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一章
帝國之完結(jié)篇
當陸石武率領(lǐng)因爲陸新的爆發(fā),而被刺激的嗷嗷直叫的精騎,再次發(fā)動悍勇衝鋒的時候,遠處的天空,有十多個流星火炮接二連三的炸響,代表著已經(jīng)截斷聯(lián)軍後路的牛角號,撕裂長空,海嘯般的馬蹄聲激昂的戰(zhàn)鼓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彷彿滾雷,震顫天地。
“殺”
初升的太陽,讓大地的血色變得濃稠無比,一道道刀光,璀璨如虹。
秋日的寒風,也在這瞬間,有了火山噴發(fā)的炙熱。
各式各樣的戰(zhàn)旗,都在方圓五十多裡的戰(zhàn)場上舞動著,視野裡,滿是混亂不堪的雙方戰(zhàn)士,揮舞著兵器,野獸般的衝鋒狂吼。
如果說,剛纔的戰(zhàn)鬥,只是小規(guī)模的混亂絞殺,那麼現(xiàn)在,這種混亂無序已經(jīng)變成了波及整個戰(zhàn)場的瘋狂,飛揚的塵土,敝天遮日。
山坡上,李壽也急了,指揮他的大軍,向陸恆所率的輕騎,發(fā)動了亡命攻擊。
匈奴大王巴蘭比惶然回顧,混亂的局勢,讓他明白過來,陸恆這是想要把他們?nèi)珰災亍?
陸恆的排兵佈陣,有一個極大的破綻,那就是太貪心,只要能夠衝出包圍,然後再利用匈奴鐵騎的機動能力,從外線攻擊敵人,就還有獲得勝利的可能。
當然,如果衝不出去,大家都要死。
“殺”
巴蘭比舉著彎刀,神經(jīng)質(zhì)般的張口吼叫道,就象是一隻陷入絕境的狼,發(fā)出嘶聲長嗥。
這場死傷人數(shù)達到十多萬人,被後世稱爲北原血戰(zhàn)的戰(zhàn)鬥,在進行了二個多時辰後,隨著陸恆親衛(wèi)重騎兵的趕到,勝利的天平開始傾斜。
最終,匈奴大王巴蘭比,在衝破三道攔截,以爲終於可以逃出了生天的時候,正碰上了重騎兵的弩弓攢射,瞬間,他就被射成了一個刺蝟,但也正因爲渾身上下,都插滿了箭矢,使他雖然人已死亡,但也可以屹立不倒,而無語的面對蒼天,獨眼中,似乎是在質(zhì)問命運的不公,更含蘊著深深的遺憾和悲憤。
而李壽,則因爲無法衝出包圍,當手下兵卒消耗殆盡,陸恆縱馬提刀,一臉殺戮快感,貓戲老鼠般向他逼近的時候,乾脆利落的選擇了自盡。
在用自己的寶劍,刺入心口的那個瞬間,他睚眥欲裂,衝著還有十多步遠的陸恆狂笑道:“你以爲你能殺死我麼?你做夢吧!在這世上,除了我自己,是不可能有人殺死我的”
那語氣中的驕傲,是做爲一代梟雄的李壽,留在人世上的最後聲音。
只要有反抗,便斬盡殺絕,到了平康六年,七十多萬匈奴人,被陸恆斬殺的只剩下三十多萬人了,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殘。
爲了保全性命,近百名匈奴部落首領(lǐng),赤著腳,**著上身,揹負著荊條,從草原深處,三步一拜,五步一磕頭的來到陸恆的中軍大帳,祈求饒恕,他們表示,願意永久的成爲大齊帝國的臣民。
此刻的陸恆,在所有匈奴人的眼中,既是最可怕的惡魔,又是不可忤逆的神靈,卑微弱小的他們,根本就無法與之對抗。
陸恆把十二歲的陸嘯找來,當著跪伏在地上衆(zhòng)匈奴部落首領(lǐng)的面,告訴他們,陸嘯是他的兒子,但同時,在陸嘯的身上,也有著一半草原人的血脈,陸嘯的母親,就是當年草原上最美麗的女子——燕善部落的阿迪娜。
這話,讓那些部落首領(lǐng)們又驚又喜,他們看著陸嘯,就象是看見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至少有四五十名部落首領(lǐng),都曾見過阿迪娜,至今還能津津樂道的說出,當年的阿迪娜,有著比百靈鳥更加清脆悅耳的歌聲。
他們也都聽到過,阿迪娜被陸恆劫持到了中原的傳聞,此刻,看著陸嘯那雙海水般湛藍的眼眸,他們瞬間便相信了陸恆的話語。
更主要的是,現(xiàn)在,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陸恆完全沒有騙他們的必要。
接著,陸恆跟陸嘯說道:“我的兒子,是否饒恕這些殘餘的匈奴人,就要由你來決定了。”
那些部落首領(lǐng)們驚呆了,不明白陸恆爲什麼要把他們的命運,交給這個孩子來掌握。
陸嘯也驚呆了,他小鳥撲騰著翅膀般的眨著眼睛,不明所以。
自從老爺子陸平死後,陸嘯從六歲開始,就跟隨在陸恆身邊,學習武道韜略,北原血戰(zhàn)時,年僅十二歲的他,更跟隨尉遲疾率領(lǐng)的鐵甲重騎,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加入戰(zhàn)鬥,不但親眼目睹了殺戮,還揮刀斬殺了幾名聯(lián)軍士卒,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血流成河,屍橫盈野,是一個什麼樣的可怕概念。
難道真的有三十多萬人的生死,將要由他一言決定?
而且,這三十多萬人,還是他的母族?
這對於陸嘯而言,就象是一座有萬鈞之重的飛來峰,當頭壓下。
只聽陸恆繼續(xù)說道:“我的兒子,你是否考慮過,你以後的道路?你的弟弟陸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齊帝國的皇帝了,大齊帝國經(jīng)此一戰(zhàn),內(nèi)憂外患皆平,至少在以後的三四十年裡,都不會再有戰(zhàn)爭,你是否願意一生默默無聞?老死病榻?是否願意當一個忠心的臣子,佑護著你的弟弟,在朝堂上,與人勾心鬥角?瑣事纏身?再或者,每日裡,醇酒美人,醉生夢死?”
這樣的問題,對於十二歲的陸嘯而言,實在是太過於深奧,他腦海一片混亂,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他從來都沒有考慮過那麼多,只是在隱隱約約之間,他又覺得,父親所說的這幾種生活方式,都不是他所希望的。
“現(xiàn)在,你還有另外一種選擇!”
“那就是,去歷經(jīng)風險,去勇敢的面對生死,有可能率領(lǐng)千軍萬馬,縱橫馳騁,攻城掠地,建男兒之偉業(yè),讓你的屬下因爲你的名字而歡呼,讓你的敵人因爲你的聲音而顫抖,讓你的目光,永存在天地”
隨著陸恆的話語,陸嘯的眼睛越來越亮,升騰著興奮的火焰,是的!是的!這纔是他想要的生活呢,從小到大,他最喜歡聽到的,就是父親率兵打仗的故事,他在夢中都希望自己能夠成爲,向父親那樣強悍的人。
雖然陸嘯沒有回答,但他的神情,已經(jīng)把他的答案寫在了臉上。
陸恆用手掌,重重拍在了陸嘯的肩膀上,陸嘯退了七八步後,雙腿一軟,摔在了地毯上,但隨即,他又站起身來,倔強走到陸恆面前,昂著頭,挺直後背,準備迎接父親的下一次擊打。
似乎陸恆剛纔的那記拍打,就象是煅鐵的重錘,在讓陸嘯火花四濺的同時,越發(fā)顯露精神。
陸恆滿意的笑了笑,他指著那些,跪伏在地上,茫然的部落首領(lǐng)們說道:“匈奴和中原的仇恨,累積有數(shù)千年的長久,這期間,中原也曾出現(xiàn)過偉大的君王,讓匈奴臣服,甘爲邦屬,但隨著中原出現(xiàn)戰(zhàn)亂衰落,匈奴就會再次叛亂,入侵中原,變爲虎狼”
“所以,要想把仇恨完全消滅,我現(xiàn)在只相信兩個方法,一個方法是斬盡殺絕,人都不存在了,有沒有仇恨也就無所謂,還有一個方法就是放逐,放逐到一個永遠都回不來的地方,比如,阿爾卑斯山之後”
聽到這裡,所有部落首領(lǐng)的臉都變了顏色,阿爾卑斯山,在草原西北方,號稱無法逾越的神山,有常年不化的冰雪,而且,還有傳聞說,在阿爾卑斯山之後,就是大食人的地盤。
讓三十多萬老弱病殘的匈奴人去翻越阿爾卑斯山,跟讓所有的人去集體自殺沒有什麼區(qū)別。
“威遠王!王爺!你不能這樣啊!”
有的匈奴首領(lǐng),甚至都不管不顧的,這樣喊叫了起來。
“你們不要求我,要求,你們就求我的兒子吧。”
聽到這話,匈奴各部落的首領(lǐng)們,瞪著眼睛,一派茫然。
“因爲我的兒子有草原人的血脈,所以,我給你們這個機會。”
陸恆宣佈道:“據(jù)我所知,只要準備充分,選擇好季節(jié),阿爾卑斯山還是能夠翻越的,只要我的兒子答應饒過你們的性命,並願意當你們的大王,我就給你們五年的準備時間,同時,從現(xiàn)在的匈奴人中,抽選出三萬名十一二歲的孩子,在這五年裡,交給我的兒子親自訓練”
當天,在所有匈奴部落首領(lǐng),異口同聲的認可下,陸嘯就成爲了匈奴的新任大王,還被取了一個匈奴人的名字,叫阿克拉,從匈奴話的字面解釋,就是上天之子的意思。
在效忠的歃血盟誓大會上,所有匈奴部落首領(lǐng),都爬伏在地上,象羔羊一樣,輪翻上來,舔著陸嘯的小號馬靴。
“巍巍山,莽莽原,
今日別離兮,何日能再見”
唱著蒼涼悲壯的歌聲,茫茫人流緩緩移動著,向遠處的萬丈雪峰走去,走向未知的命運。
此時,已是平康十一年七月,陸恆率領(lǐng)家人,爲他的大兒子陸嘯送行,關(guān)於匈奴民族的大遷徙,由此拉開序幕。
“孩兒,這就去了!”
在跟衆(zhòng)位姨娘,還有已是皇帝的弟弟陸峰告別完後,陸嘯最後走到自己的父親身前,雙膝跪地,重重叩首。
陸恆沒有伸手去扶陸嘯,任憑他在九拜之後,自己站起身來。
天空,是罕見的晴朗,純淨的彷彿是一面鏡子,清晨的風,翻卷著衣袂,年已十八的陸嘯看上去是如此的壯志激昂,意氣風發(fā)。
雖然他的眼眸,有著面對離別的悲傷,但更多的是剛毅和果決。
千言萬語,在這五年的時間裡,早已說盡,昔日的小鷹,已經(jīng)到了可以自己展翅飛翔的時候。
陸恆點了點頭,看著自己的愛子,以一種毅然決然之姿,轉(zhuǎn)身而去,再不回顧,漸漸溶入滾滾人流之中。
“巍巍山,莽莽原,
今日別離兮,何日能再見”
唯有那蒼勁的歌聲,瀰漫天地,遠處的雪峰,莊嚴溫柔。
瞬間,陸恆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已經(jīng)逝去的父親陸平,從來都不肯爲人送行的原因。
瞬間,陸恆品嚐到了蒼老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