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大老爺，人都是我殺的、都是我殺的！”那女人突然衝了上來，跪倒在當中：“和這幾位老爺沒有關係！”
“放屁！”那老人怒喝一聲：“一個弱質(zhì)女流能殺得了幾個壯漢嗎？！羅大人，看到?jīng)]有，這些人都是一夥的，我們要斬草除根了！”
“格殺勿論！”羅源發(fā)冷冷的補了一句。
“狗急跳牆麼？一種瘋狂的情緒……”錢不離臉帶笑意，眼神閃爍不停：“我還真是低估了你們！”
那十幾個家丁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起衝殺上來，他們個人的武技到底怎麼樣不知道，但十幾把明晃晃的長劍看起來很是嚇人。程達帶著兩個親衛(wèi)縱身迎上，可還沒等交鋒，場中突然響起了一聲震耳的巨響，啪……
程達三人還好些，其餘的人全都被巨響嚇了一大跳，跪在中間的那女人用手死死捂著自己的耳朵，一臉痛苦之色，那些家丁們一起停下，其中一個家丁被嚇得把劍都扔在了地上。
通地一聲，一把項弩從蔣文臺的手中落到了地上，他的身體也軟軟得向下癱倒，從正面看，蔣文臺眉心處出現(xiàn)了一個詭異的血洞，而從後面看，那就不是詭異了，而是恐怖，蔣文臺的後腦出現(xiàn)一個碗大的窟窿，黃白色的腦漿拌著鮮血向下流淌。
站在蔣文臺身後的羅源發(fā)和那個老人看起來也很恐怖，子彈透腦而過爆出了血浪，羅源發(fā)和那個老人被噴了個正著，再加上那突如其來的巨響，羅源發(fā)和那老人都被震住了，傻傻的站在那裡，竟然忘了去擦臉上的鮮血和腦漿。
“愚蠢！難爲你們都不知道，我錢不離是因爲什麼才被冊封爲天威將軍的麼？！”錢不離的身前有青煙在飄蕩，他的雙手卻背在身後，這樣纔沒有人能看出他的天威是怎麼發(fā)出來的。錢不離地臉上雖帶著笑容。但眉眼間正濃郁著凜然地殺機。
“狂徒膽敢殘殺內(nèi)閣命官！給我拿下、拿下！”這一記天威沒能讓羅源發(fā)屈服，他大叫一聲，隨後轉(zhuǎn)身向樓梯衝去。
“他只有一個天威，大家一起上殺了他！誰能搶到天威，我就把女兒許配給誰！”那老人也沒有屈服，一邊大叫一邊向後退，但退的速度卻不慢，以致於到了樓梯處一腳踏空。倒栽了下去，下面響起了羅源發(fā)的驚呼聲，接著又響起了物體滾動的聲音。
那老人心志雖堅韌，可方法卻用錯了，再怎麼慌亂，也不應該承認錢不離擁有天威！話都挑明瞭，那十幾個家丁面面相覷。其中兩個家丁率先扔掉了手中的長劍，跪倒在地，別的家丁有樣學樣，等程達衝過去時。家丁們已經(jīng)沒有站著的了。誰也不是傻子，宜州現(xiàn)在的主人就是天威將軍錢不離，繼續(xù)動手地後果是什麼，大家心裡都有數(shù)。
殺……樓下突然爆起了喊殺聲，楊遠京身先士卒衝向了城防軍。錢不離改革軍制，給刀手配置的是一柄戰(zhàn)刀和一面輕圓盾，而楊遠京卻另闢蹊徑，玩起了雙刀，如果說錢不離是暗器鼻祖的話，那麼楊遠京無疑就是雙刀流的創(chuàng)始者。
兩把戰(zhàn)刀劃出了一排又一排的刀浪，只眨眼之間，楊遠京就在城防軍中掃出了一條血路。而衆(zhòng)親衛(wèi)揮舞著刀劍緊緊跟在楊遠京後側(cè)。不管是個人武技，還是訓練、裝備、經(jīng)驗、氣勢，城防軍都遠遠不能和錢不離的親衛(wèi)相比，虎入羊羣之後，那只是一面倒的屠殺！
站在前方地一個城防軍小隊長剛剛拔出長劍，就被楊遠京一刀把整條胳膊都卸了下來，隨後的一名親衛(wèi)則揮著戰(zhàn)刀劈下了那小隊長的人頭，周圍的城防軍嚇得怪叫一聲，鬨然四散。
楊遠京衝進了十里飄香樓，還沒等歇口氣，從樓梯上連滾帶爬衝下來兩個人，正是羅源發(fā)和那個老人。
楊遠京雙刀輕磕，大步迎了上去，而羅源發(fā)和那個老人一起驚呼一聲，又掉頭往上跑。
“站??！往哪跑！”楊遠京口中在厲喝，腳步卻不緊不慢，只是吊在兩人地身後，向樓上衝去。
羅源發(fā)和那個老人被嚇昏了頭，竟然一口氣跑回了三樓，三樓上，家丁們已經(jīng)跪倒了一地，錢不離則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微笑著看向羅源發(fā)和那個老人。
“末將前來護駕！”楊遠京笑呵呵跳出了樓梯口，躺在地上的蔣文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楊遠京走到蔣文臺身邊，用腳挑了挑蔣文臺地腦袋，咋舌道：“在樓下就聽到大人發(fā)威了，真是慘啊！”
羅源發(fā)和那個老人撲簌簌發(fā)著抖，他們的臉上都濺滿了鮮血，倒是不容易分辨表情，突然，羅源發(fā)顫聲說道：“原來……原來閣下真是錢將軍……”
“廢話！”清脆的回答來自浮柔的小嘴：“難道你們這些當官的除了草菅人命和說廢話以外，就不會別的了？！”
錢不離拍了拍浮柔的手：“怎麼？現(xiàn)在不把我這個狂徒拿下了？羅源發(fā)，你一個小小的縣主竟然有這麼大的膽量，真是讓人刮目相看！不過……我不知道你的膽量是從哪裡來的，難道你們都不怕死？！”
“大人，您是不知道這裡面的關係?！睆堎t看到大勢已定，臉上的神情變得很輕鬆：“那個老傢伙就是練市縣的伯爵望治濟！他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唯一的兒子……已經(jīng)被大人處死了。”
“張賢，不能亂說話，我沒有處死誰，買了東西總得讓人驗貨吧？”錢不離瞟了張賢一眼。
“是、是，小人胡說八道，小人該死！”張賢陪著笑臉道，續(xù)道：
“他的大女兒嫁給了我們的羅縣主，二女兒嫁給了蔣守備，就是……那位大人。”張賢用手指了指蔣文臺的屍體。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大人，這練市縣可是他們的天下，盤剝百姓、私吞財稅，擅圈土地、欺上瞞下，可算是無惡不作了！他們?nèi)税丫毷锌h搞得民不聊生、哀鴻遍野，今天大人救了這一縣百姓啊！”
“想出這些詞你花了不少時間吧？”錢不離一笑，旋即皺眉道：
“聽說百里克誠爲官倒是很清廉，難道百里克誠就由得他們胡來麼？”
“大人，王治濟的夫人就是百里克誠的一個遠房堂妹?！迸R桌的一個貴族微笑著說出了關鍵。
錢不離回頭衝著那貴族笑了笑，沉思起來。一個小小的練市縣，貴族們之間的關係網(wǎng)都搞得如此複雜，那些大貴族大閥門之間又會複雜到什麼程度呢？
“請將軍恕罪?！绷_源發(fā)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將軍，卑職萬萬想不到將軍會來練市縣，這場誤會真是……毫無來由！將軍怎麼不給練市縣發(fā)張公文呢？完全可以避免地啊……唉，卑職情願受將軍責罰。”羅源發(fā)口稱甘願受罰，但實際上卻不是那麼回事。他竟然在平攤責任。姬周國地內(nèi)閣有規(guī)定，縱使是上官巡查下府，也要發(fā)送公文，因爲內(nèi)閣的政事一向以穩(wěn)定爲主。貴族與平民之間的矛盾已經(jīng)很尖銳了，貴族們之間的矛盾能避免還是儘量避免，所以內(nèi)閣才制定了這麼一項讓巡查變了味道的規(guī)定，上面巡查。下面做好準備，這樣才上下都有面子。
羅源發(fā)一口咬住錢不離沒有發(fā)送公文，更一口咬定這是個誤會，按他的意思論起來，錢不離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錢不離發(fā)了公文，自然就沒有任何誤會了。
“將軍，小老兒也有罪?！蓖踔螡补蛄讼聛恚骸靶±蟽盒耐慈討K死。以致於失了分寸，認定將軍是假冒的。自古刑不上貴族，小老兒以爲如果閣下真地是錢將軍，絕不會把犬子斷然處死，所以……天意啊，小老兒認罪，請大人處罰！”和羅源發(fā)的反咬一口相比，羅源發(fā)顯得太文雅了，王治濟這是拿屎盆子往錢不離頭上扣，身爲將軍當然要遵守律法，擅自殺人的當然是兇徒。
“說的不錯，還有嗎？”錢不離懶得和對方針鋒相對了，笑呵呵的問道。
“將軍，那張賢說我盤剝百姓、私吞財稅，擅圈土地、欺上瞞下，這根本就是在血口噴人！”羅源發(fā)朗聲道：“將軍，帳薄就在縣府中，請將軍去校對一下，我羅源發(fā)行得正、走得直，絕不怕小人栽贓陷害！
倒是將軍要防備一些，那張賢心腸狠毒，數(shù)次激起民憤，都是卑職看在他痛哭悔過的份上，幫他遮掩過去，沒想到他竟然恩將仇報！將軍不妨查查他，哼哼！一個小小的衙役，竟然養(yǎng)了三個侍女，他哪裡來地錢財？！”
張賢急得臉色蒼白，他想辯駁一番，可是剛纔這兩個人把屎盆子往錢不離頭上扣，錢不離都沒有爲自己辯駁什麼，他可不敢擅自出言，只能用恨恨的目光盯著羅源發(fā)，可惜羅源發(fā)眼中的恨意要比他濃厚得多。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形容你們了。”錢不離嘆了口氣，站了起來：“我想和你們講道理的時候，你們卻一定要和我比拳頭，現(xiàn)在碰得頭破血流了，反過來又要和我比舌頭，你們是聰明還是愚蠢呢？選擇權在你們手裡麼？”
“自古刑不上貴族？嗯……這就是你們最大的依仗吧？數(shù)百年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已經(jīng)讓你們變得麻木了，到現(xiàn)在你們還沒有明白，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卞X不離玩味的一笑：“宜州府地消息應該還沒有傳過來，否則你們絕不敢和我說這種話，官杉伯爵你們知道吧？
還有辛輝震子爵，他們企圖刺殺公主殿下，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麼樣了麼？
人不人、鬼不鬼的呆在監(jiān)獄裡呢，他們很快就要被處死了，而他們的家人已經(jīng)被我打入了奴籍，發(fā)配福州！”
“將軍，您這麼做違背了姬周國的律法！只有國王和內(nèi)閣纔有權力處罰伯爵！處死……姬周國曆史上從來沒有過伯爵被處死的先例！您會受到制裁的！”羅源發(fā)大聲說道。
“以前沒有，現(xiàn)在有了，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會有第二個，我可以保證。官杉伯爵絕不會是我處死的唯一一個伯爵！”錢不離的目光在王治濟身上停留片刻。淡淡移開：“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動物叫做‘狼狗’，你遷就它、憐憫它，它就會變成一條則人而噬地狼！如果你鞭打它、威嚇它，它就會變成一條聽話的狗，你們就是這種動物吧？”
羅源發(fā)和王治濟都說不出話來，錢不離話裡地殺機溢然，在這種危險地時刻他們不知道是應該繼續(xù)給錢不離施加壓力還是應該服軟。
“我太慈悲了，以致於被你們當成了一塊豆腐。不用否認什麼，你們早就認出了我的身份，可這並不妨礙你們的兇心！你們是貴族，而我不是，這套規(guī)制、這種把戲你們已經(jīng)玩了數(shù)百年，經(jīng)驗豐富、花樣繁多，我卻只是一個新手。所以……我不會傻頭傻腦的和你們在這方面爭個高低！我只需告訴你們，用劍和血告訴你們，就算我錢不離是一塊豆腐，你們所依仗的卻是比豆腐還要脆弱的泡沫。來一陣小風就會把你們吹散?！卞X不離轉(zhuǎn)過身：“張賢，你身爲練市縣府的衙役，應該知道他們的家都在什麼地方、家裡都有什麼人吧？”
“知道，大人。”張賢連忙低下了頭。
“你想做什麼？”羅源發(fā)大驚失色。竟然忘了說敬語。
“你已經(jīng)沒有資格問我了?！卞X不離淡淡地回道。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馬蹄聲，由遠至近、滾滾而來。
“大人，慶國到了，那些城防軍該怎麼處置？”援軍總算是到了，程達長鬆了一口氣。
“殺光，一個不留?！卞X不離回答得很快，話音裡帶出了一絲寒氣。顯然早就做好了打算。
“大……大人，城防軍只是受了他們的欺瞞，他們……罪不致死啊！”程達張口結舌的回道。
“程達，你想讓我重複下兩次命令麼？”錢不離輕輕說道。
“遵命，大人！”程達再不說話，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面紅色的旗幟，套在劍鞘上，隨後走到窗前，大力揮動了幾下。其實程達倒不是有意質(zhì)疑錢不離的命令，只是因爲這個命令過於殘忍，程達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羅源發(fā)和王治濟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如果連城防軍都要殺光的話，錢不離剛纔問張賢知道不知道他們兩家在什麼地方、家裡都有什麼人的潛意就呼之欲出了！株連??！在這個世界上，縱使是殘忍地暴君也很少株連罪臣，各國的權力架構都差不多，王權雖然至高無上，但內(nèi)有內(nèi)閣和軍部平衡，外有各大貴族高閥牽制，縱使是國王也不能隨心所欲的殺人！除非是那罪臣的家小接二連三地企圖顛覆王權，否則國王也不願輕易犯了衆(zhòng)怒。
“將軍，您到底想做什麼？”王治濟嘶叫道：“一人做事一人當！
如果將軍不願饒恕小老兒的冒犯，儘管處罰小老兒就是！”
錢不離懶得再說什麼了，走到窗前向下觀望，王治濟大喊大叫的站起身，向錢不離衝過去，楊遠京飛起一腳，正踢在王治濟的小腿上。老年人本就是骨質(zhì)疏鬆，楊遠京還真沒有用多大力，可這一腳當場就把王治濟地小腿踢斷，王治濟慘叫著倒在了地上。
窗外也響起了慘叫聲，帶著親衛(wèi)隊趕來支援的閻慶國看到窗外飄揚的旗幟，沒有一絲猶豫，摘下長弓，箭矢如流星般射出，舉著城防軍的旗幟、呆呆看向親衛(wèi)隊的掌旗官連慘叫都沒能發(fā)出，直接從戰(zhàn)馬上栽了下去。
閻慶國摘下長槍，怒喝一聲：“殺！”
圍在十里飄香樓前看熱鬧的百姓當即就亂成了一團，哭爹喊娘、四散奔逃，數(shù)個不幸的人被人流裹倒，又被無數(shù)只腳踏上去，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逐漸陷入了昏迷。
衝在後面地親衛(wèi)看不到前面的景象，只能看到樓上飄揚的旗幟還有前面的兄弟在射箭，遂摘下長弓，拔出了箭矢。錢不離的親衛(wèi)隊不過二百餘騎，飛向天空的箭矢自然遠不如箭營齊射那麼壯觀，但在練市縣的城防軍看來，世界上最可怕的景象也莫過於此，眼見身邊的士兵中了箭在掙扎慘叫，僥倖沒有受傷的人哪裡還敢站在這裡等死，紛紛向另一邊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