流淌了下來，“越越，好越越，媽媽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媽，對不起！”原本還在掙扎的馬越瞬間淚崩，心中所有的愧疚涌了上來，一把抱住了媽媽，嚎啕大哭了起來。
“好孩子，不哭，不哭，說什麼對不起啊，媽媽從來就沒有恨過你，從來就沒有。如果說對不起，應該是媽媽對不起你纔是。好寶貝，快，快些讓媽媽好好地看看你，哎喲，我的女兒真的長大了，這麼漂亮，這麼乖巧。媽媽一直在擔心你，但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媽媽真的放心了……”馬越的媽媽抱著自己的兒子，淚水橫流，邊說邊狠狠地親吻著女兒的頭髮，上上下下不停地摸著女兒，恨不得把多年未見的女兒融入自己的懷中。
“媽，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當初我不該那樣對您，我太自私了，媽，女兒，不孝啊……”馬越摸著媽媽空空蕩蕩的左手袖管，心中像被千萬把鋼刀同時穿透，這麼多年所有害怕想起、拼命想忘記卻又與日俱增地呈幾何狀累積的愧疚頓時火山般爆發了出來，她跪倒在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彷彿要將這麼多心中的悔愧與壓抑，全都在這一刻釋放出來。
“傻孩子，別說了，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媽媽，可是，媽媽真的不能違背自己的心，因爲，當初他還在一次車禍
中，救過你爸爸和你的命啊……”馬越的媽媽這一刻也是真情涌動，扶著女兒，同樣放聲大哭了起來。
一對悲情的母女當街抱頭痛哭，頓時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不少人拿著手機開始拍攝了起來，不過陳豪卻並沒有去阻攔，他只是怔怔地望著這一幕人間悲歡，心頭感慨，喉頭哽咽。
他突然間想起了一句並不算太合時宜的話，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如果，蒼天能夠給他一次現在這樣抱著父母抱著自己痛哭的機會，他真的願意用生命去交換！
“陳豪，謝謝你！如果不是你這樣強行逼迫著我去面對這一切，或許，我永遠都不會有這樣的勇氣去面對我的母親。”回去的路上，馬越邊低低地抽泣著，邊轉頭向陳豪說道。
“其實你謝的不是我，應該是你的母親，還有那個男人。”陳豪搖頭說道。
“爲什麼？”馬越睜著淚漬未乾的眼睜，猶自有些發懵地問道。
“謝你的母親，是因爲她的寬容，因爲她至始至終，從未恨過你，相反，對你只有無盡的母愛。謝那個男人，是因爲他教會你，任何時候，都要有尾生抱柱的堅定、飛蛾投火的勇氣去堅守自己應該追求的東西，哪怕最後付出的是殘缺的代價，但他的人生依舊是圓滿的。不要認爲這是自私，我認爲，這恰恰纔是人身上最寶貴的東西！並且，更重要的是，他懂得珍惜！”陳豪轉頭望著馬越，十分認真地說道。
“堅持，與珍惜，就會圓滿？”馬越眼裡突然間煥出了一種不同尋常的神彩，擦了把眼淚，擡頭望向了陳豪道。
“當然。”陳豪微笑點頭。
“好吧，我記住了，師傅。”馬越吸了吸鼻子，認真地點了點頭，同時佻皮地說道。
“暈，我什麼時候成你師傅了？這可不敢當啊。”陳豪搖頭無語。
“你是我人生的導師，當然就是我的師傅。”馬越心情逐漸好了起來，跟陳豪開起了玩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