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遲疑著問:“令師祖同樣也告訴玉姑,你上次在南苑提到的那個空前絕後的浩劫?正一道真的會有血光之災(zāi)嗎?這個血光之災(zāi)和刑天、夸父有何關(guān)聯(lián)?該如何消除?”
羅天笑一笑,緩緩問:“你也終於肯聽我胡說了嗎?飛翼宮裡面的《天書》想必你是早就聽說過的,知道《天書》的來歷嗎?”
莫桃非常驚奇:“難道你們知道?在上清鎮(zhèn)的時候,張?zhí)鞄煾嬖V天悚,《天書》是有作者的,你是不是也知道《天書》的作者是誰?”
羅天點頭:“《天書》作者乃是我們?nèi)O真天的人,我當(dāng)然知道。”
莫桃急於知道詳情,不過想起莫天悚的囑咐,又緊急剎車道:“等一等,我們?nèi)ヌ┓逭业教煦つ阍僬f,好不好?”
羅天苦澀地道:“他應(yīng)該早猜到《天書》和三玄極真天有關(guān)係,恐怕不會有興趣聽我說。他的手段實在太高了,搶先把齊元敬調(diào)離廣東,等於是逼著我非要動用那四寶不可。四寶中的兩寶又是捏在天悚手裡的。對付其他人,我還可以想想辦法,東西在天悚手裡,我真是沒法可想。”
莫桃皺眉:“原先你沒打算用這四寶嗎?”
羅天再次輕聲嘆息問:“你爹告訴過你這四寶的來歷嗎?其他東西也就罷了,那六片沁色玉片可合成一個飈火六天如意神符,是非常厲害的法寶,對我們戰(zhàn)勝貘君有很大幫助。”
莫桃失聲道:“你說我爹都知道?”
羅天點點頭,幽幽地道:“不然他不會留下元亨在身邊!我是前幾年才知道一切的。但當(dāng)年大伯在三玄島養(yǎng)傷時,我?guī)煾翟?jīng)告訴過大伯很多事情。關(guān)於《天書》,大伯很可能比你親爹知道得還多,不然大伯和蕭先生沒那樣容易就離開三玄島。蕭先生到幽煌山莊以後,也不會對幽煌劍和易子之事一直諱莫如深。這些年大約也不會一直避開你們。我猜他是不知道如何自處。”
莫桃越聽越迷惑,起身道:“你要想我們幫你,就和我一起去找天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們。”
羅天也站起來,正色道:“我說話天悚可能不會相信。晚上我在順和衚衕等你們,讓無涯子祖師來說,你看行不行?”
莫桃點頭,送羅天離開。
莫天悚晚上回來聽莫桃說完,很不情願地問:“你真決定要去幫三玄島了嗎?你要搞清楚,蕊須夫人才和我們是一家人!”
莫桃賠笑道:“我只答應(yīng)羅天去聽聽事情的來龍去脈,並沒有答應(yīng)他其他的。知道了以後我們可以自己下判斷。今時今日,天底下還有誰可以逼迫我們?nèi)プ鑫覀冏约翰活娨庾龅氖虑椋俊?
莫天悚仰天長嘆:“知道了,你真能忍得住不插手?不過去聽聽無涯子說什麼也好。三玄島就像當(dāng)初素秋的病,不去觸及不等於就沒事了,早晚有一天會爆發(fā)出來的。倒不如趁現(xiàn)在沒其他事情,狠下心將它剮了!”
不知道羅天是不是真的更在意島主的身份,不在意仕途。回京後沒置辦房產(chǎn),也住在順和衚衕。但他是朝中顯貴,又鰥居孑然,提親的人幾乎踏破門檻。無涯子實在覺得太鬧,終於還是將羅天趕出順和衚衕。羅天顯得低調(diào),在離順和衚衕不遠(yuǎn)的地方買了幾間房子,連下人都沒找一個。無涯子看不過去,讓中乙和典白都跟過去陪伴照顧。
吃過晚飯,莫天悚和莫桃一個隨從也沒帶,溜達(dá)著朝順和衚衕走。經(jīng)過羅天的宅子,看見裡面黑漆漆的,莫天悚忍不住撇嘴,小聲嘟囔:“桃子,你說羅天活著他爲(wèi)什麼?老婆死了也不說再找一個,吃沒吃著好的,穿多數(shù)時候就是粗布道袍,住也沒住個像樣的地方!他若是真如此清高,還在朝廷裡當(dāng)什麼尚書?我看他就是做給我看的!”
莫桃道:“他就算是做給你看的又如何?至少他能堅持如此做。”
莫天悚瞪眼:“你爹可是撿著一個大寶貝,你和羅天還真是一筆寫不出兩個‘羅’字的好兄弟啊!”
莫桃大笑:“我什麼時候姓過‘羅’了?我連‘文’都沒有姓過,一生下來就是姓‘莫’的,兄弟!”
莫天悚失笑,被逼的感覺淡很多,心裡舒服多了!
順和衚衕已經(jīng)不是酒館,早就變成一個藥鋪,規(guī)模不大,沒請一個外人做夥計。但由於三玄島出色的醫(yī)術(shù),生意卻是很好。儘管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店堂裡還有好些抓藥的人,幾個三玄極真天的弟子忙忙碌碌在撿藥。潘英翔不說幫忙,卻一個人悠閒地立在藥店門口,看見莫天悚和莫桃急忙招呼:“二爺、三爺,裡面請!島主和老祖宗都在後面等候。”
莫天悚打量他,精神很不錯的樣子,微微笑著,葛服綸巾,一派世家風(fēng)範(fàn),不過呼吸的節(jié)奏和那些來抓藥的人差不多,不是一個修道有成的人該有的節(jié)奏。莫天悚暗暗撇嘴,潘英翔要麼就是依然不服氣羅天,要麼就是不喜歡京城的生活,總之,他心頭正憋著一股鬱悶氣。莫桃著急得很,什麼都沒注意,領(lǐng)頭朝後面走去。
後院依然栽種著很多凌霄花。不過在這寒冷的冬季,只有一些枯枝敗葉縮在積雪和冰凌中,僵硬在北風(fēng)裡。莫天悚又覺得好笑,當(dāng)初羅天看見這種花激動得失控,倒還肯留著!氣量的確非普通人可比!不等莫天悚多看,羅天已經(jīng)和無涯子一起從堂屋出來站在門口招呼。
連中乙都不在場?羅天在三玄島的地位還真他高呢!莫天悚又不很舒服。莫桃沒他那些心思,寒暄幾句,進(jìn)屋分賓主坐下。
典白在地中間烹水沏茶。莫天悚一邊繼續(xù)和無涯子客套,一邊打量這間屋子。這是一間還算正式的會客廳。正中間掛的是伏羲、神農(nóng)、軒轅三皇畫像,兩邊的對聯(lián)似乎在哪裡見過:“境由心造,退後一步自然寬;事在人爲(wèi),休言萬般皆是命。”下面的供桌上點著一爐沉香與龍腦的合香。客位莫天悚和莫桃中間的茶幾上放著幾碟精緻的糕點,主位無涯子和羅天中間的茶幾上則什麼也沒有。
儘管屋子中間有一個烹茶用的火爐,但沒像北方習(xí)慣的那樣坐在土炕上,莫天悚還是覺得冷,很想找點熱和的東西暖一暖,可惜典白的茶還像當(dāng)年在青城山一樣慢。想起青城山,莫天悚才恍然,對聯(lián)曾經(jīng)是在青城山上看過的,又朝對聯(lián)看去,咀嚼出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典白的茶終於沏好,一個人奉上一杯後帶上門退出去。莫天悚掀開蓋子,茶葉在碗中分上下兩層,碗底的梗朝下芽朝上,水面的梗朝上芽朝下,儼然一幅太極圖。果然又是青城道茶,不禁搖搖頭,輕聲道:“好了,這裡已經(jīng)沒外人,老先生可以開始了!”
無涯子微笑道:“老道已經(jīng)很久沒管事。從前的事情還是該讓島主講給二爺和三爺聽,希望兩位不要見怪!”
莫桃忙道:“不見怪,不見怪,誰來說都一樣!”
莫天悚則以一貫的嬉皮笑臉慢悠悠道:“老祖師不是在向天悚昭示什麼吧?你們的家務(wù)事,哪裡輪得上我們這些外人見怪不見怪的呢!再說不過是聽聽故事,又有什麼值得見怪不見怪的呢!”
羅天苦笑,低聲道:“師祖,還是你來說吧!”
無涯子不悅地道:“天兒,我將雷霆玄化印傳給你,你就該擔(dān)當(dāng)起島主的責(zé)任。”
莫天悚又笑嘻嘻插言道:“老祖師,你該不是知道回三玄島很不容易,也非常危險,才故意沒將法印傳給外面的英翔兄!”
無涯子啼笑皆非:“三爺,你一直將天兒看成敵人,我利用他,豈非正合你的心思,何苦又來打抱不平?”
莫天悚哈哈大笑道:“老祖師說的乃是從前!最近兩年,我和羅兄在海邊並肩作戰(zhàn)合力驅(qū)除倭寇,早就是最親密的戰(zhàn)友,我不幫他,誰幫他?”
氣得莫桃瞪眼:“天悚,你來搗亂的是不是?”
羅天也是啼笑皆非的,淡淡道:“既然三爺無所謂,就由我來說吧!”
看看莫天悚沒再說什麼,羅天才儘量用一種平穩(wěn)的語氣開始講述:“三玄島有一個規(guī)矩,就是從來不收島外的人當(dāng)徒弟”莫天悚冷哼一聲,立刻就想反駁,被莫桃一把拉住,纔沒出聲。羅天不禁搖頭,繼續(xù)道:“這規(guī)矩不是一開始就有的,開始於張道陵建立正一道的漢代。”
莫天悚用力掙脫開莫桃的手,冷冷道:“這就是說,三玄島遠(yuǎn)比正一道起源還早。源遠(yuǎn)流長,所做的一切決定都是最正確的!”
羅天也是惱怒,微微一笑:“天悚,你實在不願意聽,我不說也沒關(guān)係,反正從前你們不願意的時候,我也沒開過口。”
莫天悚扭頭見莫桃也氣鼓鼓地瞪著眼,再一次老實下來:“你接著說,我不插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