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成了這樣？她在外與人相處，實則性子已經是有幾分像是男兒了，與洛佔月石頁等人相處得也算可以，爲何偏偏到了沐十三這裡就出了差錯？

該是個很好的人，家世，本事，年輕，俊美。

只是，微微嘆了口氣，不合適啊不合適。

可沐十三這個人，聰明，又有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在，這樣的一個人，如今有了這樣的念頭，若這個人不是她考慮的對象，那是不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哎，事情怎麼這樣多，本來就一件接著一件，沐十三又來湊什麼熱鬧，嫌她日子過得太過安生了嗎？

花錚自然不知道她家小姐這一會兒腦子裡已經想了這麼多，本以爲是今兒個一天吵吵鬧鬧的，叫小姐休息不好，或者在宮裡遇到了什麼人和事，纔會睡不著，想著問問小姐，要不要去再去煮碗安神湯來。

卻是忽而聽到小姐問出這樣一句話來，花錚登時就愣住了，隨即忍不住在黑暗中羞紅了雙頰：“小姐怎麼問奴婢這個？”

其實幾個丫頭與小姐感情極好，平日說話之時，良辰因著自個兒親事的緣故，多少也與她們透漏過一些這方面的意思，意在告訴幾個丫頭，該是時候考慮自個兒的親事了，即便現在還不到成親的年紀，但可以開始留意，只要她們有意中人，她這個小姐就一定會爲她們做主的。

只是平日裡幾人一同笑鬧也不覺得有什麼，可這樣靜謐的夜裡只有主僕二人，花錚 便是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良辰也是聽得花錚語氣裡的羞澀之意，才反應過來，這時候的人可不比她的想法，談及親事對她而言根本不是能夠叫她害羞的事，但對花錚一個在感情方面如同白紙的小丫頭來說，自然是不一樣的了。

便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突然想起來要問問。你也知道，我娘開始爲我的親事操心了，你們幾個與我年紀相仿，我自然要爲你們打算，怎麼，不好意思了？” 這倒不是假話。她早就想過，幾個丫頭的親事不能馬虎。要早些做打算，就如同她還不曾及笄家人便開始操心她的親事一樣，幾個丫頭的親事也要早早著手纔是。

“奴婢……奴婢沒不好意思。”花錚被小姐笑得越發臉紅，可也知道，小姐不會無緣無故問出這樣的話，這樣說來，是真的在關心她們，便是忍著羞意道：“其實，其實奴婢幾個私下裡也說過這個。”

“喔？是什麼樣的人？”良辰頓時來了興趣。轉頭以手撐著頭，側過身子看著外頭的花錚，饒有興致問道。

花錚正想著小姐妹之間從前坐下來說的話，一時沒有留意到小姐的動作，只聽到了問話，便是笑著道：“奴婢們幾個說過。日後一定都要一直伺候小姐，知道小姐心疼奴婢們，親事上頭定然會叫我們選合心意的，那我們便會認真瞧著，一定要找到一個品性極好的人，這極爲重要，若是當真找到了那個人。便好生嫁了，然後依舊一起伺候小姐，我們即便嫁了人，也還是小姐的陪嫁，到時候我們在身邊伺候小姐，我們……我們嫁的人便在外頭幫著小姐做事。”

說到後來，花錚還是忍不住更爲害羞了些，但語氣裡的認真，卻是滿滿的。

幾個丫頭無論是性子活潑還是沉穩的，陪在小姐身邊這樣久，尤其是近幾個月，其實多少都受到了小姐不少的影響，其中的之一便是不會像是尋常的姑娘家那般，提及自己的親事便是扭扭捏捏，還不曾開口臉便是像充了血一般。

所以這會兒說起來，花錚的聲音雖是還有些少女的羞澀，但卻是很平靜的，也很認真地在回答小姐的問題。

其實在小姐問過她們，尤其是知道小姐也要開始尋親事之後，幾個丫頭便是坐下來一同說過此事。

不爲旁的，她們知道自個兒日後都是要跟著小姐，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小姐的。

其實尋常深受小姐寵愛的丫頭，最爲常見的歸宿，便是被姑爺收房，或者會成爲姨娘，日後依舊陪在小姐身邊，在夫家成爲小姐的助力。

但是依著她們對小姐的瞭解，也因著如今她們想法的轉變，更加之本身的性子，是以這一條路從一開始便是不在她們的考慮範圍內。

再有就是，誰也不曾想過到了年紀便是會被嫁人，或者是留在府裡繼續做事，無論如何，她們日後都是要隨著小姐的，小姐去哪裡，她們便是要去哪裡。

那麼剩下便是隻有兩條路了，一條便是終身不嫁，一直陪在小姐的身邊伺候，另外一條便是找到了可以嫁的人，以後仍是可以跟著小姐，幫著小姐做事。

小姐即便是嫁人了，也是需要陪房的，初時她們可以作爲陪家丫頭過去，接著便是可以當小姐身邊的管事媽媽，幫著小姐料理內宅的事，她們的夫君也可以幫著小姐管著外頭的事，作爲小姐的親信，她們不放心旁人，是以想到的便是要一直親力親爲照顧小姐。

因而這話確實是她們背地裡商量過的，也正是她們心裡所想，但卻是良辰沒有料到的，她只一心想著日後在幾個丫頭的親事上頭一定要上心，一定要給她們找到好的歸宿，卻是不曾想過，她們在考慮親事的時候，是把她先考慮在前頭的，無論親事怎麼選擇，都是要最後一直陪在她身邊的。

只是她們覺得如此理所當然的想法，卻是叫良辰覺得感動莫名的，她知道自個兒是捨不得幾個丫頭日後離開自己的，但她沒想到幾個丫頭也這樣將她放在心上，不，該說是想到了，只是沒想到這般重要。

悄悄深吸了口氣，良辰忍不住嘴角抿起一個溫暖的笑，輕聲開口問道：“你們幾個想要一直跟著我？”

“當然要一直伺候小姐。”花錚聞言卻是嚇了一跳，忙忙問道：“可是小姐覺得奴婢們做得不好？小姐日後不想要帶著奴婢們去夫家嗎？”

小姐不會是沒想過要帶著她們吧？怎麼會？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良辰忙否認道：“你們要一直跟著我，我當然是願意的，我只是……太高興了。”

嗯，是太高興了，一種旁人將自個兒放在心裡的高興，爹孃和哥哥在意她她覺得理所當然，親情使然，她也將她們都放在首位。

可幾個年紀並不大的丫頭，卻是如此選擇，叫她打從心底裡高興，也讓她覺得安心，身邊親近的人，她其實一個都不想要分離。

她一向野心不大，無論是操心府裡的生意，還是家裡的常人看來本不該一個女兒家插手的事，其實不過都是爲了過簡單自在的日子。

這種日子裡頭包括了家人朋友的安康，包括了不被煩憂所擾，包括了不需要擔驚受怕和委曲求全。

所以其實說來，她無論現在在做什麼，終極都是爲了這個簡單的目的而努力。

即便在這過程中，她或者要做很多本來不願意做的事，比如勾心鬥角，比如手上沾上鮮血，或者還有陰謀陷害。

但那又如何，要得到一些，總該要付出一些什麼吧，能夠最好讓她所愛的人都平安幸福，良辰願意做所有她不願意做的事。

微微在幽暗中露出一個笑容，良辰覺得此刻的心裡其實很是平靜，或者該激動的時候早過了，所有也就只剩下了平靜，但她並不討厭這會兒自個兒的心情，反而覺得慶幸，因爲這正是如今她所需要的。

“花錚，今兒個在宮裡，太后跟孃親說了我的親事。”聽得花錚高興地笑出聲來，良辰忽而輕聲說道。

“什麼？”本來正閉著眼睛跟小姐說話，又因著小姐的話忍不住笑出來的花錚，聞言猛地一下坐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瞧著帷帳內的小姐，語氣拔高了道：“太后今兒個給小姐指婚了？”

不會吧？若真是如此，府裡該不會如此平靜纔是，太后指婚哪裡會這樣簡單，府裡怎麼不見有半點兒舉動了，莫不是因著今兒個晚了，要明兒個纔來宣旨？

還有，太后要給小姐指婚的人是誰？到底是誰？

花錚瞪大了眼睛瞧著小姐的方向，看著這會兒已經重新躺下的小姐，心裡七上八下的。

良辰也聽到了花錚那裡的動靜，扭頭看了看，藉著微弱的燈光看出花錚坐了起來，便是忍不住笑道：“你這樣激動做什麼？快躺下吧，只是今兒個太后提了一下，並不曾真的下旨。”

“沒有下旨，可太后娘娘提起了，小姐，太后娘娘是如何提起的，還是在除夕這樣的日子，太后娘娘要給小姐指婚的人，是誰？”花錚這會兒哪裡還平靜得下來，忙不迭地急急問道。

若是換了尋常人家，哪裡會有丫頭這麼冒冒失失地問關於小姐的親事，只怕不是小姐羞得說不出話來，就是氣得教訓丫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