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華雍的確被蕭覺嵩奉若上賓,好吃好住伺候著,明明只比祐寧帝大上幾歲,而祐寧帝作爲(wèi)帝王日理萬機(jī),比他更忙碌,他卻兩鬢斑白,形銷骨立,蓋因他患了重病,命不久矣。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此刻就順著蕭華雍,成爲(wèi)他的刀,爲(wèi)他破局。
因爲(wèi)他沒有時間了,這是唯一一次臨終前,能夠給祐寧帝添堵的機(jī)會,並且蕭華雍允諾他,日後蕭華雍若是登基,定然讓他入皇陵,享蕭氏供奉。
落葉歸根,再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他心動的理由。
“喀喀喀……”蕭覺嵩一陣劇烈的咳嗽,手絹上不出意外又咳出了血,他的聲音低弱,“你可想好了?”
“我若不願,伯父可允?”蕭華雍淡聲反問。
咳得好一陣的蕭覺嵩低聲笑了,粗噶的笑聲聽著極是瘮人“自然……不允。”
“既如此,我別無選擇不是麼?”蕭華雍哂笑。
“你想……自然便有。”蕭覺嵩渾濁的雙眼,看著蕭華雍的目光有激賞。
到現(xiàn)在他那位高坐皇位的弟弟,還在這個侄兒的掌控之中,他若想掙脫自己,想來是不缺法子。
“何必呢?”蕭華雍雲(yún)淡風(fēng)輕道,“我與伯父此生僅此一次聯(lián)手,何必到了最後反目?伯父只管按著你的計(jì)劃走,侄兒自有自保之法。”
“你像你阿爹。”蕭覺嵩讚道,他想到了自己那個同年的哥哥。
幼年在宮中,阿爹對他們天壤之別,他隨時隨地都能折辱欺負(fù)謙王,謙王是個智計(jì)百出的人,他總能逃過自己的坑害,然後利用一切有利能夠利用之人報(bào)復(fù)回來。
從不懼他會因此變本加厲,謙王不妥協(xié)不屈服不折腰,他傲氣又有底氣,蕭覺嵩其實(shí)很討厭他,聽到他被貶至西北,沒少幸災(zāi)樂禍。
只是那時年幼,若他再成長幾年,就絕不會由著他們母子三人躲到西北。
蕭華雍沒有接話,他並不想打探關(guān)於那位無緣一見的阿爹,他心中自有阿爹的模樣,無需從旁人口中得知。
蕭華雍沒有追問,也令蕭覺嵩高看一眼,王者是絕不會輕易被人勾起,順著旁人的思維而走,王者永遠(yuǎn)是掌控者。
太子殿下?lián)鞅皇捰X嵩的人擄走,時間過去了一日,這一日發(fā)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那就是附近的村民不少沒有收割的麥子被付之一炬,燒得百姓哭爹喊娘,這是他們一年的勞作,一年的收成,沒有了這些東西,這一年的希望都沒有了。
他們憤而報(bào)官,還沒有等官府來處理,就有人留了話,要知道麥子被何人所燒,明日到半河便可。
與此同時,有人將一封請?zhí)偷搅诵袑m蕭長贏的手上,蕭長贏看了之後面色大變,立即遞到祐寧帝的面前,這不是旁人的筆記,正是蕭覺嵩的字跡。
約祐寧帝半河一聚,否則就將蕭華雍投入河中。
這消息隱瞞不下去,因爲(wèi)祐寧帝必須親自赴約,否則蕭華雍當(dāng)真有個萬一,太后絕不會善罷甘休,索性就告知了羣臣,羣臣爭相勸阻,希望祐寧帝不要以身犯險(xiǎn),都無濟(jì)於事。
沈羲和聽到了消息,她親自去尋陛下,懇請一道前去。
蕭覺嵩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沒有要求陛下獨(dú)自前去,也沒有限制陛下帶多少人去。
故而沈羲和的要求,祐寧帝點(diǎn)頭應(yīng)允。
得到了想要的結(jié)果,沈羲和就去尋了太后,太后也正往這邊趕來,沈羲和攙扶著她到了陰涼的亭子裡“太后,昭寧會隨同陛下前去,太后便留在行宮等候我們歸來。”
“你這是嫌我一把老骨頭,拖累你們。”太后明顯想要跟著去,她不想聽勸說。
“太后,日頭毒,你若隨我們一道去,殿下見了您這般,定是要負(fù)疚擔(dān)憂,恐令他分心。”沈羲和柔聲勸說,“殿下常說,您是他最親之人,他不忍您因他奔波受苦,您定是捨不得他因此而自責(zé)對麼?”
太后看著沈羲和“好話壞話都讓你一個人說盡了,我若質(zhì)疑跟著去,便是我的不是。”
她擔(dān)心蕭華雍,也知曉自己去了並無任何分憂之處,反而兩方要是交戰(zhàn)起來,她還會成爲(wèi)負(fù)累,她雙手握住沈羲和的手“昭寧,一定要將七郎平安帶回來。”
縱使知曉蕭華雍有自保的能耐,太后顯然還不知蕭華雍在這裡面扮演什麼角色,纔會這樣擔(dān)憂不已。
“太后放心,昭寧會與太子殿下一道平安歸來。”沈羲和鄭重向太后許諾。
安撫好了太后,沈羲和纔將之送回宮殿,回到居所,她也準(zhǔn)備好一些東西,吩咐了碧玉等人留下保護(hù)好太后,她只帶珍珠和墨玉前去。
行宮外的事情並沒有傳到行宮內(nèi),當(dāng)?shù)毓賳T都知曉太子失蹤,也知道陛下剛剛遭遇行刺,行宮正是人人噤若寒蟬的時候,兼之麥田被燒並不是特別性命攸關(guān)的大事,他們也想破獲之後,再上報(bào)到行宮,也好將功折罪。
相約的時辰是蕭覺嵩發(fā)佈的,祐寧帝的時辰要比百姓們得到的時辰早上一些,百姓那邊是嚴(yán)明叮囑若是來早了,絕不會賠一文錢,他們?nèi)羰前磿r來,自然會賠他錢財(cái)。
錢財(cái)要緊,村裡的百姓都互相盯著對方,就怕有人不規(guī)矩,害得他們失了賠償。
半河是行宮外不遠(yuǎn)的一條河,河面極寬,匯入黃河之中,湍流涌急,河水泛黃。
蕭覺嵩約好之地有一架鬆鬆垮垮的吊橋,河岸對面是山莊小鎮(zhèn),尋常不與外面往來,這座吊橋就無人看顧,年久失修的模樣,在河面上搖搖晃晃,像鞦韆一般令人覺得不安。
祐寧帝也沒有帶多少人,大軍都藏在身後的樹木之中,他帶了蕭長卿兄弟以及要跟著來的沈羲和,加上所帶的隨從,不過十來人立在吊橋的一端。
他們剛剛站定,吊橋的另一端,就冒出了人來,被捆綁著的蕭華雍,被人推著的簇?fù)碇氖捰X嵩,闊別二十年的兄弟兩,搖搖相望,各地眼底都是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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