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召的歸來，很多人都存有非議，各自打著自己的小肚量。少了一個雍王，現(xiàn)在回來一個慶王，誰知道還會不會再有第二個雍王之亂。
李召入了御書房見駕，李勳倒還是客客氣氣的，畢竟小時候李召因爲(wèi)久病而跟不上學(xué)業(yè)，在李勳離開南都前往大燕京都充當(dāng)質(zhì)子以前，李召的學(xué)業(yè)還是李勳教授的。
畢恭畢敬的行了禮，李召笑道，“參見皇上。”
李勳含笑攙了他一把，“既然來了，就陪朕下盤棋，這宮裡頭實在是沒什麼人敢跟朕下棋，所以今兒你可不能推辭。”
論資排輩，李勳得尊稱他一聲三皇兄，但而今先論君臣再論手足，所以這三皇兄三個字，是斷斷不可輕易出來的。
一副棋局，兩人言笑晏晏。
李勳道，“邊關(guān)艱辛，想來你吃了不少苦頭。朕記得你這身子慣來不太好，而今可有好轉(zhuǎn)？”
李召點點頭，“多謝皇上關(guān)心，臣這身子著實不太好，左不過長久以來也都習(xí)慣了。前些日子皇上還著人送了千年血蔘，臣勞皇上如此惦記，實感激涕零，深感皇恩浩蕩。”
棋子落下，李勳笑道，“朕當(dāng)初尋思著，反王走後，朕身邊也沒多少可親近之人，尤其是至親手足。你遠在邊關(guān)，朕這心裡頭也著實掛念，便想起了小時候的事兒。”
聞言，李召指尖微微用力，含笑捏著棋子，“臣記得小時候臣跟不上學(xué)業(yè)被師傅罰站，險些暈過去，還是皇上與五弟爲(wèi)臣求的情。此後皇上親自教授微臣功課，若非如此，恐怕微臣而今還只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廢柴。”
“那倒不至於，你爲(wèi)人聰敏，只是身子弱了些。”李勳瞧著棋盤上的棋局，“說起來你這棋還是朕教的，而今朕卻是跟不上你的腳步了。”
聽得這話，李召眸色一沉，當(dāng)即放下棋子行禮，“微臣該死，皇上恕罪。”
李勳一笑，“你這是何故，說好了只是下棋，何必當(dāng)真。之前朕就說了，這宮裡頭沒人敢跟朕下棋，左不過是因爲(wèi)那些狗奴才都不敢贏朕，連打個平手也不敢。”
頓了頓，李勳也不開口叫李召起身，只是繼續(xù)道，“你也知道老五那個人，原也是個允文允武之人，此後因爲(wèi)朕這大齊的江山而奔波在外，四處征戰(zhàn)，早就將這下棋的功夫丟到腦後了。”
說到這兒，李勳起身乾笑兩聲，“這老五啊，早就不會下棋了。不過而今倒是不錯，朕找到一個可以跟朕下棋之人。”
“別站著了，都說了是兄弟之間的較量，又不是生死之戰(zhàn)，朕恕你無罪。”李勳慢條斯理的收了棋子，“不過醜話說在跟前，若讓朕看出來你刻意相讓，朕可不跟你客氣。”
李召這才直起身來，脣角帶著溫和的淺笑，“微臣遵命。”
語罷，這才重新坐定。
脊背，卻滲了一身的冷汗。
瞧著李召略顯緊張的容色，李勳不動神色的下棋，端起杯盞抿一口杯中水，不由的蹙起了眉頭，“茶都涼了。”手一鬆，直接把杯盞丟了出去。
一聲瓷器的碎落之音，驚得裡裡外外跪了一地的奴才，高呼皇上息怒。
李召的心緊了緊，只敢用眼角餘光掃著李勳。見著李勳似乎不像是動怒的樣子，且這眉眼之間只盯著棋局，心裡頭更是沒底。
眸色微沉，終是不敢多言。
這李勳，已然不是曾經(jīng)的四弟了……
人，果然是會變的。
一盤棋下來，李勳與李召打了個平手，不過李勳看上去倒是挺高興的，只是李召面色微白，瞧著是不太舒服。
“皇上，微臣身子不適，能否先行告退。”李召行禮，這臉乍青乍白得厲害。
李勳深吸一口氣，“來人，傳太醫(yī)。”
李召身子一僵，只得硬著頭皮謝恩。
放下手中的棋子，李勳著人收拾了棋盤，轉(zhuǎn)而輕嘆一聲，“你這惴惴不安的，莫不是以爲(wèi)朕會追究你入京先入晉王府之責(zé)？”
音落，李召大驚失色，撲通就跪在了李勳跟前，“皇上恕罪，臣並非抗旨不遵，臣……”
李勳擺擺手，示意他不必解釋，“朕又不是不知道你跟老五的情義，如此言說倒也不是怪罪之意，只是這京城不比邊關(guān)，有些東西你不顧忌但也得顧忌著老五。”
“老五如今身在京城，朝堂漩渦之險你也當(dāng)顧著一些。你這一走，到時候底下人鬧騰起來，朕又當(dāng)如何？總以爲(wèi)你們結(jié)黨營私，這罪名往朕跟前這麼一遞，你說朕該如何處置？你啊，實在是欠思慮。”
李召白了一張臉，“是微臣……思慮不周，皇上恕罪。”
“朕自然知道你們兄弟情深，早些年也都是老五護著你。可你爲(wèi)長兄，豈能陷老五於險地？來日做事需得三思而後行，這京城也算是沒有硝煙的沙場，終是不可任性而爲(wèi)。”李勳瞧了一眼匆匆忙忙趕來的太醫(yī)，衝著李召深吸一口氣，“下去吧！”
李召磕頭行禮，跟著太醫(yī)去了偏殿。
等著李召離開，楊雲(yún)錫上前，“皇上如此，會不會打草驚蛇？”
“若是打草驚蛇倒也是極好的，至少可以收斂一番，左不過一來便是鋒芒畢露，還真是叫朕萬萬沒想到。”李勳眸色微冷，“邊關(guān)磨礪，終是將這軟性子也磨出了血。”
楊雲(yún)錫不敢多言，只能行禮退下，叫人好生盯著偏殿的一舉一動。
好在這李召也是個聰明人，等太醫(yī)診完了脈開了藥，便叩謝著離開。轉(zhuǎn)而回到御書房外謝恩，但底下人說李勳正午歇下了，只得悻悻的離開。
李勳，終是沒再開御書房的房門。
走在長長的宮道里，李召面白如紙，隨扈元治上前，“王爺，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恩威並施，還能是什麼意思？”李召停住腳步，轉(zhuǎn)而回頭看了幾眼，“果真是當(dāng)了皇帝的人，論工於心計，怕是真當(dāng)比不上他。”
元治不解，“王爺？”
“不予責(zé)備是假，警告卻是真的。”李召深吸一口氣，“警告本王，這京城裡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開他的眼睛。讓本王，最好安分一些，別到時候折了自己還連累了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