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勝視線轉(zhuǎn)黑之前, 幾道黑色的影子從眼前掠過。

她下意識地想去看自己的光腦上的時間，可是就再也沒有意識了。

康奈爾手裡拿著光腦，坐在汽車的後座。偏頭看向窗外飛逝的景色。

車裡最終安靜下去, 再也沒有任何交談聲。康奈爾才伸手掛斷了通訊，將光腦收起來。

“非常感謝您的配合, 康奈爾先生。”旁邊的男人說, “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以及, 歡迎回來。”

康奈爾眨了下眼睛, 沒有回答。

車在路上繞了一個圈, 最後在一棟建築前停了下來。

康奈爾下車, 看見哈里正侷促地站在他面前。

哈里喊道：“康奈爾。”

康奈爾朝他走過去，輕輕拍在他的後腦。

哈里：“這樣真的可以嗎？”

“你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了。我瞭解你。我不會放你一個人過來。”康奈爾說，“我是看著你長大的。”

“……”哈里糾正道，“是一起長大的。”

康奈爾說：“兩個人也是可以的。相信自己的路, 走下去吧。”

康奈爾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的, 沒有人知道。但是他也覺得, 這樣或許是對的。

麥斯威爾有一句話說的不錯。他們這些人, 最堅定, 也最容易動搖。他們願意爲(wèi)了自己的目標(biāo)，毫不猶豫地上前，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倒戈。

不會放過任何一點希望。

“請進。”麥斯威爾退開一步道，“歡迎來到格倫。英雄。”

中了麻醉的幾人, 迷迷糊糊之中轉(zhuǎn)醒，發(fā)現(xiàn)有人在拍打他們的臉。

趙卓犖最先醒來, 但大腦還有些迷糊，四肢發(fā)軟。正坐在地上回神。

幾位聯(lián)盟過來負責(zé)接應(yīng)的人，將他們叫醒，給他們聞提神的藥物。

連勝坐起，感覺頭腦一陣發(fā)昏。她第一時間去摸自己的光腦。

十三點十五分。

到達這邊的時候，大約是十二點十五分。麥斯威爾被劫走的時間大約在十二點二十分左右。而他們約定匯合的時間。

是十二點三十分。

連勝低著頭，擡手扶住額頭，然後互相用力抽了下臉。

旁邊的人嚇了一跳，問道：“你沒事吧？”

方見塵用力一拳捶在地上，大罵：“臥槽！”

“哈里？”季班四面看了一圈，喊道：“哈里！”

連勝從地方爬起來，費力地喘息，說道：“走吧。”

周師銳猛得擡頭看向她。

季班：“啊？可是他們還——”

魯明遠去摸自己的光腦，急道：“我們應(yīng)該先聯(lián)繫聯(lián)盟，問問他們下一步的做法，現(xiàn)在走的話……”

“走！”連勝在忍耐邊緣，說道：“走吧，你們聽我一句。”

救援的人說：“我們沒有時間了，必須在規(guī)定時間離開港口。請儘快登機。”

季班抿著脣，不甘心地點了下頭。

那幾位救援的人沒有過多詢問，沉默地扶著她走向飛行機。

他們的航班，先去了十四區(qū)，然後有人接了他們，前往聯(lián)盟。

一路上都很安靜。只有幾人沉重的呼吸聲。

季班還是不敢相信。趙卓犖等人坐在後面，試圖搜索最新港口的消息。強行壓抑著立即返航回去找人的衝動。

周師銳看向自己的光腦，欲言又止：“連勝……”

連勝靠在椅背上，右手揉著自己的指節(jié)：“我不知道。不要問我。”

衆(zhòng)人一路上都沒有休息，睜著眼睛保持清醒。

他們在腦海中規(guī)劃了數(shù)十種救援的方式，最壞的結(jié)果，然後又被自己一一否決。

杞人憂天而已，一點用都沒有。

百米飛刀，他們迫切地想看到百米飛刀。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太亂了，腦海中一片混亂。

到達聯(lián)盟二十九區(qū)的時候，是在深夜。過來接送的人直接將他們帶到軍事基地。

基地裡燈火通明。

他們踩著地面，一步步向前，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回來了。這裡是聯(lián)盟。

可是他們沒有全部回來。

“歡迎回來。”百米飛刀走出來迎接道，“先休息一下吧，你們都累了。”

方見塵跨步上前，朝他靠近，飛速說道：“麥斯威爾他——不，康奈爾他們……”

百米飛刀打斷他，按著他的肩膀說：“先去休息一下吧。之後的事情再談。好嗎？”

連勝站在隊伍的最後面。百米飛刀對上她的眼睛，心“咯噔”地沉了一下。

周師銳一直看著連勝，順著視線望過去。在百米飛刀那熟悉的臉上，看到了陌生的表情。

“好好休息。”百米飛刀又拍了拍手下的人，“連勝，我想我們需要談?wù)劇！?

幾人一起看向連勝。帶著一絲不解。

連勝上前，跟在百米飛刀的身後，朝著走道盡頭走去。

百米飛刀按了電梯，帶著她登上頂樓。然後從樓梯口進去，來到了天臺。

正是晚上，冷風(fēng)大作。

連勝還穿著港口時候的一件薄外套，頓時整個人打了個寒顫。

百米飛刀將軍裝外套脫給她，連勝直接找了個逆風(fēng)的地方，靠牆坐下。

百米飛刀哼了一聲，也跑到她旁邊坐下。

百米飛刀把衣服披到她的身上，問道：“生什麼氣呢？”

“如果我們真的約定是十二點三十匯合，那麼十二二十分的時候，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了。可是過了一個小時你們纔來。”連勝說，“你提醒過我，是我沒明白。”

百米飛刀點頭說：“對。我說過了，想把麥斯威爾放回去。”

“不是這個。”連勝衝道，“不單單是因爲(wèi)這個！”

百米飛刀對上她的視線，最終敗下陣來：“不愧是連勝哈。我就知道騙不了你。”

百米飛刀收起笑容，說道：“他不是聯(lián)盟的公民。他在聯(lián)盟沒有任何的身份。他對格倫來說，很重要。所以他選擇留在那裡……”

康奈爾留在格倫，可以挑動格倫內(nèi)亂。

最好的結(jié)果，是麥斯威爾能夠上位，同時履行他的諾言，那聯(lián)盟就不需要和格倫開戰(zhàn)。

最壞的結(jié)果，是格倫經(jīng)過內(nèi)戰(zhàn)，沒有足夠的能力進行攻擊，那聯(lián)盟也可以最大限度地佔據(jù)優(yōu)勢。

康奈爾留在聯(lián)盟。就是一個隨時可能會曝光，且無法被完全信任的克隆體。

一場裡應(yīng)外合，各有所利的交易而已，卻顯得他們給了康奈爾足夠的“選擇權(quán)”。

“百米飛刀！周師韌！是你執(zhí)意要送他過去的！你跟他說了什麼？！”連勝喝道，“如果你們一早就想把康奈爾送回到格倫，不如從一開始就直白地告訴他，也直白地告訴我！爲(wèi)什麼要在背後做這樣的動作？”

百米飛刀說：“我沒有跟他說什麼。我只是告訴他，麥斯威爾身上，注射了他們自己內(nèi)部的定位器。他的親衛(wèi)隊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的位置，跟聯(lián)盟進行了交涉。聯(lián)盟決定最終將他留在港口區(qū)。”

計劃有變，卻只告訴他一個人。

連勝猛得站了起來，軍裝滑到地上，她咬牙道：“你這暗示的可真夠隱晦的啊？聯(lián)盟要拋棄他，還想著利用他，不就是覺得，他會照著你的計劃走，覺得他不會背叛聯(lián)盟？無恥比僞善，更討人喜歡。”

百米飛刀仰頭看著她，感覺手心的指甲有些尖銳：“你冷靜一點。”

連勝深吸一口氣，感覺那涼風(fēng)從口腔一路直貫心肺，心口的那股鬱火也被澆了下去。

她重新坐下來，伸手去扯地上的外套。

兩人沉默地坐了許久。

連勝擡手，揉上自己的額頭。

百米飛刀仰頭看著星河，說道：“自私，纔是政客的本色對吧。我也覺得這種做法做並不高明。可笑的是，我覺得它又是對的。”

連勝緩了緩，片刻後道：“你說的對。身爲(wèi)一名聯(lián)盟的公民，如果是我，我也會這樣做。戰(zhàn)爭打響的話，從來無法奢侈地去計較個人的得失。”

百米飛刀鬆了口氣：“不是我想瞞著你，但這件事情不好開口，還容易節(jié)外生枝。你們是否知情不影響任務(wù)的進行，所以軍部不願意對你們公開。也希望你能保守這個行動的秘密。”

“你可以責(zé)罵我。康奈爾……也是。對不起。”百米飛刀說，“對不起。

連勝說：“身爲(wèi)聯(lián)盟的公民，我無法指責(zé)，阻止你的行爲(wèi)。可是身爲(wèi)他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我答應(yīng)的事情，就會做到。”

百米飛刀愣了一下說：“什麼？”

“沒有人願意接受他。那當(dāng)他終於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我會把他接回來。”連勝說，“那個時候，希望你們能正大光明地承認他是聯(lián)盟的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