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纖長手指隨意在空中一點:“你說。”
被點到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那男子一直跟在文家族長身後。文青羽卻清清楚楚記得,文族長被飛影拎走的時候,那人眉眼中怎麼都掩飾不住的一絲欣喜。
有野心就有價值!
“啓稟王妃?!蹦悄凶右灰娢那嘤瘘c到了自己,突然就挺了挺胸膛,朝著文青羽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個禮。
“相爺叫我們來,是想叫我大哥和老祖宗做個證,將大少……”
“文長興,住口!”
文長封突然低喝一聲,打斷了文長興即將出口的話。
儘管這話只說了半句,文青羽卻已經聽明白了,瞳眸中不由閃過一絲冷芒。
原來,文長封果然是還沒有打消將庶子改爲嫡子的念頭。
“青羽別聽他胡說?!蔽拈L封朝著她擠出了一絲和煦的笑:“爲夫將他們請來的確是有事情,卻不是他說那個事情。”
“王妃我可沒有胡說。”文長興正色道:“我乃是文家嫡系一脈的人,死了的那個是我大哥。大哥平日最倚重的便是我,自然什麼都跟我說?!?
文長興生怕文青羽不信,語速極快:“他昨日明明吩咐我通知族中有頭臉的人今日都來相府,就是爲了想要……”
“本相想要續(xù)絃!”
文長封突然一聲大喝,直接將文長興的聲音給壓了下去。所以,這一嗓子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眼看著縮在屋角的文青鴛身子幾不可見的的顫了一顫。
“哦?”文青羽眸子含笑:“相爺看來的確是想要續(xù)絃了,這樣激動?”
文長封咬了咬牙,既然事情如今已然這樣,也沒什麼可顧忌的。
實際上,續(xù)絃什麼的他真還沒想好,但如今怎麼都不可能再提起庶子的事情。唯有藉著這個由頭了。
“沒錯,本相就是要續(xù)絃?!蔽拈L封點了點頭:“所以,今日纔將族中老人們都請來,也算是做個見證?!?
“不知,相爺要娶的是誰?”洛夜痕揚眉淺笑。
“吏部尚書葉大人的七小姐?!?
“身份上倒也匹配?!蔽那嘤瘘c了點頭:“如此,便恭喜相爺了?!?
“本王與青青稍後自會送上賀禮?!?
文長封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多謝王爺?!?
“既然相爺要忙著續(xù)絃的大事,我與青青便不多打擾了。相信相爺和宗親們還有許多要事要談?!?
洛夜痕緩緩起身,看一眼文青羽:“青青,咱們回去?”
“好?!蔽那嘤鹫酒鹕?。
“青羽等一下?!蔽拈L封突然急聲喚道:“本相有見要緊的事情,想跟你單獨談談?!?
洛夜痕顰眉,文青羽卻朝著他笑了一笑:“你在馬車裡等我,我稍後就來。“
洛夜痕點點頭,帶著飛影朝著院外走去。
他一離開,文長封瞬間便覺得罩在頭頂那一朵烏雲(yún)散開了。從心底裡往外透著那麼一抹暢快,腰身不由挺直了幾分。
“你跟我出來。”他朝著文青羽淡淡說了一聲,便率先出了屋子。
文青羽默了一默,文長封用的著表現(xiàn)的這麼明顯?
她究竟是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才叫文長封覺得,離了洛夜痕,她實際上是極好拿捏的一個人?
文長封走了兩步,並沒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不由顰了顰眉,聲音也沉了幾分。
“怎麼還不跟上?”
文青羽在心底嘆口氣,文長封不是最擅長諂媚權貴的麼?她的這個認識是不是錯了?
如果沒有記錯,她應該是榮王妃沒錯吧。榮王妃是誰?那可是不折不扣的權貴。
可是,文長封哪裡有半點諂媚討好的意思?
這樣子橫眉冷對的,他實際上纔是最不畏強權的那個吧!
“相爺不用走的太遠,本妃時間不是太多?!?
文長封眉頭顰了一顰,眉眼中一抹惱怒,眼看著便有什麼要衝口而出。
飛影卻突然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一臉欠扁的笑容。
“王妃,王爺叫我問問你。那兩具屍體怎麼處置?王爺?shù)囊馑际墙袆兞似ぶ苯铀偷阶逖e去,好叫那些個不長眼的都長長記性?!?
文長封臉色突然一變,似乎一句話給噎在了喉嚨裡,憋得一張臉通紅。
文青羽撇了撇嘴:“剝了皮血淋淋的送回去也不大好看,直接將皮送過去就好了。務必吩咐仔細些,不準給碰破了?!?
飛影愣了一愣,卻是不屑道:“那等子上不得檯面的貨色,留著一張皮有什麼用?”
“做人要厚道?!蔽那嘤疣嵵氐狞c了點頭。
“那兩個年齡那麼大了,後世子孫當是不少。怎麼能不給人留個念想?”
“將皮子完整剝下來,然後找東西填進去,仔仔細細做成個皮偶送回文氏宗祠去。許他後世子孫參拜,務必要做的與真人一般無二。記住了麼?”
飛影眉眼中閃過一絲欽佩,原先以爲自己爺已經是這世上最殘暴的人。跟王妃比起來,完全不夠看。
他再一次在心底感嘆,當今皇上,實在是太有眼光了。
文長封身子微微一顫,精明眸子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再一次鄭重了看了看面前明媚嬌豔,怒放芙蓉般的女子。
文青羽朝著他微微一笑:“丞相覺得這主意如何?”
文長封頓了一頓,方纔訥訥說道:“很……好?!?
他敢說不好麼?敢麼?
面對著剝了人皮,還面不改色叫人做成皮偶給送回到人家祠堂裡的兇殘人,他並不覺得自己這個父親的身份能爲自己掙來多少不同的待遇。
文青羽眉峰一挑:“飛影記聽到了吧,相爺對這主意極是贊成?;仡^告訴文長興,這都是相爺?shù)亩鞯?。要文氏一族的人務必知道感恩。?
“是?!?
飛影喜笑顏開遁走,文長封欲哭無淚。
感恩?文青羽搞出這麼一出,相信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文長封這輩子再不用回族裡去串門了。
文青羽眸色一冷,有些人不是想要接著族裡勢力來逼迫她就範麼?
那麼,她又怎麼能不做點什麼好叫他長點記性,知道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不能做?
“相爺想要說什麼?”文青羽聲音清冷,淡淡說道。
文長封眸色閃了閃,心中暗恨!
看來,文青羽這個女兒的心裡的確只有她的孃親,絕對不會顧及她這個父親。
那就別怪他將她當做一顆棄子:“男人的性情一向不容易掌控,位高權重的男人便越難掌控?!?
文青羽皺了皺眉,他到底要說什麼?
“榮王絕對不是一個你能夠輕易左右的人,所以,爲父想著,是時候找個人幫幫你。”
文青羽眸色一冷,找個人幫她?文長封手下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人?
“你妹妹鴛兒性情乖巧,長相不俗。過些日子,你就將她接回府裡去吧,你們姐妹同心,也好互相幫襯。”
文青羽勾脣一笑,清眸中突然不見了半絲溫度,眨也不眨看著文長封。
文長封只覺得叫那一雙清麗眸子看的渾身不自在,卻並不打算住口。
“鴛兒這些日子讓劉嬤嬤調教的很是不錯,有她做了榮王府的側妃,總比別人要好?!?
“呵呵?!蔽那嘤鸬恍Γ骸氨惧共恢?,相爺竟然如此看重洛夜痕?”
文長封聲音一頓,眼底有什麼極快的一閃而過:“榮王身份尊貴,本相看重他有錯?”
文青羽眸色一冷,以爲她看不出來麼?文長封眼底那一絲分明就是惶恐。那是被人看透了心事的惶恐。
他一向對文青鴛寄予厚望,從未將她當做庶女教養(yǎng)。在他心底,這個庶女實際上應該比自己這個嫡女更加有價值。
所以,文青鴛到了即將及笄的年齡卻始終不曾定下婚約。實際上,文長封是想好好利用文青鴛的婚事爲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她突然明白了鄧姨娘是用的什麼理由,叫文長封一口應承將她的兒子記成嫡子這樣的執(zhí)著。
原來,是爲了給文青鴛鋪路?
鄧姨娘已經不可能扶正,那麼有一個嫡出的兄弟,文青鴛的身份自然便也水漲船高,婚事上的選擇便也能更寬泛一些。
想想剛纔那個進退的當,說話暗藏機鋒的文青鴛。文青羽眼底閃過一絲冷芒,這些日子,劉嬤嬤當真是將她教的太好了!
所以,越發(fā)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麼?
叫文青鴛嫁入榮王府,應該並不是文長封的意思。他可是一直覺得自己女兒應該做正室夫人的。
那麼是誰?誰能左右的了當朝丞相?除了那一個人,只怕再也沒有了吧。
“相爺這想法本妃可不能贊同。”文青羽輕聲說道:“將雞蛋都撿在一個籃子裡,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文長封愣了一愣。
文青羽繼續(xù)說道:“既然二妹妹那麼出衆(zhòng),留在榮王府實在可惜了。洛夜痕再尊貴,終究不過是個他國質子,也許終其一生都無法離開燕京。二妹妹當有更好的選擇。”
“你是說?”
“皇上已經下旨半月後宮裡選秀,本次乃是大選。二小姐天人之姿,自然能飛上枝頭。”
文青羽回頭,身後正午的暖陽籠罩著天青色的頎長身影緩緩走來。那絕世男子似乎將陽光盡數(shù)披在了身上,一張如詩如畫的容顏只比明珠還要璀璨。
洛夜痕,什麼時候來的?又聽到了多少?
洛夜痕一張玉顏上掛著淡然的笑:“本王相信,相爺這個國丈一定當?shù)纳?!?
文長封眸子中閃過一抹光彩,顯然很是意動。眉眼中卻仍舊有著半絲掙扎。
洛夜痕勾脣一笑:“本王曾經起誓,與青青大婚後再不納任何女子入府。本王一向禁不起誘惑,是以會提前將一切危險剪除?!?
他站在文青羽身側,鳳眸中一片醉人的溫雍:“所以,一切有可能害本王違背誓言的人,本王不介意她們先死一下?!?
文青羽低笑,洛大美人說話當真是半點情面不留,這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了文長封。文青鴛入府,只能死!
眼看著文長封臉色青了一青,洛夜痕繼續(xù)說道。
“當然,本王相信二小姐這朵嬌花更加適合皇宮裡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