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天下，即便是再孤陋寡聞的山野小民，即便不知道皇帝老子叫什麼名字，又有誰不知道公孫正？
昔日的藥王谷裡有兩大神醫，公孫邪和公孫正。這兩人是嫡親的兄弟，性格卻截然不同。
公孫邪脾氣古怪，行事乖張，雖然醫術卓絕但治病救人全憑一時的心性。他若心情好，即便是身上了蛆蟲的乞丐他也能事必躬親的盡心救治。
但他若心情不好，即便你是天王老子也絕對不買賬。哪怕是將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都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公孫正的性格也如他的名字一般，一身正氣凜然，救死扶傷無愧於天下神醫的稱號。遇到貧苦之人，看醫贈藥往往分文不取。
但是，最後掌管藥王谷的反到是難打交道的公孫邪。公孫正在公孫邪接掌藥王谷的那一天便消失了，哪裡想到最後卻進了宮？
說起來，她與公孫正並不熟悉，反到得了公孫邪的青眼。
當年藥王弟子滿天下的尋她，要收她爲徒。直到她將蕭若離送入了藥王谷，公孫邪的滿腔心思才終於得到了轉移。
怎麼好端端的提起公孫正來？
她腦中靈光一閃，貌似是自己先提起了文長封的病，他才說起了公孫正。這……不會吧！
“你不是要告訴我，文長封今日這個樣子，是公孫正的手筆？”
洛夜痕鳳眸含笑，微微掃了她一眼。
文青羽感覺貌似被一個雷給劈了個正著，嘴角不由抽了一抽。
這事是公孫正做的？公孫正那樣正直的幾近死板的人，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若說是公孫邪還差不多。
“青青不必覺得奇怪，人性是做不可靠的東西。”
文青羽漸漸收起眼中的異色：“我只是不明白，公孫正這麼做有什麼理由？”
洛夜痕看她一眼，脣角微微一勾：“報恩。”
“恩？”文青羽又是一愣：“他……”
“他曾受過你母親的恩惠，你也知道，他那個人向來拘謹又謹遵禮數。受了你母親的恩惠便要涌泉相報。”
文青羽噎了一噎，所以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她這一輩子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誰，到底還是沾了段紫沁不小的光。
“你方纔說文長封的身體早已不能生育，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至少有十三年之久。”
“十三年？”文青羽狠狠吃了一驚，若是真的已經有十三年之久，那麼，鄧姨娘肚子裡那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她難掩心中的驚濤駭浪，卻聽到洛夜痕繼續說道。
“十三年前，公孫正暗中用藥絕了文長封的生機。之後便入了宮，以孫正陽的身份入了太醫院，一直負責調理太后的身子。天下間人只知道太醫院裡有個醫術了得的婦科聖手孫正陽，卻根本不知道，婦科實際上是孫正陽最不拿手的醫術。”
文青羽扯了扯嘴角，婦科是孫正陽最不擅長的麼？
最不擅長的東西也做到了天下揚名，那麼若是公孫正不是爲了向姨母報恩，甘願蟄伏折服在了後宮之中。只怕他的成就和名聲早就蓋過了公孫邪。
“那一次宮宴上公孫正說我有了喜脈，是你一早就授意的麼？”
她就一直在奇怪，一直聽說孫正陽是茅坑裡的臭石頭，怎麼突然就被洛夜痕給收買了？
“公孫正是個聰明人，爺不過提前暗示了下你有危險，他配合的很好。”
“他後來離開是……”
“他曾答應過你母親，暗中助她十三年。那一日過後，剛好就滿了十三年。”
文青羽頓了一頓，好吧，公孫正果然是聰明人。
那個時候，連她都以爲是公孫正脾氣衝，受不了人的侮辱才自動辭官。原來，自己實際上不過是他離開的藉口麼？
“這也說不通，既然他已經走了，此刻又爲什麼回來？”
洛夜痕脣畔浮起一絲淺淡笑容：“這個，自然是爺將他請回來的。”
文青羽顰了顰眉：“他那樣子的脾氣，肯聽你夠吩咐做事情？”
洛夜痕鳳眸一閃，不在意的說道：“很簡單，爺只需要讓他知道，文長封的小妾懷孕了，他自然會來。”
文青羽腦後劃過一條黑線，很是同情的公孫正一把。
多麼正直而無私的人啊，又那麼一大把年齡了，就這麼被洛妖孽給坑了！
公孫正是一個神醫，經他手的病人從來不會有半絲的差錯。
十三年前文長封的絕子藥是他下的，驟然聽聞他的妾侍有了身孕，作爲一個傲骨錚錚的神醫，怎麼能不來看看？
所以，便又被這黑心的妖孽給利用了一把。來了之後，他自然會發現自己上當了。心裡又怎麼可能會沒有氣？所以,文長封只能不舉了。
“他現在在哪裡？”
洛夜痕微微一笑：“這個，爺就不得而知了。”
洛夜痕的臉頰上仍舊掛著淺淡的笑容，一張玉顏也很是令人迷醉。她卻覺得的這人就是個黑心的狐貍，他若是不知道那真就奇了怪了。
“洛夜痕，我怎麼發現你對我孃親的以前的事情很瞭解？”
她緩緩摩挲著自己精緻的下顎，清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
洛夜痕何止是對段紫沁和暗月閣熟悉，對絕塵和碧落宮也一樣的熟悉。
他本身又跟子車世家和蒼穹山有著很深的淵源。這這四個地方，又剛好是烏峰山密庫裡沒有記載到的地方。這絕對不會是巧合，洛夜痕心裡一定藏著什麼秘密。
“恩。”她本來以爲她這樣子問完，洛夜痕該是不會說的。卻哪裡想到他居然點了點頭，然後大大方方承認了？
恩是什麼意思？恩不就是他承認了他對姨母的事情真的很瞭解？
“爺不但早就認識岳母，還一早就認識了絕塵。爺所修習的伏羲真經便是冥域域主世代相傳的功夫，但是傳給爺這功夫的卻不是岳母，而是絕塵。是以，爺纔將子車世家的赤陽蓮影送給了你。”
文青羽眼底閃過一抹毫不掩飾的驚詫，洛夜痕居然與姨母和絕塵有著那樣深的淵源？
既然伏羲真經是冥域世代相傳的功法，那便一定很是絕密。姨母怎麼會交給了絕塵，轉而又落在了他的手中？
“十三年前，爺剛滿十歲，剛剛從蒼穹山上逃了出來。那個時候，爺已經受了內傷又被蒼穹山上的寒氣所浸，幾乎就要死了。恰好遇到了絕塵，邊將天下至陽的伏羲真經交給了爺。爺才撿回了一條命，之後才輾轉回到了蜀國。絕塵並沒有藏私，他將東西給了我也直接告訴了我這內功心法是岳母的。爺便一直留意著與岳母有關的一切動向。”
文青羽顰眉，難怪前世他與玉鳴溪第一次見面，他便從不曾真正爲難過她。
原來就是有這樣一層過往，到了後來明知道文青羽是個先天有些問題的蠢頓女子，卻還是沒有拒絕自己給他賜婚。
她心裡突然就有一些不舒服，原本以爲，洛夜痕對她這樣好，是因爲愛。卻原來不過又是一個償還姨母恩情的人麼？
“洛夜痕，你對我……究竟有幾分真情？”
洛夜痕鳳眸一深，如同黝黑的漩渦一下子便將她給徹底籠罩了起來。
“爺知道跟你說了這些，你難免會有誤會。以爲爺娶你對你好，是爲了報恩。實際上你完全是想多了。”
他微微一笑：“爺若是不愛你萬不會與你大婚。爺若是不愛你，怎麼肯讓你沾染我的身子。爺若是不愛你，怎麼會不眠不休三日從淮南趕來了燕京？你是有心的，爺的心你難道感受不到麼？”
“我知道。”她說。
洛夜痕一愣，沒有料到她會突然開口，似乎根本沒有聽清楚她剛纔究竟說的是什麼。
“我說我知道。”文青羽凝眸望向他：“只要是你說的，我就信。”
洛夜痕第一次失了言語，面前女子那明媚的一張笑顏，突然就叫他覺得，所有的解釋都是多餘的。
他鳳眸中漸漸有什麼在一點點破碎，驟然收緊了手臂，將文青羽樓的更緊。似乎懷裡抱著的是一件稀世的珍品，半點不敢放手。
“得你的信任，爺此生再也無悔，無憾！”
他的聲音依舊與平日裡一般淡漠，卻任誰也無法懷疑他此刻言語當中的誠懇和認真
他此生不曾對什麼人許下過諾言，即便當初絕塵和段紫沁對他有那樣大的恩情。他所做的，也不過是在玉鳴溪落在他手裡的時候，不那麼刻意的爲難她。
他卻也至始至終都知道，自己的心根本不曾丟過。
可是，如今面對這個女子，他的心已經丟了，丟的徹徹底底。
那絕對不僅僅是報恩而已。漸漸的，他的眼中極快的閃過一抹別樣的堅定，只可惜那樣的堅定，文青羽並沒有能夠看到。
“洛夜痕。”文青羽輕輕靠在他身上：“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文青羽？”
這問題她問的有些忐忑，即便知道洛夜痕對自己的真心。她去還是感到一絲不安。
現今的文青羽根本不是當初的文青羽，以前的文青羽雖然並不出彩，卻不失純真。
洛夜痕若是一早就關注著這個人，豈會感覺不出文青羽的變化？那麼，他喜歡的究竟又會是誰？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該怎麼辦？
“呵呵。”卻聽頭頂傳來一聲低笑：“我在乎那個自然是你，無論是從前還是如今，都只是一個你。又何必去在意那所謂的時間。”
文青羽心中一顫，這個意思便是說，洛夜痕該是很早就開始關注文青羽了麼？
她身子一動，自他懷裡擡起頭來：“洛夜痕，我跟原先並不相同，你莫非沒有感覺到麼？”
洛夜痕笑容清淺而和煦：“你一直都是你，從來不曾改變過。又哪裡來的不同。”
“洛夜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