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若突然流產在宮中掀起了風然大波。慕容昭還沒表態，太后先是震怒徹查六宮。而被髮落到觀音廟的寧貴妃，也趁勢回宮。北翎玉本是打算帶祁煦出去避避風頭，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在這個時候葉婉若流產了，自然她和祁煦也不便出宮。

葉婉若自從昏迷之後足有三天沒有醒來。慕容昭此時也全天都待在鳳棲樓，就是奏摺也在這裡批閱，眷寵比她懷孕時候更甚。

“皇上，經過屬下仔細排查，葉貴妃流產是中毒所致。此毒名爲醉夢，最起碼已經在葉貴妃身體中潛伏了三年。只不過最近毒引出現貴妃娘娘纔會毒發。而且因爲此毒太過霸道，貴妃娘娘腹中的孩子生來就帶毒，所以不過三四個月就因毒而死。也正是因爲胎兒之死，否則就連屬下也沒有察覺貴妃娘娘竟然中毒已久。”白薇沉聲分析道，“此毒在古籍中有記載。中毒之人和常人無異，時間越長毒效越深，一旦毒引出現，此毒就會在一個月之內慢慢侵蝕中毒者的身體，最後會在睡夢中無知無覺死去。而葉貴妃所中之毒如果再過兩年發作，便是大羅神仙也無救了。”

慕容昭面沉如水，沒想到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對葉婉若下手。

“毒引是什麼？”

白薇搖頭，“不得而知。屬下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毒，還以爲早已經失傳。”

“那如今貴妃她……”

白薇答道，“皇上可以放心，屬下已經給娘娘服下清毒丸，只需要按時調養，不出兩個月身體裡的毒素就會完全排出來。”

“把那個秦文拖下去斬了。”慕容昭淡淡說道。

白薇一怔，“是！”

白薇退下之後，慕容昭望向旁邊昏睡的葉婉若，卻見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一張傾城的臉龐未施脂粉，但是卻我見猶憐楚楚動人。

“婉若，你什麼時候醒的？好好休息……”慕容昭坐到葉婉若的牀邊，輕聲勸慰。

葉婉若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雙眼無神，目光呆滯，“皇上，臣妾剛纔聽見你們說……臣妾的孩子沒有了？皇上，是騙人的對不對，怎麼可能會沒有呢？怎麼可能！好端端的怎麼就沒了，好端端的怎麼會沒了……”

“婉若，這件事是個意外，暗中對你下手的人，朕一定會徹查。你且好好休息，如今調養身子最重要。”慕容昭握住葉婉若的手，清冷的聲音透著一絲溫馨。

但是葉婉若卻是猛然甩開他的手，蜷縮在被子裡，“不不不，我不相信。秦文呢，秦文去哪了？皇上，讓秦文過來！”

“他已經被朕斬了。”慕容昭神色冷漠。

旁邊的朝霞連忙幫腔道，“貴妃娘娘，那個秦文就是個庸醫，竟然沒有發現娘娘中毒，沒有保住娘娘的孩子，他活該被斬。”

“斬了？”葉婉若仰著頭望向慕容昭，眼神從不可置信最後變成怨恨，“皇上，你斬秦文，到底是因爲他沒能保住我的孩子，還是因爲他隱瞞我懷孕的事實。皇上，現在孩子沒了，是不是正如了你的意？是不是！”

慕容昭臉色不變，只是原本握著葉婉若的手卻是淡漠抽出，旁邊的朝霞大氣都不敢出，心想娘娘真的是傷心壞了，竟然連這種大不逆的話都當著皇上的面說了出來。

“婉若，你痛失愛子胡言亂語，朕不與你計較。你且好生休養。”擱下這句話，慕容昭轉身出了鳳棲樓。

葉婉若呆呆看著慕容昭離開的背影，半晌才反應過來。她真的是被刺激瘋了，竟然對慕容昭說出了心底話。只是這一句話，就足以在兩人的關係上砍下一刀。

宮中的女人，除了北翎玉，誰都不能在慕容昭面前任性。包括她自己。

可是千辛萬苦才懷上的孩子莫名其妙沒了，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皇后夢就這麼碎成個稀巴爛，讓她如何能夠鎮定自若在慕容昭面前繼續裝溫婉可人。

“娘娘，自從您昏迷之後皇上已經陪了您三日，您合該不說這種大不逆的話啊。”朝霞擔心道，“您剛剛流產，這下又把皇上氣走了這可如何是好？”

葉婉若淒涼一笑，“你當我說的是假話嗎！皇上他什麼時候想過要這個孩子，如今孩子沒了只怕他心中反而覺得穩當了。後宮六年，從未有人懷孕，後宮那些女人只當是嫉恨我手段了得，明明一切都是他在幕後操縱。所有承寵的女人只怕都跟我一樣，暗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喝過白薇下的湯藥。還好爹爹想盡辦法把秦文送進了太醫院，要不是秦文時時給我開那些藥，我哪有這個萬一的機率懷上。這一次沒了，我這輩子都沒指望了。”

“這些都只是娘娘的猜測，皇上畢竟是皇上，怎麼可能不要孩子。”朝霞勸慰道，“您也別太傷心了。來日方長，只要娘娘還受寵，將來一定可以再孕的。”

“不會了！我說了不會了就是不會了！你聽不懂嗎！不會了！”葉婉若發瘋一般哭喊，“皇上他的心中只有陸凌芷那個賤人，他把我們這些人都當作什麼了！當作他的義務，當作他作爲一個皇帝的義務！何曾把我們當成他的妻子，何曾希望再有孩子。可笑，真是可笑，枉費我一步步爬到現在，什麼都是假的。貴妃之尊是假的，賞賜是假的，那些溫存體貼都是假的，他只是在當一個皇帝而已，我們這些人爭來爭去，在他看來肯定特別可笑吧。後宮誰當權誰得寵，他都不在意，他又何曾在意過！”

這一些朝霞卻是不敢接話。咱們貴妃娘娘是和皇上朝夕相對的人，也可以說是整個後宮之中最瞭解皇上的人，連她都這樣說，再想想這幾年後宮的現狀似乎都佐證著這一切。

“祁煦必須死！只有他死了，大興需要繼承人，皇上纔可能讓我懷孕。對，我還有機會再孕的，只要祁煦死了，只要祁煦死了……”葉婉若漸漸鎮定下來，眼中閃過一抹悔恨，“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要是早點想清楚，當初就不該救祁煦，大興沒有了繼承人，說不定我這時候早就已經有了幾個孩子。都怪我沒想通這一點，都怪我，不過現在想明白也還不算遲，還不算太遲……”

當初她剛剛入宮根本不明白昭帝的想法。這是一個雄才偉略的君主，俊美邪魅，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大興不知道多少閨秀希望能夠進入後宮，得承君寵。而剛剛纔掌握政權的昭帝也確實依從祖訓，廣納後宮，封了一羣嬪妃。

他以最快的速度掌握著皇權政權，納妃更多時候對他來說都只是一種籠絡人心的手段。唯一的堅持就是不肯封皇后，而這也是他的底線。

他不可能不寵幸嬪妃，這樣大家都會知道他不想要皇嗣。所以他寧肯讓所有人在背後猜測他身體有問題，也要讓所有承寵的嬪妃暗中服下湯藥，不願意有皇嗣和祁煦爭鋒，不願意要別的女人的孩子。

他看似早已經不在乎陸凌芷，看似已經將過去全部封存，看似是一個合格的君主，卻爲了一個已經故去的女人堅持著所謂的癡情。

可笑，坐擁後宮的皇帝六年如一日的緬懷著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死人。而這個道理，是她在陪伴他五年以後才漸漸明白。

以前她因爲這張酷似陸凌芷的臉而得以被另待，她以爲自己已經漸漸替代了那個女人，哪怕只是個替代品。可是現在葉婉若非常清楚，沒有替代，何曾替代。

他對她有信任，有愧疚，有溫柔，卻從未有愛。

一番癡心，終究是錯付了。可是葉婉若卻沒有想過，是她自己想要插入皇帝和陸凌芷之間，感情這種事情，並非是有付出就一定有回報。

“娘娘……”

葉婉若心下哀慟，但是這時候已經恢復過來，對著朝霞說道，“剛纔聽見他們說我是三年前中的毒，你去禮部拿到我的起經注，我要看看三年前我到底做了些什麼，是怎麼中毒。還有最近一個月，我接觸的吃的東西，全部都列出來，本宮要一件件驗證。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誰這麼陰險狡詐，從三年前就開始對我下手！”

本來葉婉若最開始的懷疑對象是北翎玉，但是想想三年前北翎玉還不知道在哪所以率先將她排除了，除此之外後宮之中值得懷疑的對象就多了，首當其衝是慕容嘉寧。

朝霞福身，“是，奴婢明白。奴婢這就下去查，一定查出敢謀害娘娘的陰險小人。皇上也派了人去查，相信很快就有結果。”

皇上？！葉婉若想著自己剛纔出言不遜應該上一份陳情表，但是想想自己這麼快就認錯反而顯得不在乎逝去的孩子。就讓皇上繼續以爲她在爲胎兒傷心吧，這樣也能讓他更愧疚一些。

皇上，這個孩子確實不在你的計劃中，是一個意外。但是現在他沒了，你只要不是鐵石心腸，我就不信你不愧疚。

“朝霞，從今天開始本宮要吃齋唸佛，爲我那沒福氣的孩子禱告。你去跟皇上說一聲，臣妾現在哀慟難耐，恐殿前失儀，請皇上恩準我能在鳳棲樓裡閉門不出。”葉婉若說道。

“是，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