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狼心狗肺的賊子，死不足惜。”平威狠狠的啐了一口。
“你們殺了他？”文青羽清眸冷若冰霜。
“老子真想一刀殺了他，可是大哥不許。”
“主子說過，叫一個人痛苦不是讓他死，是讓他生不如死。”
文青羽暗暗出口氣，還好，若離還活著，只要活著就好。
“他在哪？我要見他。”
“青羽小姐。”平成一臉的不贊同：“那種賊子見他作甚？”
文青羽深深吸口氣：“表姐跟我說過，蕭若離心中有錦繡乾坤，絕不是藏污納垢之人。所以，我絕不相信，他會背叛表姐。“
“事實就是如此。”平成的態(tài)度極爲(wèi)不客氣：“你雖然是主子的表妹，但對長生藥局並不瞭解，很多事情還是不要婦人之仁的好。”
“平成。”文青羽眸色一冷，平成怎麼變成這樣？這種一條道跑到黑，聽不進(jìn)別人意見的性子什麼時候養(yǎng)成的。
“你們說蕭若離背叛了表姐，可有證據(jù)？”
“有。”平成堅定的點點頭：“我們也怕冤枉了他，所以在抓住他之後，曾經(jīng)也調(diào)查了許久。”
平威說道：“在將我們調(diào)離鳳陽城之前那幾日，他行蹤非常詭異，經(jīng)常半夜時分偷偷溜出去，什麼人都不許跟著。”
“而且，每天與他接觸的人都來自戰(zhàn)王府，他與莫言殤根本就早有接觸。”
“出事之後，我們質(zhì)問過蕭若離。他自己親口承認(rèn)，說是他害死了主子。”
文青羽清眸在平氏兄弟二人之間來回穿梭：“若是有一日，你們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呢？”
“我們兄弟如果錯了，就給他磕頭認(rèn)錯，然後再把這條命賠給他。不過，我們絕對不會錯！”
“好。”文青羽緩緩站起身：“那麼，我就親自去跟他對質(zhì)。”
平成卻並沒有給文青羽領(lǐng)路的意思。
“怎麼，平掌櫃害怕自己輸了不成？”
“誰害怕了？他就在藥局下面的地牢裡。”
“平威！”
文青羽脣角一勾，絕豔臉龐如同朝陽中怒放的山茶花，叫人駐足迷失。平威果然是個急性子，最受不得激將法，拿話一激果然就漏了底。
這時候，平成想阻止已經(jīng)是不可能了。
“好，”他咬一咬牙：“我?guī)闳ヒ娝埠媒心闼佬摹！?
平氏兄弟領(lǐng)著文青羽到了廚房，將最裡間一隻大鍋移開，伸進(jìn)一隻手在裡面一擰，竈臺滑向一邊，露出個黑黝黝的大洞。
平成隨手拿過一根火把點著：“跟緊些。”
三人一矮身進(jìn)入了地道。
一股濃烈的黴溼撲面而來，地道也不知多久沒有開啓，陰寒的氣息叫人忍不住牙齒打顫，寒意便從四肢百骸升起。
地道中極爲(wèi)空曠，只回響著三人單調(diào)的腳步聲。
盡頭是一面石牆，平成回身說道：“他就在裡面。”
說著話將手中火把插在支架上，左右各擰了三下，石門向著一側(cè)滑開，空氣中飄來淡淡血腥。
平成正準(zhǔn)備進(jìn)去，卻叫文青羽一把拉住了衣袖。
“怎麼，你怕了？“
文青羽搖搖頭：“你們留下，我自己進(jìn)去。”
“行。”平成想了想，退了開去：“他如今根本就不能再反抗，你若想出來只管用手一推，石門就開了。”
文青羽擡腿邁進(jìn)了石室，撥一撥油燈，燭火爆響，石室中猛然一亮，響起細(xì)微一聲鐵鏈聲響。
“嘶。”
當(dāng)文青羽看清眼前情形的時候，終於狠狠抽了口氣。
對面那血肉模糊的一團(tuán)真的是個人麼？
牆上木格窗的旁邊打著個大鐵鉤，上面鑲著兒臂般粗細(xì)的鐵鏈。鐵鏈另一頭連著一個人。
那人盤膝坐在地上，兩邊鎖骨上皆被鋒利的鐵鉤穿透，鐵鉤早已叫鮮血浸潤，成了暗沉的黑色。
在離那人一米遠(yuǎn)的地方擺著一張小小的桌子，上面放著茶壺和水杯。
文青羽心中一顫，那一米的距離並不長，但要從他被鎖著的地方走過去倒水喝，穿骨的鐵鉤勢必會在皮肉中翻攪撕扯，會將好不容易養(yǎng)好的傷口再度撕裂，那樣的痛苦實在讓人難以想象。
平成跟著她什麼都沒學(xué)會，折磨人的刁鑽法子倒是學(xué)的十成十。
想喝水？可以，先要接受一番錐心刺骨的劇痛。不想受疼？那就等著渴死。
她不敢想象，那個人會是蕭若離，那謫仙般溫潤的叫人心疼的男人。
“若離。”文青羽試探性叫了一聲。
“呼啦啦。”鐵鏈一陣悉索作響，那死人樣的一團(tuán)緩緩擡起頭。
微涼的眼風(fēng)全無一絲生氣，如同死灰，任再大的火也無法燃起丁點的火花。
那樣絕望的眼神叫文青羽心頭狠狠一顫。那還是蕭若離嗎？
以前的蕭若離一向都如春風(fēng)般和煦，那雙溫柔的眸子中什麼時候看去，都充滿了對生命的渴望和尊重。
如今……只剩下行屍走肉般的蒼涼。
“若離！”
文青羽緩緩向他走去，那一頭蓬亂的烏髮早已失去了光彩，打著無數(shù)的硬結(jié)，將那張曾經(jīng)謫仙般純淨(jìng)的一張?zhí)烊巳蓊佂耆谏w。
蕭若離死灰樣一雙眸子微微看了一眼文青羽，便又緩緩合上。
“姑娘，你認(rèn)錯人了。”
聲音粗鄙，如同生了鏽的鋸條在一下下鋸著木頭，叫人聽了一聲，再也不想聽到第二聲。
“若離，是我。”文青羽蹲下身子，清冷眸子充滿憐惜的盯著蕭若離。
“當(dāng)初你用你的血和我定下了盟約，雖然我已不是當(dāng)初的我，但我相信，你用心感受，定能感受的到，我究竟是誰。”
蕭若離身軀微微一震，死灰樣的眸子當(dāng)中驟然閃過一絲光亮，乾涸的脣瓣不住翕動。
“你……你，溪兒？！”
文青羽清眸氤氳，含笑著向他點頭：“是我。”
“嘩啦。”
蕭若離驟然站了起來，毫不猶豫向著文青羽衝去，驟然而發(fā)的力道將鑲在牆壁上的鐵鏈扯的筆直，蕭若離悶哼一聲，身體被鐵鏈重重扯了回去。
肩頭瞬間氤氳出兩朵碩大絢爛的血色牡丹，蕭若離卻是微微一笑，恍惚中還是當(dāng)年那一笑，便能令人迷失的天人鬼醫(yī)。“真好，我沒有害死你。”
文青羽手中幾點銀光閃過，分別刺入蕭若離身上幾處穴道，瞬間止住了肩頭的出血，素手便切上他的脈搏。
文青羽狠狠皺了皺眉，手指下按著的那還能稱得上是人的手腕嗎？那麼瘦，那麼細(xì)，像極了她當(dāng)初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時的骷髏模型，毫不費力就能數(shù)的清他手腕上有幾根骨頭。
“蕭若離你這混蛋。”文青羽咬一咬牙：“沒我的命令居然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
“呵呵。”蕭若離低低一笑：“我總算還能再見到你，此生足矣。”
“別說話，我放你出去。”
“只怕不容易，”蕭若離搖搖頭：“這對鐵鉤已經(jīng)伴我三年，如今早已與我長在了一起，想要分開得費些功夫。”
文青羽一雙清眸盯著鐵鉤，不由的蹭蹭冒火：“該死的平成，我還以爲(wèi)他小心謹(jǐn)慎，頭腦聰明。居然對你下這樣的重手，等下出去，要他好看。”
“你錯怪他了，”蕭若離莞爾一笑，一雙璀璨眸子叫人覺得陽光般溫暖：“若非我同意，你以爲(wèi)他能困住我麼？”
“一切皆是我的本願。”
文青羽眼色一暗：“你這人心思太重。”
“別說話，我去叫平成開鎖。”
文青羽快速朝著石門走去，卻是突然回首：“關(guān)於我的身份。”
“我知道，”蕭若離微微點頭：“你忘了我們心意相通，我只知道你是丞相府的文大小姐。”
文青羽打開石門，平家兄弟兩人不甘不願地開了牆壁上的鐵鎖，然後就是取出蕭若離鎖骨中的鐵鉤。
文青羽冷眼瞧著蕭若離氣定神閒的指揮著藥鋪的夥計調(diào)配了各種草藥，又在蕭若離的指引下，親自割開了他的肩胛，生生剜除了那早已與皮肉黏連的鐵鉤。
再消炎上藥，從始至終那溫潤的男子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那本就瘦的脫了相的蒼白臉頰，越發(fā)的蒼白沒有了正常人的顏色，瞧得讓人心疼。
最終，文青羽不得不用強(qiáng)勁的安神湯將他放倒。這時候，蕭若離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覺。
“你們跟我出來。”
她毫不掩飾聲音中的憤怒，眼風(fēng)淡淡瞟過同樣憤怒的平家兄弟兩人。
“你們有什麼要跟我說？”
“青羽小姐，”平成態(tài)度恭敬，但眼眸中對文青羽分明充滿了戒備：“我們尊重你是主子的表妹，但你將害死主子的逆賊放出地牢，恕我們不能贊成。”
“我說過，表姐的死跟蕭若離沒有關(guān)係！”
平成和平威冷冷一哼，顯然對她的話萬分不屑。
文青羽只覺得頭疼，這兩個一根筋的二貨，殺又殺不得，畢竟他們這麼做也是出於對玉鳴溪的忠誠。
“你們說手裡有蕭若離背叛的證據(jù)，在哪裡，拿給我看看。”
“給她，也好叫她死心。”
平威氣哼哼從自己房間裡取出一方硯臺，鄭重其事地將硯臺扣過來，打開下面的暗格，取出一張發(fā)黃的紙。
“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就是那逆賊和鳳國勾結(jié)的證據(jù)。不要做了那被皮相迷惑的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