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似乎隨著這樣簡單的行爲慢慢的安靜下來，陸文龍是真的專注於當這個服務員，一言不發(fā)，在三人討論到某些警局內(nèi)部事情的時候，他也不著聲色的打開包間門輕輕掩上，自己探身出去招呼服務員給拿點熱毛巾什麼……

姿態(tài)……

並不是非要避嫌，就是表明一種姿態(tài)，一種低頭俯身的姿態(tài)，儘可能的去迎合對方的姿態(tài)，這在以前的他，是從來沒有過的，這個少年在遇到所有鬥爭的時候，都選擇挺身而上的戰(zhàn)鬥，這一次，他試著嘗試，收起自己的棱角跟鋒芒，試著用另一種方式去處理面前的事情。

徐少康真的是給他上了一課，人生當中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用熱血去戰(zhàn)鬥的，就好像湯燦清對他的表揚，能屈能伸纔是大丈夫，正是這句話點亮了陸文龍的心思，坐在那似乎要吞噬掉牆頭少年的水塘邊，站在黑乎乎矗立面前的洞天福地大山前，思考的結(jié)果就是現(xiàn)在的模樣。

熱毛巾被他一一送到三位便服中年人的手邊，剛纔他也順便去結(jié)了帳，免得耽擱了最金貴的幾秒鐘。

一直到三人吃飽喝足起身送到飯館門外，陸文龍都沒有說一個多餘的字。

直到武剛帶著兩名副手走到自己一輛切諾基警車旁邊，陸文龍正要鼓起所有的勇氣開口，武剛突然停住腳步，指指旁邊那輛破舊的吉普車：“你的？”

陸文龍有點莫名其妙的點頭：“我的……”

武剛纔重新從下到上的打量了一遍他：“看來你也不是個公子哥……給你一句話說，免得說我不落教！”這是渝慶方言，就是不知禮節(jié)，收錢不辦事的意思。

陸文龍就是等這個機會，原本打算自己說的：“您往上探一下，就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這個順水人情是您的，我們盡所能的感謝您。”這句話他想了很久，很簡單，但是很重要。

武剛笑了，有些高瘦的個子，身上的西服也不是什麼高檔貨，掉頭看看自己那兩個副手，那兩人會意的上車，武剛略微壓低點聲音：“你有什麼？”

陸文龍苦笑一下：“他就是個從銀行拆借出來的空架子，現(xiàn)在除了亂七八糟的荒地，什麼都沒有，這些現(xiàn)金都是那個彩電的買賣貨款?！?

武剛乾淨利落：“有塊地是你我的！”然後就轉(zhuǎn)身拉開後面的車門走了！

就跟見個面需要五十萬，現(xiàn)在的要求也是赤裸裸的，沒有任何掩飾，也不需要任何的手續(xù)，剩下的怎麼做自己知道。

就這麼簡單……

陸文龍只能理解爲，對方既然要了吃的，那就會吐出來什麼，雖然沒有承諾什麼，陸成凡起碼不會吃苦了，他面無表情的站在飯館前的人行道上，街對面，有三個高中生估計是趁著五一假期逛街，嘻嘻哈哈的手中拿著基本剛從新華書店購買的學習參考書，臉上只有帶著青春痘的笑容，相互有點打鬧，還處在無憂無慮的花季年華……

陸文龍的腦子裡卻在轉(zhuǎn)悠，地？

以武剛的眼光來說，地還是重要的？

真的值錢？

值得保下去？

剩下的就只有等了……

這一等，就是四天……

對陸文龍跟泰安公司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難熬的四天。

就算是假期，警察依然天天來，依然什麼都不說的坐在那裡靠著，上班的員工只有五六個人，別的都乾脆放假去，兩名保鏢的臉色還是穩(wěn)定，可是周阿姨帶著兩三個秘書就七情上臉，惶惶不可終日的模樣，找陸文龍問了好多次怎麼樣，既然這麼大的一筆錢花出去了，總要聽個響聲?。?

陸文龍把自己跟武剛的所有對話跟周阿姨複述了一遍，得到的迴應就是驚訝：“就……這麼幾句？”

陸文龍點頭：“不然能說什麼？祥林嫂一樣的絮絮叨叨訴苦？人家可不是來聽你傾訴冤屈的，花了錢，說得言簡意賅，反而值得辦事，聽了囉裡囉嗦，心裡就想一棍子打出去，哪裡還有閒心幫忙辦事的？收幾十萬就當聽囉嗦，人家心安理得了?！?

周阿姨看著他好半晌，沒說話……

有些東西真的是天分。當然也是按著混混的思路，在齊天林看來這些多了一層皮的人跟他們沒什麼區(qū)別。

陸文龍基本上就睡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蘇文瑾跟蔣琪是一起回來的，看來回家的時候就約好了時間，陸文龍去接的船，他現(xiàn)在沒有什麼可做，這幾天都是翻來覆去的把陸成凡那些地的文件夾看了個遍，順便給自己補課，每天都在辦公室外面跟侯哥他們坐一起，卻翻著陸成凡桌面上找到的幾本國外名人傳記！

陸成凡的桌面上是沒有什麼專業(yè)大部頭的，這個時候的市面上也沒有那麼多講述商業(yè)的書籍，這個頗有冒險精神和浪漫主義色彩的商人在走南闖北的日子裡面，採用的學習方法就是看名人傳記，在陸成凡看來這些名人的成功都是有跡可循的，而且他基本上不看軍事名人的東西，那些東西在戰(zhàn)爭年代有用，在和平年代就一無是處，?？锤鞣N政治名人和商界名人的書，有些甚至是他在做走私生意的時候，託人從香港購買的……

陸文龍今天就一直在看一本《艾柯卡傳》，對他來說，似乎也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其實是有道理的，就看看書的方式和時機契合到一起沒有。

蔣琪上車有點忍不住的就坐到了前面，伸手就看陸文龍，陸文龍沒什麼猶豫，笑著抱緊一下，反而是蔣琪先掙出來：“很想你了……來，大嫂抱一下?！边€是有點不好意思。

陸文龍轉(zhuǎn)身，蘇文瑾還得從後排座位稍微起身才能把自己送給他抱一下，沒說什麼，只輕輕的在陸文龍的臉上啄了一下，蔣琪想起來自己沒有，趕緊補上……

蘇文瑾有點笑瞇瞇的坐下，看見兩張座位間在手剎的後面放了一本書，就順手拿起來翻翻：“你這幾天在看的？”她真不是個喜歡看書的性格，隨意的翻翻，看見裡面有勾畫重點，還有摺頁，就不翻了放回去：“事情處理好沒有？”能看書，說明就靜心了，也許是個好兆頭。

陸文龍搖搖頭：“不知道，沒有消息，該做的都做了，現(xiàn)在怎麼樣，是先各自回學校，還是怎麼？”明天就開學了，他是沒什麼心情去上學的，這兩位現(xiàn)在成績都不錯，估計還是得去。

蔣琪有主意：“來的時候就說好了，我去大嫂那裡住一晚，明早，阿林他們送我回學校，你要忙什麼事情就去忙。”

陸文龍搖搖頭：“不忙……那我也陪陪你們?！毙难e何嘗不想念？特別是有很大壓力的時候，湯燦清過來過，但周阿姨霸佔得比較多，因爲要求她趕緊把那個什麼噴繪公司搞起來，那家公司無論執(zhí)照手續(xù)、原材料、機器設備以及技術(shù)人員什麼都是完備的，就因爲五一耽擱了一下，既然湯燦清回來了，那就趕緊把這件事做了，原本是打算讓她當個空殼老闆的，現(xiàn)在看來，還是隻有自己上。

湯燦清這幾天就忙得不可開交，營業(yè)執(zhí)照上的經(jīng)營場地是在泰安公司，不過那個算是工廠，不可能在這麼貴的商業(yè)區(qū)經(jīng)營，餘竹他們就在自己那邊找了一處廠房，這兩天就忙著讓江小船帶人搬遷，設備都還沒有開封，重得很。

還要考慮業(yè)務的問題，湯燦清就跟噴繪機公司的兩名技術(shù)人員整天整天的討論，利用人家在國內(nèi)不多兩三個城市的推廣經(jīng)驗想轍……

這兩名隨著設備一起借過來的技術(shù)人員這些日子吃好喝好啥都不做，真有點樂不思蜀了，所以現(xiàn)在還是比較認真的在幫忙出主意，讓湯燦清這個兩眼一抹黑的姑娘起碼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東西，不過那些英文資料她倒是能磕磕巴巴的看個半明白。

最後決定是找阿光楊森他們借人，借一大幫的小崽子到市內(nèi)所有能找到的美術(shù)公司，廣告公司，電影院去拉業(yè)務，什麼都不做，每人帶兩張照片，都是幾十米高的電影海報，廣告牌，在這個基本上還是用宣傳畫顏料畫大型廣告畫的年代，這是一種革命性的產(chǎn)品……

陸成凡是真有眼光！

可是陸文龍剛剛到修車鋪，阿林就一臉著急的找他：“打電話來找你，說你爸有消息了，趕緊回公司去！”

於是放下兩位姑娘，陸文龍就趕緊走了，這次車上帶上了自己的兩個跟班，這得逐漸開始成爲習慣。

確實是有消息了，就是那兩名天天來蹲守的警察說的：“今天是最後一次來了，明天你們家屬到市局經(jīng)偵五科去辦理手續(xù)，然後到看守所去看人?！?

周阿姨都忍不住要哭了，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有點喃喃的捂住臉：“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他一個人有多大的壓力，如果不是你回來分擔的話，我都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扛不扛得過去。”

陸文龍搖頭：“只是見面，袁叔也說，見面纔是第一步，明天我們一起吧，見了面再說……”

只是第二天跑了一上午辦理完手續(xù)，在看守所看見陸成凡，這邊兩人差點都沒有把人給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