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大地，有如濃墨一般，而天邊那片有如血一般的火燒雲(yún)也慢慢消失，一片月牙兒開始出現(xiàn)在天空上。
一個偏僻的村子的曬穀場上，幾個年輕人圍成了一個圈，而在圈子之外的五六步處還站著一個鬍子都花白了的老頭。
“來吧！”
葉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調(diào)好了自己的呼吸之後，小腿上的肌肉似乎在肉眼看不見的地方蠕動了一會之後就停了下來。
“呼！”
“啪！”
一陣木棍揮動的風(fēng)聲之後，就是一陣清脆的斷裂聲。
老頭走了過去，蹲下身去，看了一下葉立的小腿，然後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行，算是練到家了?！?
葉立裂開嘴笑了一下，說：“五爺，沒有丟你的臉吧。”
“呵，不錯不錯，比我當(dāng)年還強(qiáng)幾分。都滾蛋吧，天黑了。”
說完，五爺轉(zhuǎn)過身去慢慢悠悠地離開了，圍著的那幾個小夥子也是一鬨而散，葉立也轉(zhuǎn)身向家裡跑去。
葉立跑動之間健步如飛，但是奇怪的是雙肩卻一動不動，彷彿就算是擱了一碗水也不會灑出一滴一樣。
“爸，媽，我回來了?！?
衝進(jìn)自家的院子，葉立大聲叫道。
“回來了，吃飯吧。”
李芳看到葉立衝了進(jìn)來，馬上就笑著說。
“正好，我餓了?！?
葉立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捧起碗大吃了起來，今天在曬穀場上跟著村子裡的師傅練了一天的功夫，可是餓壞了。葉立吃起來風(fēng)捲殘雲(yún)，十來分鐘之後就已經(jīng)吃飽了。
“明天跟我下地去?！比~鐵看了一眼葉立，小聲說。
半年前，葉立讀高二的時候退學(xué)了，不是他讀書不行，相反方圓三百里地他是讀書最好的一個，學(xué)校的老師都說他能夠成爲(wèi)學(xué)校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但家裡沒有錢，沒有辦法——就算是把高中讀完，那也沒有錢上大學(xué)。所以，葉立拍了拍屁股，離開了學(xué)校，遺憾當(dāng)然有的，但是他也沒有覺得什麼——這樣的故事在周圍的村子中一年總有那麼一百幾十次，發(fā)生多了也就不稀罕了。所以葉立離開的時候相當(dāng)?shù)墓夤鳌?
此時聽到父親的話，葉立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繼續(xù)野下去了，但是他心裡卻有自己的想法，說：“爸，媽，我想出去打工。”
“屁，不行。下地，存幾年替你娶個婆娘?！?
葉鐵想也不想，馬上就否定了葉立的想法。
“我要去。”
“你敢去，我打斷你的狗腿?！?
葉鐵“咣”的一聲把手裡的酒碗扔在飯桌上，站起來往裡屋走去。
李芳沒有想到事情一眨眼就這樣子，她的心裡也不想兒子離開，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呢。想了一下之後說，“還是不要去了，聽你爸的，這幾年給你存點(diǎn)錢，娶個老婆，不一樣是過曰子麼？”
“媽，我有我的想法?！?
葉立鬱悶地低下了頭，捧起碗，繼續(xù)拼命地扒起飯來，只是這個時候飯扒進(jìn)嘴裡沒有任何的味道。
“唉~”
李芳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夜深了，打開的窗吹進(jìn)陣陣風(fēng)，但是躺在牀上的葉立卻是一點(diǎn)睡意也沒有。半天之後，葉立猛地坐了起來，下牀後走到了窗前看了出去。
夜色之下，遠(yuǎn)處就是田野和小山，然後就是一片片的樹林，陣陣蛙聲蟲聲傳來，好一派的田園風(fēng)光。但是，從小生活在這樣的地方，葉立對於這一切已經(jīng)沒有感覺了，他嚮往大城市的熱鬧。只是家裡人根本就不同意。
“要不，偷偷走？”
葉立的腦子之中突然出現(xiàn)這樣的一個念頭來，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就把他嚇了一跳，但是這個念頭出現(xiàn)之後就像是誘惑著亞當(dāng)?shù)亩旧咭粯釉谡T惑著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喔~~~~~~~~~~~~~”
當(dāng)窗外傳來了第一聲的雞叫之後，已經(jīng)在屋子裡轉(zhuǎn)了幾百個圈的葉立牙一咬，衝到衣櫃邊扯出一個帆布包，糊亂塞了幾件衣服，然後又從自己的枕頭下摸出一個小布包，從裡面掏出一把錢來。
“擦，五百三十四塊零五毛，怎麼這麼少？”
葉立暗罵了一句，但是此時也顧不上了，他知道再跟家裡要錢，那就走不了了。
把錢塞到包裡，葉立拎著包，偷偷地打開門，在夜色之中出了孩院子門。
走了十來步之後，葉立猛然停了下去，回過頭來看向自家的房子。夜色之下，不大的院子靜悄悄的。
“不混出個人樣來，我就不回來了！”
葉立暗叫了一聲，緊緊地握了一下自己的拳頭，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
“要不，把他叫回來？”
葉立不知道的是，他認(rèn)爲(wèi)自己神不知鬼不覺，但是葉鐵和李芳也是一夜沒有睡。
“不用，他是男人，睡吧。”
葉鐵想了一下，慢慢地?fù)u了搖頭，向牀走去，躺下了。李芳沒有說什麼，只是雙眼之中全是擔(dān)憂的神色。
……
“各位旅客請注意，各位旅客請注意……上東市火車站到了。”
“離家出走”的葉立下了火車，擡頭一看，發(fā)現(xiàn)到處都是人，順著人流往外走，到了火車站的廣場的，他更加是瞪大了自己的雙眼，因爲(wèi)整個火車站的廣場足有四五個足球場那樣大，此時都擠滿了人，看過去是一片黑鴉鴉的，相當(dāng)?shù)膲延^。
“奶奶的，大城市就是大城市，這人就是多?！?
半晌，葉立纔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向火車站外面走去。
“旅館酒店，30塊錢一個晚上，有熱水有電視有空調(diào)……”
“去哪？打的不……”
剛走到火車站的大門，一羣人就圍了上來，開始吆喝起來了。葉立第一次來大城市，一切都感覺到很新鮮，東看看西看看，卻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人盯上了——在人羣之外有幾個二三十歲的人正盯著人羣之中的自己。
“老大，就這小子怎麼樣？落單的，好處理。看樣子也是剛從村子裡出來的，怎麼著也有幾百塊錢在身上。”
一個腦袋上留著五顏六色的頭髮的小青年說。
“行，就他了，老規(guī)矩，小六你上去搶了就跑，能拋開對方的就拋開，拋開不了就往巷子裡跑，我們在那等著?！?
被叫做老大的青年光著膀子，嘴裡叨根菸，說話的時候嘴裡噴出出一團(tuán)和煙霧。
“老大，放心吧，這事情咱們又不是第一次幹了，我省得?！?
“V那就動手吧，今天晚上的酒錢有著落了?！?
幾個青年四散而去，而五顏六色頭髮的小青年則向著人羣走來，一雙眼始終不離葉立的身。
好不容易擺脫了那些向自己推銷旅店酒店等等的人，葉立終於可以從人羣之中脫身而出。
鬆了一口氣，葉立往前走去。走著走著，葉立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背上的包被人一扯，然後就是一個人影從自己的身邊擦過往前跑去。
“擦，站??！”
葉立馬上就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東西被搶了，一邊大喊一邊往前追去。
“擦，碰上愣頭青了，而且這愣頭青跑得還真快?！?
小六一邊跑一邊暗罵道，他之所以被分配來幹搶包的事情，就因爲(wèi)他跑得快，再加上路熟，又快上幾分，但是在二十分鐘之後他發(fā)現(xiàn)後面追著自己的那個人非但沒有被拉開距離，反而是越追越近。
“不行了，得往巷子跑?！?
小六拐了一個彎，向著早就定好的巷子跑去。
“龜兒子，敢搶你大爺?shù)陌孔飞狭瞬话涯阋粭l腿打斷，我不姓葉。”
葉立強(qiáng)壯有力的雙腿在地上蹬著，緊緊地追著前面那個小青年，如果不是路上有太多的人再加上地不熟，他早就追上那小子了。
“呼呼~~~~”
小六停了下來，彎下腰撐著自己的膝頭喘起大氣來，這一路的奔跑讓他那被酒色陶空的身體根本就受不了。不過，跑到這裡之後，他就不怕了。
葉立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裡是一條僻靜的小巷，而且更加關(guān)鍵的是除了那個搶他東西的小青年之外，還有三個大漢站著，他馬上就明白小青年把自己引來這裡是幹什麼的了。
葉立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不就是打架麼？從小到大，打架他從來也沒有輸過。剛纔的那一段追逐讓身體出了點(diǎn)汗，正好把身體活動開了。
“小子，破財擋災(zāi)知道不？搶了就搶了，還想追回來？既然這樣，那哥幾個就只能打你一頓了?！?
一個嘴裡叼著煙的光頭一邊露出自己手臂上的刺青，一邊向著葉立走了過來。
葉立白了對方一眼，心想現(xiàn)實(shí)之中怎麼這流氓還真的這樣多話？別人多話，他可不會多話，趁著對方走近的自己的時候飛起一腳就踢了過去。
光頭畢竟是在這一行打滾的，打架多了，有經(jīng)驗(yàn)，雖然沒有想到葉立會主動向自己發(fā)起攻擊，但是反應(yīng)畢竟還是很快的，葉立的腳踢過來的時候他後退來不及了，匆忙之間就擡起手來擋了一下。
“啪！”
光頭感覺到自己的手上一陣劇痛，然後就是“登登登”地後退了幾步抱著手蹲到地上，“啊”的一聲慘叫出來。
看到光頭這樣子，其他人都愣住了，知道事情不對勁，一下子全都圍了過來。
葉立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畏懼，迎了上去，先是伸手擋開揮過來的高瘦青年的手，然後右手緊緊的握成拳頭，中指成三角形凸起，由下往上，狠狠地捧在了對方的小肚子上。
高瘦青年張了張嘴，想說點(diǎn)什麼，但是卻象要死魚一樣蹲了下去，張著嘴，卻是吸不到空氣，最後是乾嘔了起來。
胖子的拳頭擊中了葉立的身體，他心中一喜，自己的拳頭有多少力量他可是清楚得很，心想這一下對方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但是，就在他得意還沒有消失的時候，他的瞳孔卻猛然放大，然後就感覺到自己的肚子被堅硬的膝蓋撞中，然後他感覺到自己整個人往後飛起，然後“啪”的一聲掉到地上。
“嘿~~~~”
冷笑一聲，葉立再往前趕一步，右手的拳頭迎著對方拳頭直愣愣地?fù)]去。
“啪！”
葉立感覺到對方與自己接觸的拳頭的骨頭一下子就裂了開來，然後那個人就蹲了下去，再也起不來。
小六子看到眨眼之間三個人就被打倒在地，瞪大了雙眼，嘴裡發(fā)出無意義的聲音：
“這……這……”
“啪！”
伸出手，葉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小六子的臉上，然後狠聲說：“搶我東西？你這不是找死麼？”
葉立的力量實(shí)在是太大了，小六子被這一巴掌扇得轉(zhuǎn)了兩個圈，嘴角滲出了一股鮮血，然後是直接暈倒在地上。
“奶奶的，真不禁打?！?
葉立看著倒在地上的四個人，眼珠子轉(zhuǎn)了幾圈，突然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嘿~我剛到上東市，身上缺盤纏裡，這送上門來的，那哥我就不客氣了?！?
說著，葉立蹲下身去，搜起了小六子等人的身來，十來分鐘之後，葉立拿著四個手機(jī)，再加上兩千多塊錢，拎起地上的自己的帆布袋，慢悠悠地離開了小巷子。
拐了個彎，看到一個回收手機(jī)的店鋪，葉立聳了聳肩，把其中的三部賣了，又弄了幾百塊塞進(jìn)兜裡。
又走了幾步，買了張新卡，裝進(jìn)留下來的那部手機(jī)中，想了一下，撥了家裡的電話，正好是老媽子接的，報了一個平安之後，葉立就掛了。
“奶奶的，想不到我這樣就賺到了人生的第一部手機(jī)，大城市就是好啊，小流氓都這樣有錢！”
雖然身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是慢慢地沿著大街小巷走著的葉立卻是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他相信自己只要勤奮，那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總有一天就能像離開家的那天晚上發(fā)誓的那樣衣錦還鄉(xiāng)的。
“不管怎麼樣，還有拳頭，在這個城市，沒有任何人欺負(fù)得了我，哼，就算是用拳頭砸，我也能夠砸出個未來來。不過，現(xiàn)在最重要的還是先找份工作，安下身來再說?！?
突然，葉立停下了腳步，他看到一家店鋪的牆上貼著一張紅紙，上面寫著幾個字：“招送外賣工一名，底薪加提成?！?
“哥我的運(yùn)氣實(shí)在是太好了！”
葉立大踏步向店裡走去，剛來上東市，高中沒有畢業(yè)的學(xué)歷，他可沒有什麼好高騖遠(yuǎn)的想法，送外賣其實(shí)是也不錯，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老闆，招送外賣的？”
進(jìn)了店，葉立揚(yáng)聲大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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