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幾日離鴛,覺得這一切彷彿都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也煙消雲散了。
可是當她跪地接過冊封她爲合靜玉茗公主的聖旨;當她頭戴頂鏤金三層,飾東珠十,每孔雀飾東珠七、珍珠三十九,石結飾東珠三,垂絛金黃色朝冠,身穿鮮豔的朝服走到香案前跪聽宣讀官司讀冊文;當她正式入宮,嚮應帝、樑後、諸妃行李致謝;
她就真的成爲川蜀國應帝冊封的尊一品合靜玉茗公主了。
她知道應帝嚴天成冊封她爲公主的條件。
她知道作爲公主,作爲王族的責任。
離鴛走出淵玥殿,站在淵玥殿最高的石階上望向遠方,黃瓦紅牆京都,午門那恢宏的氣勢,高高的紅牆,巨大的城門,金碧輝煌的宮殿,有多少人在這裡獲得了至高的榮耀?屋檐上的石獸們冷眼旁觀著“盡珠簾畫棟,卷不及暮雨朝雲。”
在這個充滿了腥風血雨的世界裡,多少人剛纔還在享受著榮華富貴,轉瞬間就被陰謀害得命喪黃泉?又有多少鮮血曾經噴濺在紅漆的柱子或者大青石的地板上?
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以他們自己的方式達到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爭鬥著要維護並擴大自己的權力,女人們要母以子爲貴,勾心鬥角,絞盡腦汁的爭奪皇帝的寵愛;男人們則明爭暗鬥,你死我活的爭奪自己賴以生存的政治權力。這是一個外表莊嚴但卻曾經充滿了陰謀和矛盾的世界。
這裡是蜀宮,這是皇宮,這是一座沒有情沒有愛,沒有真也沒有善的城。無時無刻都在爭,都在鬥。但這裡也是許多女人的悲劇命運開始的地方。
“一入宮門深似海!”紅牆金瓦包圍下的女子,她們是綻放在皇宮裡的花,她們錦衣玉食,衣著華貴,過著衣食不愁的無憂無慮的生活。
可是她們爲了得到皇上的寵愛,個個苦心積慮,步步爲營,使出渾身的解數明爭暗鬥,其場面之慘烈,爭鬥之血腥,手段之殘忍,與男權世界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上的寵愛不在,她們就形同被打入冷宮,還要表現的與世無爭。不能爭風吃醋因爲那樣會降低身份。但也不能軟弱,因爲那樣的話就難以招架別的女人想取而代之而使出的陰謀。
假如想要在這裡活下去,你第一件要學會的事情就是如何算計他人,如何不被人算計。
宮裡的通道,可能每一個地方都曾有不計其數的、也不爲人知的宮女和太監們死去。
皇宮對他們這些下人來說,更是恐怖,因爲只要發生一件可以與皇室名聲有關的事件,他們就可能命喪黃泉,死無葬身之地。
就像那前不久一不小心“失足落水”命喪於此的壽康宮主管宮女,芙蓉姑姑。
皇宮裡的爭鬥可能比朝堂上更要驚心動魄。依靠各自主子的威勢,太監和宮女們也結成派系,他們似乎總是某種計謀的執行者。主子的一句話可以讓他們在外面作威作福,也可以讓他們從屋子裡像拖一條狗一樣被拖出去,受到殘酷的大刑伺候。
紅牆高聳,烏鴉低飛,人的性命上至妃嬪下至宮女、亦或官臣亦或奴才,都一樣地脆弱低賤、朝不保夕。今天你可以高高在上,呼風喚雨,明日頃刻間一無所有,性命堪憂。奪取生命的理由有千萬個,也可以沒有。
而只求自保的途徑永遠只有一個——狠。
只有你比別人更狠,你纔可以在這吃人的皇宮,永享榮華的同時保全自己。
微微嘆了一口氣,看著遙遠處的硃紅色高聳厚重的宮門,離鴛突然想要了漓瀾國的宮殿。
她生在帝王家,有幸做了公主,也不幸做了公主。
她有時很羨慕表姐獨孤漠,羨慕她自小便出府跟隨無虛
先生去虛量山學習技藝,遠離爭鬥。
想到此她發覺自己已經有幾日不曾見到表姐獨孤漠了,猜想大概是去尋找那位紫銷國驃騎大將軍夏無歡了。
離鴛帶著自己的儀仗去勤政殿,還沒見到應帝就看到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的往裡衝。
離鴛跟著緊隨在後,聽到那個太監說道。
“稟告皇上,康嬪娘娘出事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嚴天成震驚的大吼道,要知道應帝的子嗣本來就少,六皇子已經歿了,假如康嬪肚子裡的孩子再出了什麼事?
“回皇上話,康嬪娘娘就是整日裡在葉煙宮待著覺得心裡悶的很,想出來走走,纔出葉煙宮的大廳就感覺不對勁,現在長公主已經派人去請了太醫,而長公主也在後院裡,長公主特派奴才來通知皇上。”小太監低頭,重複著剛纔的話。
“康嬪?是紀柔嫣!”離鴛聽到後想起前不久長公主嚴柳玢特意親自來給嚴天成報喜,而康嬪紀柔嫣的父親兵部尚書紀大人才在朝堂上與裴王因爲追封貞賢皇太妃爲皇太后之事而翻臉。
紀家眼下真是多事。
“那你還愣在這幹什麼?還不快帶路?”應帝憤怒的大吼。
“喳!”太監急忙領路,帶著一羣人前往康嬪所在的寢宮葉煙宮。離鴛也跟著一起去了。
當應帝一行人趕到的時候就看見屋子進進出出都是人,還有血流不止的康嬪,而宮女太監來來回回手裡端著的血水更是令人怵目驚心。
而景太醫揹著藥箱這時才遲遲趕來,當他看到站在房門口的應帝和合靜玉茗公主離鴛,急忙想跪下請安。可應帝卻怒吼:“還不快進去看看康嬪娘娘怎麼樣了?她要是出了事,你也不用活了。”
“臣遵旨!”景太醫半滾半爬的來到康嬪的跟前,把脈之後。他戰戰兢兢的嚮應帝回話:“皇上....,康嬪娘娘的身體向來就弱,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應帝一愣,然後一把揪住了景太醫衣服的前襟,壓低了嗓子,卻壓不住那兇狠的語氣:“混賬!景太醫,朕今天告訴你,大人孩子朕都要,聽到了?只要康嬪娘娘和這個孩子出了一點事,你就別想活著走出這扇門。”
“是,微臣明白。那請皇上最好請個產婆來幫忙。”景太醫驚得一身冷汗。
離鴛看了眼身後的一位老嬤嬤,老嬤嬤明白了離鴛的意思,正準備進房間,卻聽見不知何時站在應帝不遠處的九皇子嚴天齊帶著新王妃“弈瑤”陰狠的交代一句:“保不住孩子,你就提頭來見。”
老嬤嬤跟著離鴛進去後,應帝,九皇子,九王妃緊張的坐在門口等待,應帝不停徘徊在門口。
畢竟這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孩子。
屋內康嬪雙眼無神的望著牀頂,口裡重複著:“長公主,保住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只見牀邊坐著的長公主嚴柳玢一直耐心的勸說著陷入恐懼的康嬪。
最終有驚無險,經過一宿的折騰景太醫出來回了話:“稟皇上、九皇子、九王妃,康嬪娘娘的孩子總算是保住了,接下來只要精心修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
聽到這個消息,應帝鬆開了一直緊握的雙手,跌坐在椅子上,滿臉的疲憊。身旁的九皇子和九皇妃也是一臉的倦意,但他們現在實在是鬆了一口氣。
孩子保住了,康嬪娘娘安然無事了。應帝和離鴛心裡開始質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好地,康嬪怎麼會突然出事了呢?
翌日,一大清早,廣平宮的大殿裡便跪滿了一地的太監和宮女,還有景太醫和昨日那位老嬤嬤。而離鴛也早早的就在這廣平宮裡和應帝一起出現。
應帝
此時則在逼問幾個宮女和太監,昨天康嬪到底出了什麼事?
而這些宮女和太監的話都是一樣的,他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只知道康嬪離開葉煙宮的大廳後,還沒走幾步,康嬪娘娘就開始喊腹痛,來看望康嬪的長公主嚴柳玢便命令他們去請太醫,並將康嬪娘娘扶到最近的寢室。
看到從宮女和太監這裡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離鴛轉而詢問景太醫和老嬤嬤:“景太醫、蘇嬤嬤,你們說,康嬪娘娘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差點小產呢?”
“回公主殿下的話,康嬪娘娘的身子素來就很虛弱,最近焦慮過多,以至失調。再加上康嬪娘娘有孕還不滿三個月,正是最危險的時候。可能因爲氣血不足,腎虛以及外傷等原因,從而導致衝任不固,不能攝血養胎,纔會差點小產。”景太醫回話。
蘇嬤嬤也跟著說道:“回公主殿下的話,以老奴看來,昨日康嬪娘娘差點跌倒在地,雖然後來沒有摔在地上,但可能還是傷到了小腹,再加上娘娘又在冰冷的地上呆坐了一段時間,這可能就是康嬪娘娘差點小產的原因。”
聽了景太醫和蘇嬤嬤的話,離鴛嚮應帝示意。
應帝遣散了宮人,殿內只留下離鴛和自己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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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鴛纔對應帝說出自己從昨日進入葉煙宮起就產生的疑惑。
“皇兄,自大昨日離離進入這葉煙宮,就聞到一股特別的氣味,旁人可能對此不是特別的敏感,可是離離自小生在漓瀾國,漓瀾國以香料,製毒聞名九州。
所以我可以非常肯定的斷定葉煙宮裡一直都在染著一種命爲‘蟹草’的香,這種香普通人聞著倒也沒有什麼,可是一旦讓孕婦每日聞著不多時日便會腿腳痠軟,最終癱瘓下身,終身藉助輪椅。”
“可是到底是誰會用這種香呢?”聽了離鴛的話,應帝陰沉著一張臉,此時他滿身戾氣,眼神兇狠,但他並沒有發怒,或者是他知道自己此時發怒也無用,他只是冷笑的看著晉王府的方向。
看到應帝此時的表情,離鴛在心裡尋思著,明白這次康嬪差點小產大概是應帝和九皇子嚴天齊撕破臉正面交鋒的導火索。
離鴛此時此刻才意識到真正的鬥爭纔剛剛開始。
紀家大概也會因此倒戈偏向著嚴天成,畢竟在這個宮裡每個嬪妃盼的不都是一個皇子嗎?所謂“子憑母貴,母也憑子貴”,皇上的寵愛始終是有限的,誰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失去皇上的寵愛呢?有個一個皇子,才意味著她們的下半生有了一定的保障,嬪妃的心裡纔算安慰了。
更何況,如果康嬪能順利誕下皇子,那可是川蜀國真正的大皇子,所謂川蜀國曆來與九州他國所不同的“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嫡”之說。
且不說康嬪是否會坐上皇后的寶座,就算是應帝百年之後康嬪也遲早會因爲這個孩子能當上儲君而成爲後宮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皇太后。
到那時,紀家便會成爲朝堂之上,又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家。
所謂帝業千秋,家業百年,瀝盡心血,十年用作百年最大的目的也不過到此。
離鴛突然想到蟹草,便離開了廣平宮回到淵玥殿吩咐侍女找來一些樸素的衣衫,騎了一匹快馬離開了蜀宮。
“皇兄,離離有一事必須查個清楚,望皇兄能恩準離離出宮一趟。”應帝深知離鴛心中還在爲葉煙宮爲何有蟹草香氣疑惑,便同意了她的請求。
離鴛出了蜀宮便直奔紅袖樓,她不知道去何處找獨孤漠,也只是曾從寧妃那裡得知樑雲其實就是前些日子裡紅遍川蜀國的紅袖樓頭牌舞姬驚鴻。
她猜想這紅袖樓一定和川蜀國皇室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