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心裡卻不是如此的，看著老太太自進門起除了陰沉就沒第二個樣子的臉，這會兒卻是佈滿了驚疑不定，良辰心裡別提多舒坦了。

看著老太太顯然有些震驚的神色，良辰卻是絲毫不覺得自個兒這樣做太過了，要是今兒個來了就只是要擠兌她們幾句，那她可覺得著實沒必要走上這一遭了。

“娘，這匣子裡頭到是什麼啊，難不成還真的裝了什麼寶貝不成？”老太太不說話，旁人可是著急了，姜氏眼睛一直盯著，許氏卻是乾脆開了口。

良辰視線淡淡地瞥過兩人一眼，這兩人怕是太閒了，且不只是她們，老宅裡頭久未見過的祖母怕也是太閒了，纔會這般多事。

只是良辰從前沒功夫搭理她們，自個兒的事還不夠忙的，若不是老宅不知好歹又招惹上她，否則良辰也分不出功夫來跟她們“說說話”，省得總來找她們不痛快。

良辰向來怕麻煩，可麻煩真的找上頭來，她卻也是不怵的，並且她思量著，老宅不是不死心，三番兩次上門挑釁嗎，那就乾脆走上一趟，當面鑼對面鼓的說道說道，誰怵誰還真就說不準呢。

瞇眼又瞧了瞧，至於姜氏和許氏，也該給她們點兒苦頭吃了，光警告看來還不足以叫她們畏懼，否則還真當她是好欺負的了，看這背後跳騰的。

良辰本也不願意與老宅的人撕破臉，可架不住老宅的人總是把腦筋動到她們的頭上去，所以也就不需要顧忌什麼了，她可不是什麼軟柿子，誰想捏之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個兒有沒有那個本事。

方纔這一出下來，如今雖是沒有對罵，但話裡的明刀暗箭。加上這會兒直接跟老太太對上，其實也算是挑明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依著查出來的老太太的底細，能從年輕的時候手上就沾了人命的，可實在不是幾句話就能唬住的。

“祖母可是喜愛辰兒的禮物？辰兒可是花了好多心思呢。”見得許氏的話沒得了老太太的注意，良辰卻是笑了，主動開口道。

身子稍稍動了動，也不再擋著身後那嬤嬤，老太太這會兒定是比她還要著急不叫人瞧見這匣子裡頭的東西呢。

“你……”良辰聲音輕輕的。根本比不得方纔許氏喳喳呼呼的動靜，老太太卻像是被嚇了一跳，轉頭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卻是沒有了最初的驚慌。

良辰微微一笑，果真薑還是老的辣，這若是換了旁人，哪裡能這麼快恢復鎮定，果然。能在這樣的大家裡穩坐女主人的寶座，還真是不能小瞧了的。

“娘，可不知辰兒這丫頭是眼巴巴拿了什麼好物件來孝敬娘，也叫咱們跟著開開眼？”眼見得老太太神色變幻，下首的姜氏也坐不住了，臉上帶著笑。像是在說笑一般，試探著開口道。

“胡嚷什麼？孩子家送的東西也非得要看，規矩都不懂了不成？像什麼樣子？”老太太聞言轉頭。對大媳婦的“不懂事”很是不快，只還是不能太過光火，到底只能是拿著規矩說嘴。

姜氏臉色頓時一僵，根本不知道自個兒哪裡說錯了，再加上實在沒想到老太太會當著兩個弟妹和侄女的面兒給自個兒沒臉。瓷白的臉“騰”地就火燒似的紅了起來，動了動嘴脣。卻是不敢再說些什麼。

到底是家裡的老太太，是她的婆母，莫看如今府裡的事兒都是她掌著，但若是惹了老太太不喜，她這好不容易算是站穩的腳跟沒準就又懸了，是以她是半點兒不敢拂了老太太的意思，只得囁嚅著道：“娘教訓得是，是兒媳失禮了。”

姜氏沒臉，一屋子的人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個個都面色尷尬，一點兒動靜也都不敢出，自然，許氏那估計該叫幸災樂禍，而良辰那尷尬就有點兒不那麼真的，她是見所有人都那般，連孃親都有些不自在，自個兒也不好太過於特別了不是？

可要說這世上沒有眼力見兒的，除了許氏之外，只怕沒人敢認第一了。

眼瞅著大嫂難得被娘訓斥了，許氏非但沒有一點兒懼意，反而沾沾自喜大嫂不懂順著老太太的意思說，心裡不由得毫不客氣嗤道：這當口問什麼禮物，一個小丫頭送的東西，再貴重能貴重到哪裡去，往日裡還老是擺著女主人的譜呢，這下子可知道了吧，盡是說些沒用的，倒不如說些正經的。

老太太也沒再說什麼，姜氏臉上還正一陣紅一陣白的，訕訕地拿過茶杯，掩飾性地飲了一口，卻是也不敢再開口了。

許氏卻是眼珠子一轉，滿面笑意地開了口：“要說這也還是祖孫倆，雖辰兒身子不好不能時常在跟前伺候著，可瞧瞧這孝順勁兒，真是不枉娘心裡頭記掛著，弟妹，你可不知道吧，娘對辰兒的親事可上心了，這幾日下來不知爲辰兒看了多少親事，這好不容易纔選定了一樁，要說這心思，可當真是疼自個兒的嫡親孫女兒啊。”

說著抓起帕子掩脣笑了起來，好似當真是喜事一件一般，笑著看向一旁臉都有些白了的和婉郡主，接著視線飄過去看了良辰一眼，那意思很是清楚，這是老太太提起來的，你可怪不到我身上來。

和婉郡主聞言手上的帕子都攥緊了，有些抗拒又有些憤怒地擡眼看向老太太，又忍不住看了女兒一眼，卻是看到女兒好似沒聽懂許氏的意思一般，仍是那般笑著，不由更是皺緊了眉頭。

良辰不是沒聽懂，恰恰相反，而是太懂了，並且還知道，原來這老太太的打算跟她來之前預料的還真是沒差，總也就只能是拿著她的親事說事，除此之外還真是瞧不出有什麼新手段了。

只是，怎麼著，這是打算先斬後奏了？

如良辰這般出身的大家小姐的親事，即便是親祖母要過問也是要往後排的，事實上正如良辰所瞭解的，世家女在選秀之前定親的也有，不過非常之少，要麼是選秀之時年紀已經是大了，要麼是皇恩浩蕩，特別恩準的。

這會兒聽得許氏這意思，卻是老太太預備管定了，倒也是，有蕭家的顏面在，雖可能會惹得太后不高興，但良辰又不是京城第一美人之類的，想必也不會太過嚴重。

只是良辰沒有想到，老太太竟然是厭惡她到了這個程度，要知道，若非是必要，誰願意得罪皇家，這可真是叫她不解了，老太太這樣臉面大過天的，到底是有多恨她們三房，纔不惜開罪太后了。

心裡微微有些吃驚，到這會兒才覺得此前的舉動當真是未雨綢繆了，若是她沒有那些個動作，若是沒有抓著老太太的把柄，只怕今兒個她跟娘走出這個門之時，她就已經是再次有親事在身的了。

輕輕呼出一口氣，叫自個兒穩了穩心神，當下良辰也不惱，不理會笑得花枝亂顫的許氏，而是看向老太太，好似有些惶恐一般道：“祖母，二伯母可是在說笑不成？辰兒的親事……太后……祖母……”

話說得語焉不詳，卻是意思已經明白了，她的親事自有太后過問，憑著老太太再有幾分臉面，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良辰卻是把那層紙給捅開了，老太太再不能假作不知，難道還真敢跟太后對著幹不成？

老太太已經從方纔半天沒出聲了，只是一雙眼說不出什麼情緒地瞧了許氏一眼，登時叫許氏有些心驚。

“老二家的，你胡說些什麼，府裡小姐的親事哪裡容得這樣說嘴，傳出去沒的叫人笑話了。”老太太聲音不大，淡淡的，冷冷的，也沒什麼激烈的言辭，可屋子裡的人誰都聽得出她的意思。

然而這就已經夠了，足夠叫衆人明白，也足夠叫衆人吃驚。

許氏一聽就有些著急，滿面不解地看向老太太，當初老太太不是說了九丫頭的婚事她要插手的，她也是看老太太遲遲不說才主動提起的，怎麼人就在跟前了，老太太不但是不提不念的，反倒還反悔了。

“不是，娘……”要說許氏也是個蠢的，都到了這時候還不懂是甚麼意思，語氣有些急，自以爲隱晦地又開口提醒道。

只是老太太卻是不知何故，根本不接她的話，那匣子被她放到了腿上，微微閉上了眼睛，一隻手一下一下地撫著那匣子，好似當真是寶貝了一般。

自方纔就沒有放下過茶杯的姜氏，這會兒才神色看不出變化地擡眼看了老太太一眼，接著又低下了頭，打定主意不瞭解情況之前定不再貿然開口。

姜氏輕輕吹了吹那茶，眼觀鼻鼻觀心，端莊坐在那裡，豈不知心裡卻是比許氏想得還要多，只是她沒有許氏那麼蠢，她不關心娘開不開口了，她關心的是，娘爲什麼不開口了。

必然是事出有因，否則依著老太太一向在後宅說一不二的性格，哪怕是知曉了太后的意思，只怕也不會輕易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