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錦言自牀上起身,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道:“大人是說真的,真的有辦法幫我解決此事?”
那雙漂亮至極的鳳眸瞬間有了些笑意,但他沒有遲疑:“自然,你無須擔(dān)心此事,一個月內(nèi),無論是皇后還是敏貴妃都再也不會打你的主意。”
許錦言想了想,張正這個人辦事她還是十分放心的,於是就沒有再多問。後來許錦言每每回想起此事,她就恨不能扇上自己幾個耳光,懊悔這個時候爲(wèi)什麼不多問幾句。
“大人此番夜闖慈寧宮就是爲(wèi)了同我說這個?”許錦言看他。
罕見的,這回張正沒有,而是輕笑一聲道:“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除夕…。怎麼了?”許錦言略帶疑惑。
她就從來也不解風(fēng)情,鳳眸略帶著不滿。“除夕,不是要守歲麼?”他循循善誘。
許錦言點了點頭,“但是太后年齡大了,熬不住夜,所以便先去睡了,我也就不用跟著守歲了。”
北明人對除夕夜守歲的事情沒有那麼在乎,這個風(fēng)俗在大乾比較受到重視,聽說大乾人在除夕夜這一夜的確是要足足的守上一整夜,直到東方破曉的時候纔算守完歲。但是北明卻沒有這樣重視這個風(fēng)俗,最多不過過了子時就算守完。
張正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麼,道:“你可知道大乾關(guān)於守歲的一個說法?”
“守歲?舊年消逝,新年伊始,守歲不是想替父母守住歲月,祈禱長壽麼?”許錦言皺了眉。
“這個說法沒錯,但是在大乾有另一個說法。”他彎了鳳眸。
許錦言正想示意他講,但是下一刻她卻被張正從牀上攔腰抱了起來,她一驚,下意識的就圈住了他的腰。
張正看著她緊緊抱著自己的樣子,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
許錦言儘量使自己壓低聲音道:“你要幹什麼?”
張正將懷中的人抱的更緊了一點,脣邊的笑意如朝陽燦爛,“你等會就知道了。”
說完,便抱著她從窗戶飛身而出。
門口守夜的婢子正打著盹,只感覺了一陣風(fēng)從她身後吹過,她緊緊了衣領(lǐng),繼續(xù)睡了過去。
許錦言被張正抱在懷裡,一動都不敢動,她知道她現(xiàn)在正在天上亂飛,現(xiàn)在要是稍微動一動,他要是沒注意,她豈不是直接會掉下去。
許錦言微微伸頭看了眼地面,然後往張正懷裡鑽的更緊了一些。
張正察覺到了她的舉動,鳳眸帶了些壞笑,微微放鬆了手臂。她感覺道張正的胳膊有鬆開的意思,以爲(wèi)張正抱的累了,立刻嚇得更緊的抱住了張正。生怕張正一個失手,她整個人直接從空中掉了下去。
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大人…。您要是覺得累了,不如下去休息一下。”
“我不累,你抓好我便是。”張正的語氣都含了笑,他當(dāng)然不累,抱著的既是她,恐怕他抱上一輩子都不會覺得累。
只是……若是稍微鬆一點點的手能換來她對他的緊緊擁抱,那他又爲(wèi)什麼不做呢?
許錦言卻根本沒有想到張正打的是這麼一個主意,她是真以爲(wèi)張正抱她累了,完全沒有想到那京城萬千少女的春閨夢裡人居然厚臉皮到了這一步。
等張正終於落地的時候,許錦言還沒來得及鬆上一口氣,張正便將她抱進了一輛馬車,進馬車之後,他卻還不放開她,她在他懷裡掙扎起來,從馬車的車窗外不斷向外窺視。
看見皇宮的側(cè)門在越來越遠離,她有些吃驚。
“你這是要帶我出皇宮?你瘋了吧?被發(fā)現(xiàn)怎麼辦?”許錦言睜大了琉璃雙眸回來瞪他。
張正搖搖頭,輕笑道:“別擔(dān)心,我既然能把你帶出去,就能把你帶回去。”
“不是,這也太危險了。萬一太后半夜找我怎麼辦?”
“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大不了我就同太后說,是我把你偷走了,到時候太后要罰也只能罰我一個人。”張正完全不以爲(wèi)意,只專心的替懷裡的她整理著頭髮。
許錦言有些無奈,但看著張正淡然的神情,慢慢的,她焦急的內(nèi)心也就平靜了下來。
算了算了,既然他一點都不擔(dān)心,那這件事可能也沒有多麼嚴重吧。
且看看張大人到底要帶她去什麼地方。
許錦言嘆了口氣,她這個人真的很容易受美色迷惑。
——
除夕之夜本該是一片祥和的氣氛,但是今夜的許府卻顯然極爲(wèi)的不平靜。
許朗氣的在房裡走來走去,許茗玉跪在地上,不停的抽抽答答,哭的臉都變紅了。
“哭!你還有臉哭!做出這種醜事你居然還敢哭?”許朗恨不得過去踢上許茗玉一腳。
許茗玉從被帶出重華殿之後,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徹底捋清了到底發(fā)生了什麼,真正意識到發(fā)生了什麼事情之後,許茗玉的眼淚就忍不住了。
從那個時候就一直哭,哭到現(xiàn)在,嗓子都啞了,但卻還是在哭。
許茗玉怎麼可能不哭,她的名聲在除夕夜宴上徹底毀滅,此後一生勢必都要揹負這個不知廉恥的罪名活下去,以這樣的她,怎麼可能嫁給皇子。而且別說皇子,就算是和許家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都不一定會願意娶她。
許茗玉從記事起就被李知書灌入了必須飛上枝頭的思想,許茗玉所有的願望就是飛上枝頭做鳳凰,做北明百姓都要仰望的鳳凰。
許茗玉一直覺得她是可以完成這個願望的,無論是她北明獨一份的美麗容顏,還是那些皇子對她特別的關(guān)注,這些都讓許茗玉覺得,她此生一定會完成母親和自己的夙願,飛上枝頭,變成鳳凰。
可是這個夢境全部粉碎在了這個除夕之夜,而同時,她最厭惡不屑的許錦言卻受太后邀請住進了慈寧宮。
許茗玉面對這一點可半分也不傻,她當(dāng)然知道受邀住進慈寧宮是什麼意思,滿京城的世家小姐哪一個人曾有過這樣的殊榮,不就是多年前還是翰林史家千金的皇后娘娘曾享受過。
先是受邀進慈寧宮敘話,後來就在慈寧宮小住,沒幾天之後就封了太子妃,徹底住進了東宮。
如果說歷史會重演,做姑娘的時候住進了慈寧宮就會成爲(wèi)皇后,那麼許錦言豈不是也要成爲(wèi)皇后?
這讓許茗玉怎麼可能甘心。
她做不了皇后就算了,但是許錦言如果做皇后,她絕對無法接受。
李知書看著許茗玉哭成這樣,心早就揪成了一團,那手絹本是給許錦言準(zhǔn)備的,誰知那賤人居然狡猾至此,不僅將那手絹偷偷留了下來,還設(shè)計成了今日徹底毀掉玉兒的刀。
許茗玉的臉剛好,李知書大喜過望的心情還沒完全消退,本想著以後可高枕無憂,玉兒憑藉她的美貌可一舉飛上枝頭,可是所有的幻想連同李知書喜悅的心情,在今夜直接一起被凍到了谷底。
李知書恨的牙癢癢,恨不能現(xiàn)在就殺了許錦言,可是許錦言卻被太后留在了慈寧宮,可能一段時間裡都不會回來了。
她的一腔怒火無處發(fā)泄,許茗玉又一個勁兒的哭,李知書直覺得是昏天黑地,氣都喘不上來。
而許朗卻還在對李知書發(fā)火道:“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從小就教著攀高枝兒,不知廉恥的東西,現(xiàn)在攀了五皇子,五皇子可一點也沒有要娶她的意思,以後怎麼辦?你這個當(dāng)孃的剋扣下人冬衣,女兒未出閣就學(xué)著寫那些骯髒東西,我許家的清白全被你們母女倆糟蹋了。”
李知書本就心裡憋著一團火,此時許朗一激,李知書瞬間就忍不住怒火,大罵道:“我教著攀高枝?你敢說你就沒打這個主意?你裝什麼道貌岸然,你當(dāng)初不也是想靠著女兒的容貌給你開路麼?現(xiàn)在出了事,你就只怪起我來?若是沒出事,玉兒真的飛上了枝頭,你到時候再是這副嘴臉就是怪事。”
李知書這半輩子從來沒在許朗面前發(fā)過火,從來都是一副溫柔似水的樣子,即使前些日子剋扣下人冬衣,許朗也不過覺得李知書貪財,卻沒想到連溫柔都是僞裝的。
許朗看著李知書那狀如瘋婦的樣子,驚覺前半生的那些日子他全都活在李知書的騙局裡,什麼溫柔似水,什麼知書達理,全部都是騙人的!
“你這個賤婦!你到底騙了我多少事?”許朗氣急,揚起胳膊就甩了李知書一個耳光。
許朗的力氣用的極大,李知書被那一巴掌直接扇到坐在了地上,一陣的頭暈?zāi)垦#钪獣^了好久才緩過來。
她和許朗多少年的夫妻,許朗半句重話都沒有說過她,但是在這短短一個月裡,許朗已經(jīng)對她拳打腳踢了好幾次。李知書實在受不了這個委屈,捂著臉就哭了起來。
上一次許朗打李知書的時候,許茗玉沒有在場,後來聽人家說起也都沒重視。許茗玉從來就沒見過許朗和李知書吵架,想那所謂的打估計就是隨意嚇唬,爹那麼愛娘,絕也不敢來真的。
可是這一次,許朗當(dāng)著許茗玉的面打了李知書,許茗玉才驚覺,許朗纔不是嚇唬李知書,許朗是真的打了李知書,那一巴掌直接就把李知書扇坐在了地上。足可見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許茗玉嚇得愣在了當(dāng)場,眼淚瞬間就流的更兇了一點,她還以爲(wèi)許朗和李知書是爲(wèi)了那張手絹的事情才大打出手。連忙就上前護著李知書,抽抽答答道:“爹孃,那手絹真的不關(guān)女兒的事情,女兒也不知道那手絹是怎麼回事。”
許茗玉早就忘了自己和李知書曾經(jīng)給許錦言設(shè)套的那張手絹是什麼樣子,因爲(wèi)時間也過去了一段日子,許茗玉根本也就沒往玄瑛會的那張帕子那裡想,只以爲(wèi)這帕子是莫名其妙多出來的。
許朗本還想再踹李知書一腳,聽了許茗玉的話,他才收回了腿道:“你不知道怎麼回事?你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手絹爲(wèi)什麼會從你的衣袖裡掉出來,它怎麼不從別人的衣袖裡掉出來?”
許朗的聲音極大,說的話又字字帶刺。因爲(wèi)剛纔和李知書撕扯,許朗整個人都看著可怕了好幾分。許朗從前一直都把許茗玉捧成了掌中寶,什麼時候?qū)υS茗玉如此大聲過,就是前些日子許茗玉毀容,許朗有些放棄許茗玉的打算,許朗都從來沒對許茗玉發(fā)過火。
此時許茗玉被這樣的許朗驚嚇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愣愣的盯著許朗,全身都在恐懼的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