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什麼？

蕭若水知道。

希望是一個生靈心中最真切的幻想、盼望、期望以及願望，是一個生靈此生最美好、最不能失去的東西。

然而她卻感覺這希望太大了，她怕早晚有一天這希望會讓她崩潰，所以她一直等待著死亡，來到冥界。

如果不是冥界規定自殺的人無法來到冥界，會被天道規則直接抹殺至灰飛煙滅，蕭若水想她也許早在四千多前的那場預言之後就自殺跑了下來。

所以當她見到蘭若天開口，說出辦法兩個字的時候，蕭若水控制不住情緒地激動道：“所以姑姑你有辦法？”

有，但是那個辦法與其有，倒還不如沒有。

蘭若天眼神複雜地望著蕭若水，猶豫再三還是輕啓朱脣道：“若水，當初那個給你定下預言的就是那個人，他的預言你要是想戰勝的話，除非是是他死了，或者是他所說的這個世界不復存在了。”

世界意志代表著一切道理，世界不復存在，那依託在世界意志上的預言規則也就不復存在。

但假設世界不復存在，那依託於世界卻還沒有修煉成那種可以前往其他世界的存在之前，像是蕭若水這種都會因爲無所依託而消亡，不復存在。

而剩下的那條戰勝那個人卻也是困難重重，否則也不會讓她和其他命宮的人這樣驕傲的人，也被迫和當初那個間接害死終結、太陰的天道合作。

蕭若水從蘭若天的眼神中看出了什麼，再聯想到當初那個人的奇特和偉岸，情不自禁地聯想起了傳說中的一個人。

“是那位創造天地萬物，開闢宇宙洪荒，建設天道規則的創世神嗎？”蕭若水臉色沉重，憑白令那白皙的臉蛋變得更加蒼白。

假如真的是那位傳說中不老不死、不滅不亡的創世神給她下的預言的話，那豈不是說她這一輩子的堅持都沒了意義。

想起當初，風和日麗。

那個人一身書生儒袍，緩緩來到她的家中。

當時的她尚且年少，天性對美好的事情心存嚮往，而那個人的裝束卻恰好滿足了當時她的喜好，讓她一眼還是穿著女子裝束的她面前，彎著腰撫摸著她的頭輕笑道：“孩子，你相信死後再生嗎？”

她年少不諳世事，不明白死之何意，生之何解，於是說道：“相信。”

她覺得只要是那個人說的，都必然是對的，她也始終會說相信。

然後那個人似乎是驚異了下，停頓片刻又問她說：“那你相信，你死後再生，卻活不長嗎？”

當時的她說的是相信，等她長大後理解了生死的意義，卻再也找不到那個人。

於是她想再次找到那個人，對那個人說她不相信，對那個人說她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現如今，這一切都破滅了。

“姑姑，你當初和我說那個人最終會毀滅這個世界，導致這個世界滅亡，是真的嗎？”蕭若水有點不甘心，忍不住鬼生第一次質疑了蘭若天的話。

蘭若天沒有生氣，因爲她理解那種少女懷春卻最終發現那個懷春的對象可望不可即，而且還是那種要毀滅世界的惡魔形象的那種人設崩塌。

就好像當初，她的心情一樣。

“若水，你要相信你姑姑，勝過相信那個人的詭詐。”蘭若天的口吻中對創世神的厭惡顯而易見，既是因爲創世神即將要毀滅這個世界上的衆生，也是因爲創世神的虛僞。

無論是當初欺騙了她的那副乞丐模樣，還是騙了她侄女的書生模樣，都讓她對創世神這個人厭惡不已。

蕭若水神情痛苦，眼神渙散。

她想反駁，因爲她的姑姑在辱罵她從小到大一直心心念唸的傾慕對象。

可是她又反駁不能，因爲那個人確實是她從小最厭惡的那種以一己之私利不顧衆生大局的人，也確實欺騙了她。

蘭若天見了蕭若水的表情，心疼地將蕭若水攏在了懷裡，眼中漸漸泛起柔意：“若水，當初那個人說你死後很快就會再死之後，我和你的叔叔們就知道了創世神毀滅世界的時間定在了什麼時候就商討了怎麼對付他，所以你放心，姑姑一定會給你報仇的。”

蘭若天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兇光，明顯是恨不得當場斬殺了創世神。

蕭若水身軀微顫，既是因爲蘭若天兇光閃現帶來的那種氣勢所壓迫，也是因爲她姑姑口口聲聲說要對付的人，卻是她的傾慕對象。

蕭若水握了握拳，沙啞著聲線說：“姑姑，我想出去靜靜。”

蘭若天連忙放開蕭若水，望著蕭若水通紅的眼前心疼不已，急忙點頭道：“那好，我讓幾個人陪你出去。”

冥界乃死生之地，衆鬼流亡之所，到處魚龍混雜，紛亂不堪，哪怕是有羅酆三天軍中的其中一軍鎮守在附近，卻也到底還是存在著危險。

她這個侄女雖說在陽界因爲創世神當初的那個形象苦練了多年的儒道，也算是練成了諸如“口若懸河”、“一字千鈞”這種非常厲害的招數，可到底是沒有修煉過鬼道，能不能將陽界那股威風帶至冥界還是一個問題。

況且，蘭若天覺得創世神那種虛僞的傢伙，怎麼可能會把一個毫無缺陷的東西傳授給其他人，這個所謂的儒道也一定有某種很大的缺陷，只不過她一時沒有察覺到而已。

所以，蘭若天覺得，還是儘量不要她的侄女使用儒道比較好。

“不用了姑姑，我一個人就好。”蕭若水搖頭，眼雖通紅，卻始終沒有流下眼淚。

蘭若天望著蕭若水心中嘆氣，也只能無奈道：“好好，那我就讓那幾個人在附近，不打擾你，這總可以了吧。”

蕭若水眉頭輕皺，剛想再次拒絕，卻看到蘭若天一副你拒絕我也不讓你出去的眼神，只得點頭答應。

她想了想，問了蘭若天洗澡的地方在哪裡。

她想洗個澡，混雜著洗澡水好好流場淚，也將這身代表著那個人的書生衣袍給換下，隔絕那個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