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點鐘,在康復室裡的言景喏終於喊了停,張鐵急急的出現在康復室,看著自家先生渾身彷彿被汗水打透的摸樣一陣難過。
扶著言景喏上了輪椅,向病房走去,一進病房他就看到了插在牀邊的白色棉花糖,他深不見底的眸子微微一縮,卻什麼都沒說。
任由張鐵推著進了浴室,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便回到了病牀,他的視線盯著棉花糖怎麼都挪不開了。
張鐵在一旁見氣氛詭異,低聲解釋,“我出去的時候買回來的。”
“哦。”他應了一聲,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眸色那般的深邃,讓人完全猜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即使張鐵跟了他這麼多年,一時之間也猜不透他到底是喜還是悲,小心翼翼的學著沐璃的解釋,“先生你吃這麼多藥,嘴巴肯定很苦,吃點棉花糖也許能甜一點。”
他凝視著棉花糖卻什麼話都沒說,張鐵侯在一旁手心冒汗,腹誹著,這話還不如不說了呢。
現在情況實在太詭異了,他的小心臟都要承受不住了,恰巧這個時候小護士送來了藥。
藥放在一個白色的小瓷碗裡,大概有十幾種,五顏六色的藥伴在一起,瞧著有些恐怖。
言景喏面不改色的吃著藥,將藥吃完他的手拿起棉花糖,揪下一塊放在嘴裡,跟預想中味道一樣,甜膩的嚇人。
他實在搞不懂,爲什麼女孩子們會喜歡棉花糖,明明甜到嚇人,卻還那麼愛吃,對,這玩意倒是真的能遮擋藥的苦澀呢,因爲甜的膩人,完全把苦遮過去了。
他的脣緩慢的彎起來,眸底透露著幾分淺笑,一旁的張鐵完全看呆了,自從先生住院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先生笑。
張鐵的視線落在那棉花糖上,開始猜測,難不成是因爲這個棉花糖的原因?
第二天一大早沐璃就出現在醫院了,她先是偷偷的站在病房門口看了言景喏一會兒,隨後將食盒交給了張鐵。
“張鐵,昨天怎麼樣?棉花糖有沒有被丟掉?”
張鐵的嘴角抖了抖,棉花糖......
看著張鐵這副德行沐璃的心瞬間墜地,肯定是被丟掉了,張鐵不好意思跟她說而已,心底一陣鬱悶,不過很快釋然了,言景喏似乎不喜歡吃甜的,所以她今天準備了話梅,吃完藥的話吃顆話梅。
沐璃笑的沒心沒肺的,“被他丟掉了是吧?我猜到了,沒關係。”
“不是。”張鐵有些意外的看著她,“先生沒丟掉,而是吃掉了。”
這次換沐璃驚訝了,大眼睛瞪得老大,小嘴微微張著,低聲呢喃,“怎麼可能呢?他吃了?真的?不是你做夢?”
張鐵的嘴角抖了抖,他清醒著還是在做夢這一點他還是很清楚的好嗎?昨天先生的的確確是吃了。
“而且先生還笑了。”
沐璃眨巴著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笑了?真的笑了?”
“是啊,嘴脣彎了一下,不過我很肯定,他笑了。”
沐璃突然有種想哭的情緒,好不容易纔壓下去,認真的點點頭,“真好。”
“是啊,真好。”張鐵很輕鬆的應了一聲,不陰雲密佈比什麼都好。
“把早餐給他送過去吧,我中午再來,還有你問問他想吃什麼。”沐璃很認真的吩咐道。
張鐵應了聲便拿著食盒進了病房,言景喏睜開眼睛,平靜的看著他。
他直接把食盒裡的粥連同小菜端出來,粥裡似乎放了香菇,聞上去很美味,言景喏簡單的吃了一點,視線落在了小碟裡的話梅。
“話梅?”
“噢,沐......”張鐵險些說漏嘴,急急的改口,“我覺得先生吃藥太苦,吃完藥的時候吃顆話梅,能暫時的抵擋苦澀。”
言景喏抿著脣沒說話,拿起一顆話梅,眼神幽深的看了好久好久,最後又放回了小碟裡,“好,留著吃藥的時候吃。”
張鐵聽到這兒又大大的意外了一下,話梅!那是話梅!他都懷疑以前先生有沒有吃過那玩意。
先生對這些零食可是一點都不碰的,怎麼現在他好像變了個人似的?還是因爲這話梅是沐璃送的?
在康復室的時候張鐵旁敲側推的問了言景喏想吃什麼,他的回答很隨意,什麼都可以,張鐵又犯了難,什麼都可以才難選好嗎?
心底鬱悶著,不知道中午怎麼跟沐璃說,說什麼都可以?這範圍實在太大太大了。
中午十一點,言景喏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餓了,該吃午飯了。”
張鐵把他推回病房,便開始在走廊等待沐璃,誰知道這兩天十分準時的沐璃卻沒來,他怕先生起疑心,只能去附近的飯店點了幾樣菜送到言景喏的餐桌上。
誰知道言景喏看了這菜臉色直接撂下了,直接把菜往前一推,說不吃了。
張鐵開始疑惑了,沐璃做的都是家常便飯,無論的花樣還是味道肯定不如這個五星級飯店,先生爲什麼不吃?
而每天吃了午飯就去康復室的言景喏,今天出奇的沉默,也沒說去康復室,就這麼冷著臉躺在病牀上。
唯一的動作就是時不時的看一眼手錶,病房的氣氛是越來越差,越來越緊張,張鐵更是大氣不敢出。
直到兩點鐘,言景喏沒了耐心,“你去看看她是不是出事兒了。”
“誰?”
言景喏一記眼刀丟過來,語氣森冷,“沐璃。”
張鐵這才確定,原來先生早就知道這幾天的食物都是沐璃送的,難怪他還會笑,也是因爲沐璃,既然兩個人都這麼關心對方,先生爲什麼還要轟走沐璃呢?
這個問題他可不敢問出口。
“還不快去?”言景喏沉著臉催促。
張鐵不敢再怠慢,急急的出了病房,卻撞見了一瘸一拐拎著食盒出現的沐璃,她衝著張鐵苦澀一笑,侷促的開口,“我來晚了,他吃東西了嗎?”
張鐵細緻的上下打量了沐璃一眼,她拎著食盒的手掌擦破了,手心滿是血跡,上衣全都是塵土,牛仔褲膝蓋的地方破了一個洞,隱約的也能看到血跡。
“先生還沒吃飯,你怎麼了?”
“出來的時候太著急,一個不小心被磚頭絆倒了。”沐璃有些侷促的衝他眨了眨眼睛,“我很笨是不是?”
張鐵看著面前這個還在傻笑的女人無奈的嘆了口氣,心底也開始肯定,先生喜歡她必然是有道理的。
接過食盒急急的進了病房,言景喏的視線在張鐵推開門的瞬間便投了過去,看到那個食盒他的臉色稍微的緩和了一點。
張鐵將裡面的食物擺在他面前,這期間言景喏愣是忍著沒問,最後還是張鐵憋不住了,小聲嘀咕,“她出來的時候被磚頭絆倒了,手心膝蓋都擦破了,一瘸一拐來的。”
言景喏的眸色幽深,看著桌子上的菜卻沒有任何胃口,沉默許久,“帶她去消毒,還有別告訴她。”
張鐵自然知道先生口說的‘別告訴她’指的是什麼,八成是不想讓沐璃知道先生已經知道是她在送飯。
親眼看著沐璃去消毒了,張鐵回到病房,言景喏正在看書,見他進來直接把書丟在一邊,不鹹不淡的問,“消毒了?”
“先生你既然這麼擔心她,就讓她來病房吧,她肯定會很高興。”
言景喏的眸子一下子染上厲色,狠狠的看向張鐵。
張鐵也覺得自己擅做主張了,慚愧的低下頭,他只是看著沐璃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睛有些感慨而已。
畢竟先生也這麼擔心她,何必還要繼續鬧彆扭呢?爲什麼不和好呢?
言景喏的眉頭微微一皺,捏起一塊話梅放在嘴裡,話梅的味道真難吃,他又開始疑惑,爲什麼女人都喜歡吃這玩意?
“我現在這樣,有什麼資格站在她面前?”言景喏的語氣透著幾分自嘲,很快又笑了一聲,“不對,我站都站不起來了。”
張鐵沒想到先生會這麼說,尤其還是用這種頹廢,不自信的語氣,不過也很快就明白了,先生之所以要趕走沐璃也是這個原因吧?
不自信,怕保護不了她,所以還不如早點分開,這樣對她會更好?
“先生,沐小姐不會介意。”
言景喏的眸光變得迷茫,自嘲的笑了笑,“可是我會介意。”
他是男人,自然應該爲她撐起一片天,現在他連站都站不起來了,怎麼給她撐起一片天?
即使她真的不在意,那將來面對言家這個大家庭,他又怎麼保護她?那種無力感會逼瘋他的。
所以趁著一切都沒發生,早點斷了情根,這也算是對她的一種保護。
言景喏閉上眼睛,掩飾掉眸底的傷痛與擔心,真的想在她消毒的時候陪在她的身邊,奇怪,明明是她受傷了,爲什麼他的心這麼痛。
手機鈴聲響起來,張鐵拿起手機臉色難看的遞給言景喏,“是老爺子來的電話。”
言景喏的瞳孔驀地縮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的笑容,言家終於知道這件事兒了?所以來打電話確認?
他拿起手機接通,語氣透著少有的謹慎,“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