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兩個小孩在雪地裡，一個隨意教，一個用心學，有心算無心，李良只糾正了兩次曼曼的動作，剛開始練，她是不可能做到標準的，只要她能蹲個似模似樣的馬步就行了，好好磨一磨她的劣性。

接下來李良繼續練乾坤混元功的前篇，而曼曼就在他不遠處練馬步。

乾坤混元功前篇，五氣朝元，以猴、牛、虎、龍、鶴五種動物爲原型，練的是不適用實戰的套路招式，目的在於錘鍊五臟，凝氣，前篇練成後，體內會產生奇異的鳴顫之音，動靜猶如五道悶雷在體內遊走，無論練的是外道魔功還是純正內家功夫，只要練到了家的，只要五臟練出了雷音的，就是得了正果，即可稱爲五雷正法。

屆時配合搏鬥技，出手間不再單純依靠肌肉發力，一身力道將以針尖大小的穴竅中打出，集中於一點爆發，尖銳無比，亦可如老牛推磨般雄渾厚重，勁力變化多端，擊中了對手瞬間便可致死致殘。

不具備相應防備手段，一旦勁力入體，人就救不回來了。

這種功夫李良肯定是不會教曼曼的，先不說她學不學的會，隨便教了她就是害她，五氣朝元篇萬一沒練好可不是岔氣那麼簡單，模仿動物五形打出的招式，乃是搬運體內氣血周天循環的法門，會讓勁力按照招式的演變在體內遊走，練岔了就相當於武者拿刀捅自己內臟，從內部造成傷害。

也就是李良敢隨時練隨時停，換做別人，練到一半時被人打擾，那滋味簡直美妙無窮。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了。”李良收功後叫停了曼曼。

這天氣至少有零下好幾度，在外面待久了身子非得凍僵不可，也不知道李良到底冷不冷，看他還是一身單薄的背心和薄褲，好像一點也不怕冷的樣子，棉衣被他隨手丟在樹下，根本沒有想穿的意思。

再看柳曼凍的直打哆嗦，小臉蛋兒凍的通紅，風吹在臉上跟刀子刮過來一樣，她使勁的忍著，站馬步的時候，每當冷的不行了，她就幻想著自己從天而降懲治惡徒，又飄然飛走的畫面，一下子身上就涌出了用不完的力量，兩隻眼睛都在放光。

小丫頭毅力還行，第一次扎馬步，中途站一會兒休息一會兒，頂著寒風堅持到現在沒放棄算是挺不錯了，臨走前李良給她叮嚀了一句，讓她回家了注意給腿部肌肉按摩，不過看小丫頭古靈精怪的轉著眼珠，想來是沒聽進去。

隨便了，讓她明天自己受罪去吧。

“良蛋兒！！”

李良披上棉襖，正要回家時，聽到曼曼叫他，回頭一看，只見曼曼扒在樓道門口，探出一顆腦袋衝他做了個鬼臉：“今天本座只是跟你交流切磋，其實輕功什麼的我早都會啦，我是故意考驗你噠！”

“哎？！”李良氣的轉身朝她衝了過去去：“你說啥？站住，給我回來！”

“略略略~~抓不著找不著~~~”曼曼風一樣跑回樓上了。

當然，李良沒有真的追了上去，這傻妞死鴨子嘴硬，明明在寒風裡凍的跟冰棍似的杵著，都沒放棄，最後還非得在嘴上逞個強，李良也不生氣，要是她沒這股倔勁，第一次站樁也堅持不了這麼久吧。

算了算了，回家吃飯。

李良披著棉襖，一口氣跑回了三樓，按完門鈴後，他注意到家裡的說話聲忽然安靜了下去。

等了片刻家裡人來開門，開門的居然是蘇琴，她白天不是上班麼？今天不上班嗎？進了家門李良感覺氣氛很不對，母親拽著他胳膊，把他拽到客廳，爺爺奶奶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正襟危坐，全家一副很嚴肅的樣子。

李忠德儘量放平和的問道：“你是不是經常和後樓的柳曼在一起玩？”

“沒有。”

張愛玲坐在一邊，目光冷厲的盯著李良，佈滿皺紋的眼角顯得她眼神十分刻薄，當李良說出“沒有”兩個字時，他明顯看到奶奶嘴裡嘖了一聲，咬起了牙，似乎要過來揍他。

“你別吭聲！”爺爺瞪了老伴一眼，回頭又衝李良問道：“沒事，說實話，後樓的柳曼是不是老纏著你，我看平時你也不主動找她玩，老是她先找你的，對不？”

李良點點頭。

他回頭看了一眼母親，蘇琴無奈的靠牆站著，彷彿對眼前這一幕感到十分無力，說實話，就爲了這麼點破事，兩個老人非鬧著讓她從學校請假回家，至於不至於，李忠德還好，爲人忠厚老實，就是她這位婆婆太能鬧了。

張愛玲本來沒把後院那個小女孩當回事的，前段時間見到孫兒跟柳家那小女孩一起玩的太頻繁，竟想直接殺到柳家，警告柳曼的家長不要糾纏他家孫子，結果硬被李忠德攔了下來。

李良並不知道的是，柳曼不止到了六歲沒去上學，她還有個非常爭氣的母親，爭氣到把她爺爺活活給氣死了，柳振國的女兒當年才十五六歲，跟人那啥了以後生下柳曼，把孩子往家裡一扔，人就跑了，後來柳振國在工地上幹活因爲操作失誤，從十幾層的鋼筋架上栽了下去，撒手人寰，大家都說是因爲他被氣的精神恍惚，才摔下去的。

什麼樣的母親什麼樣的閨女，柳曼的母親大逆不道，爲了孩子著想，張愛玲可不能讓柳曼禍害了她寶貝孫子，老人家是個急性子，看李忠德還在慢悠悠引導孫子，張愛玲耐心徹底耗盡，她一把推開老伴，指著李良的鼻子厲聲道：“以後不許跟那野種玩了，聽到沒！”

“你說誰，曼曼嗎？”

“咱院子還有哪個野種？”

李良冷著臉的道：“我想跟誰玩就跟誰玩，我不想跟誰玩就不跟誰玩，我不會聽你命令，我也不是你可以命令的。”

“你說啥？你再說一遍！狗日的東西，她媽是個野雞狐貍精，她也是個狐貍精，我看你是被那小狐貍精迷住了。”張愛玲衝上來擡手便要扇李良的腦袋，當時李忠德就火了，一把將她推到了沙發上。

李忠德作勢就要跟老伴打起來：“你個瘋婆娘，跟瘋狗一樣見誰都咬，你敢動良蛋兒一下試試？”

在他看來，這一切口角爭端沒有任何意義，時間會讓所有紛爭化爲過往雲煙，李家撫育他長大，他一定會償還養育之恩，這是因果道理，他虔誠遵守，但他並不重視所謂的親情友情愛情，因爲那羈絆註定無法陪伴他到兩三百年以後，老去的人終會老去，家人終會歸於塵土。

這一家子喜歡鬧就鬧吧，反正，凡人不過百年壽命。

由他們去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