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趙羽凡一直都想不明白理由的一件事。
他問他師父的時候，師父只是抽了口煙，淡淡地告訴他，他生平最討厭強買強賣，協會的垃圾們總喜歡把妖精逼上絕路，然後用這些走投無路的妖精變成價值。簡直就是萬惡的資本主義剝削手段。
趙羽凡聽不明白，他只是可惜，到嘴的幾百萬就這樣飛了。
他抱怨地對師父說，怪不得人家都叫他“老瘋子”。
師父當時就怒了，衝著他屁股就是一大腳。
“你跟誰學的？你叫你師父什麼？他們是垃圾你也是嗎？他們不尊重妖精你也不尊重妖精嗎？我從小怎麼教你的？妖精是不是跟我們人類一樣？是不是沒有差別？你以爲你是個捉妖人還真就怎麼了不起了？我告訴你，你給我記住了！別的人可以看不起妖精，但是作爲捉妖人，作爲我徒弟，你不能跟別人一樣，你要把妖精和人類放在平等的位置來看。再自以爲優越，我打斷你的腿！”師父瞪著眼，抽了口菸斗，跳著腳繼續說，“我告訴你，妖精，你要抓，就抓那些身上散發著血腥味的，血腥味越濃的，就越要警惕，它們會傷人。除了這種妖精，別的，你最好取掉你的有色眼鏡再去看它們。你告訴我，剛纔我放走的那隻妖精，他身上有沒有血腥味？”
趙羽凡記得自己揉著屁股，委屈巴巴地回答沒有。
是了，他想起來了。
原來在很久之前，他的師父就已經把判斷的標準教給了他，只是......曾經的小羽凡在跟著師父學藝的時候，太愛偷懶，他仗著自己天賦極高，從來沒有用心地習練，因爲他總認爲自己是天才，而偷懶就是天才的特權。
至於後來，他想要認真重新跟著師父學藝的時候，卻晚了。
他從師父和協會裡東拼西湊學來的一身零碎本事，勉強讓他達到了蒼玉令牌的水準，他開始真的認識到自己從前躲懶給自己帶來了無數害處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師父了。
趙羽凡把思緒從回憶裡扯回來，怎麼想著想著就想到了那些苦悶的事情上去了......
“如果能夠控制血煞之力......也就意味著這妖精並不是沒救了的嗜血怪物......”趙羽凡盯著魚姥姥的臉，默默地想著。
魚姥姥身上沒有血腥味，這讓趙羽凡一開始對她的印象很好，雖然後來發生的時候，讓他大跌眼鏡。
“你說得對，我沒有下定決心要不要殺你。”趙羽凡承認了。
“所以我說你這捉妖人怪異。”她伸手指著對面牀上的阿珠，“那小妖精，她也殺死過人，我能夠感受到她身體裡潛伏的血煞之力。以她這種程度的小傢伙，是沒辦法駕馭得了血煞的。”
魚姥姥搖著頭，意味深長地瞧著趙羽凡。
“你同她簽訂了契約，你是捉妖人，但是血煞爆發的時候，你們之間的契約，沒辦法讓你幫她承受那種煎熬，血煞會奪取她的意志，把她變成一隻嗜血的怪物。你擔心的就是這個吧？所以你們之間的契約，纔會對你這麼的不公平，讓你來承擔傷害。”
趙羽凡不置可否。
話都讓她說了，他自然是無話可說。
“有些妖精，飲了人血之後，能夠輕易地駕馭血煞，使用這股詭異的力量，此後它們的修煉將大大加快。那它們會不會繼續殺人，繼續增強血煞的力量？很有可能，但是它們不會像是發瘋一樣地無節制地去獵殺人類。”魚姥姥道，“我們妖精雖然確實對你們人類有意見，但是我們也並不都是沒事天天想吃人肉的。”
趙羽凡點頭，這一點他還是認同的。
“但是那些不能承受血煞，被血煞的兇厲之氣奪取了意識，這些怪物通常被我們稱作‘貪’，也就是你們捉妖人所謂的妖魔。貪沒有腦子，只有本能，殺人，吃人，躲避，逃跑，進攻......”
“貪......有沒有可能恢復意志，重新變成能夠控制血煞的妖精？”趙羽凡問。
這是他想要知道的重點，這對阿珠來說很重要。
“能的，”魚姥姥微笑道，“貪可以說是暫時迷失了的妖精，當它們從迷失裡重新走出來，自然就能夠變回妖精。”
“那要用什麼辦法？”趙羽凡轉頭看著牀上的阿珠，小丫頭睡相平靜，呼吸綿長。
“在我的認知中，從貪恢復成重新擁有意志的妖精的，是通過吃人的方式。”魚姥姥深深地看著趙羽凡，“這種方法你能夠接受嗎？”
“吃人？”趙羽凡握著長兵的手緊了緊。
“吃人，吃很多很多的人，數不清的人。然後，把奪取了它意志的血煞餵養成熟，成爲新的擁有思想的妖精。”
“不對，”趙羽凡打斷魚姥姥，“把血煞喂成熟，然後變得有思想，這個時候，那個貪新的思想是屬於血煞的，而不是它本來的身體的！”
“是。”
“如果是這樣的話，根本就不是變回原來的那個妖精！”
魚姥姥微笑，笑容說不出地詭秘，“血煞的力量可是將宿主的意志抹殺掉，不僅僅是單純的侵佔。”
趙羽凡咬咬牙，“這麼說來，阿珠她如果被血煞侵佔並且抹去意志......”
魚姥姥點著頭，“我之所以想要留下這個小妖精，就是因爲把她留在我身邊，我有辦法幫她壓制住血煞，並且儘快令她成長起來，能夠使用血煞之力。”
“你有什麼辦法？”
“血煞是從你們人類身上來的，想要對抗它，當然還是要從你們人類身上想辦法啊。”魚姥姥說得很輕鬆，“抓人來，給她吃。”
趙羽凡聽完她的話，喉頭滾動，嚥下口口水。
他差一點沒忍住，提刀砍死魚姥姥了。
“你能不能不要當著捉妖人的面，把吃人這種事情說得這麼輕描淡寫？”趙羽凡面無表情地道。
魚姥姥聳了聳肩，她動作的幅度大了不少，看起來恢復了許多了。
“這是我能夠想到的最好的方法，讓不能承受血煞的小丫頭儘快通過吃人變得能夠承受，不就行了。”
趙羽凡搖著頭，“別的都行，吃人不行。只要是能夠讓她變強就行了是吧，讓她強到能抵禦血煞？”
魚姥姥瞧著趙羽凡，“你不會以爲，想要讓一個妖精的修爲有什麼增長，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們妖精可不是你們人類，就算是化成人形，修行的速度也遠差你們千倍百倍。這小丫頭這麼幼弱，你想讓她在段時間內成長起來，不吃人，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