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人可以對她兒媳下毒手，難免不會對她夫君下毒手，還有她婆母……
所以說到這兒，已是熱淚盈眶，滿心苦楚無法言說。
這些事情也只想存於心底，不敢冒出任何往外說的念頭，就怕爲陸家帶來禍患。
但是見到大孫女歸來，還是想叮囑幾句。
如今有了兩個弟弟，這孩子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陸微雨見祖母抹起了眼淚，可不敢多說什麼。
但她也知道，能讓祖母都想到這些問題。
顯然是最近隨著母親生下銘兒，招來很多人的好奇。
母親常病之事，本身就很容易引人議論和好奇的。
一個常病之人突然生了個兒子，病是何時好的？以前是真病了？
“可二小姐說她去質問了楊氏，楊氏直喊冤枉，還要以死明志，說是大小姐誣陷她。”
“看到她這副艱苦求存的可憐模樣，恐怕也會有人說……”
而恰在去年，嫡女掌家，妾室一路被壓制到最後更是被貶去了偏院。
陸微雨擱下最後的態度，管祖母想怎麼安排陸芊芊的親事呢。
“我一個嫡長女嫁個皇子也不是高攀。”
陸微雨到是想拿到母親那些年的病例診斷手札。
怎麼看都是那妾室的手段。
“你祖母見過周家侄孫了，說是模樣年紀都合適，就是讀書還少了些。”
奈何曲太爺爺根本不給她看。
“而她哪怕在禁足中，也還在想著怎麼算計我、攀咬我，還利用祖母的傳遞。”
陸老夫人揉揉孫兒的頭，又看向大孫女。
“我想，芊芊如今一副好像誰都欺負了她的苦大仇深作派。”
前世，她不就在最落魄無依時，被宮中林妃撮合，嫁進了太子府？
“若非善親……其實與嫁到周家也沒差別。”
見她的親事是嫁進書香門第，就也想在明年春闈後挑一個榜上有名的合適親事？
這不又是爲了所謂的公平嗎？
一嫡一庶、一長一次，何來的公平？
常嬤嬤又何嘗不知道大小姐的委屈？
“你這孩子也不容易，你祖母也是希望家和萬事興，可二小姐實在是……太不爭氣了。”
也算合理解釋了母親常病，今年又生了個兒子的原因。
“但是周家侄女爲人如何、家世如何，是否善緣，也真是不好說。”
因爲正室夫人若病逝，最得利的就是這位可以被扶正的妾室。
“爲了所謂的公平也同樣得退讓。”
“哪一次是親眼看見、親眼聽見我欺負庶妹的？”
“這不是她從小到大一慣的伎倆麼。”陸微雨呵呵一笑，神色疏淡。
常嬤嬤送出來，在院子外頭小聲與陸微雨說起陸芊芊的事情。
“她來算計我也罷了，若她敢對錚兒和銘兒出手，我會讓她一無所有、生不如死的。”
但常嬤嬤去年就得了陸微雨的提醒，對這些事兒自然會告知與她。
“因你母親生下銘兒，外間都說你母親以前常病，是寵妾作妖，如今寵妾被貶，你母親才恢復正常。”
她本意是來告知大小姐這些事兒，想從聰明孩子這兒討個主意。
不然，以她如今遍讀醫術的實力，沒準就將這毒給推斷出來了。
“平時一些日常瑣事也都自己做，不敢喊丫環婆子來做。”
“而我，爲了避嫌，爲了表示我真的沒欺負過她，還得處處忍讓。”
常嬤嬤拉著陸微雨的手，低聲安慰著。
或許，長輩們其實知道兇手是誰，只是不敢說出來。
“到時回過頭來一起謀算伯府，防不勝防。”
只要如今母子平安，若兇手再敢出手，恐怕再沒那麼容易脫身了。
陸微雨連忙答應了，姐弟再次行了禮，就往外走。
陸微雨陪祖母說了好一會兒話，纔在陸錚有些著急想去看弟弟時，起身告辭。
“那周家侄孫連舉人都未考上，明年春闈自然是沒法赴考的，算是婉拒了。”
“大家才肯聽我說，才肯睜開眼去打量她的真面目。”
覺得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善意和關懷，都得不到迴應，心中難免鬱郁。
兇手查不到，那誰是兇手也變得不那麼重要。
但是五師叔和她說，回春堂也沒有她母親的病例診斷內容。
那就是去年治好了病，因懷疑是毒，自然就會繼續瞞著，怕被人知道有孕而再下暗手。
“這也是我以前提醒過嬤嬤的，但這是將來的事兒，誰又說得定呢，也是爲難啊。”
父親提到懷疑是被人下毒，纔有如此突發的怪病，立刻轉移了別人的注意力。
“若是好親，說不定芊芊嫁過去後沒了爭名份、爭地位的心思，反而過得舒心了，就變好了。”
“或是出身不高但能金榜題名的年輕才俊，也是福氣。”
“要說到書香門第，或是說個像雲城陳家這樣的門第。”
“同樣爲了避嫌，在父親分莊子時、辦小塾時、讓祖母教導她甚至派了一個老嬤嬤給她時，我都退讓了。”
“對她這樣一肚子壞水、渾身算計的庶妹，我啥也不求，唯求井水不犯河水。”
“我代母掌家以來，府中所有人都是幫我的，哪怕我不在府中，也會幫我欺負她。”
因而……
“你也莫難過了，你做出的退讓，長輩都看在眼中，孰好孰不好，都有數。”
“就與老姨娘說，想等明年春闈之後再瞧瞧。”
“可誰想到了事實，我爲嫡長女，只論出生就不公平了，一個庶女要跟嫡姐爭公平？”
“就說等明年春闈之後，也尋一個合適的新科考生，與二小姐說說看。”
“就連我林家親表哥、親表姐都相信她是可憐的、被欺的，不肯相信我其實什麼也沒做。”
“直到那次我落湖差點丟了命，之後病了一冬一春。”
陸微雨自然不會多嘴，就讓別人都這麼懷疑去唄。
陸微雨不得不多想一層。
陸微雨說了自己的委屈，也不會多作糾纏，更何況是對常嬤嬤？
實無必要爲難別人。
“老夫人也很無奈，不知該怎麼教了，前兒還與我說，要不就嫁遠一些，讓她將楊氏帶走算了。”
但是最近二小姐總那樣，老夫人對她也有些不喜了。
“若傳了出去，定然也會讓人說伯府是因楊氏害了我母親，而連累到她一個小庶女被欺負苛待。”
她笑了笑，無奈道：“我也知道祖母的難處，芊芊也太不識好歹，辜負了祖母的苦心。”
“說句厚顏的，就衝著我外祖家的門第，我姨母宮中娘娘的地位。”
“不過是書香門第或金榜題名，皆要比周家勢大一些。”
“不都是聽說，或是看見庶妹那副可憐樣而信了她？”
“去吧，你這一路舟車辛苦，也要好生歇歇。”
畢竟以前後宅裡還有個得寵有勢的妾室興風作浪。
“不然當初也不會給我說一個遠在雲城的次子，在京城各府哪家沒有合適的可說？”
“嬤嬤，芊芊這個月剛滿十三，如今外頭又有那種傳言，若這時候將她低嫁，於伯府名聲定然有損。”
“二小姐如今戰戰兢兢彷彿誰都要害她一般，見了誰都一副畏縮害怕的模樣。”
想到老夫人都有些沮喪氣餒，常嬤嬤也是一臉無奈地嘆著氣。
只不過目前都將這一切歸於後宅手段。
“我不在府中都有人說我冤枉了楊氏。”
“婆子怕被誤會擔責，就稟了許嬤嬤，許嬤嬤勸解過二小姐，顯然沒什麼效果。”
“既然她有孝心，楊氏跟著她想來也會晚年有靠，咱們陸家也沒虧她們娘倆。”
“以前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時，不總被人指責我欺負了庶妹？”
“至少這是老姨娘牽的紅線，不是伯府因楊氏而苛待庶女。”
一切，都好像變得合理了。
按照伯府這一年多發生的事情，再結合陸夫人被人暗算常年臥病一時。
只要眼下一切風平浪靜、家人平安就夠了。
“若非好親，一個壞孩子進入一個壞人窩裡，只會變得更壞。”
她也不再往下推斷。
“以前，大家對我這剛從莊子上回來的大小姐是什麼印象？”
“伯府卻不需要趁勢而起再入朝堂。”
“聽她院中的婆子說，她常在夜裡偷偷哭。”
“到是你那未婚夫婿進府來拜見，你祖母很是滿意。”
這些話，陸老夫人定然不會說與陸微雨聽。
“伯府的嫁妝肯定豐厚，不管嫁去哪兒也不會吃苦頭就是了。”
“得虧大小姐那時都不在京城，老夫人訓斥了二小姐，讓她不要再去看楊氏了。”
老夫人實在是太心善又耳根子軟，如今爲之煩惱到有些像個沒主意的了。
“但眼下說親確實不好拿捏，與其說明年春闈之後，周家侄孫反而好些。”
“同樣的，若能讓她好嫁一切順心遂意而釋懷，從此變好，也是好事。”
“事實上，哪一次是逮住了我欺負庶妹的當場？”
只不過是竹籃打水、鏡花水月罷了。
而到了那時，她的親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嫁誰又有什麼差別？
“因而，門第什麼的，還不如家風和兒郎自己的品行更重要。”
“伯府又不差錢，給錢給產業自己做買賣，也是拿捏的富貴舒心日子，有沒有門第又如何呢。”
陸微雨這番話，令常嬤嬤很受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