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術。

這是一種不同於其他任何普通道術的道術。其實說到底，正如它的名字一樣，它是仙界的道術，而非鬼怪界或者凡人界的道術。仙術的強大，完全超過了一般人的想象，幾乎達到了那種搬山卸嶺、翻雲覆雨的逆天鏡界。但凡一個普通的修者掌握了任何一樣仙術的真諦，都會成爲修士當中最特殊的存在。可是，無意當中的徐淵不僅僅掌握了《五靈印法》和《九字真言符》這兩種有著仙術嫌疑的道術，而且，還逐漸步入領悟真諦的鏡界中去。

真諦。

是很多道術的一個分水嶺。掌握真諦之前，僅僅算是入門，算是掌握了皮毛。可是一旦領悟真諦之後，就等於真正的打開一扇通往修真的大門。所謂修真修真，修是方法，真是思想。

只有掌握了真諦，思想纔算成熟，纔算完整，纔算自然界中最完美的一個獨立靈體。然而，再配合一定的方法來進行修煉，這個時候，纔算真正邁進修真的門檻。一個更爲廣闊的世界才真正的出現。

在愛德華堡的拍賣場，受到葉子玉身死的刺激，徐淵內心幾度悲傷與悔恨，剎那之間，雙蛇印的印靈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它主人的那種悲痛欲絕的情緒，於是，在這樣的契機之下，它和徐淵之間的溝通終於完成了一個質變——而恰恰，這便是上萬年自古以來雙蛇印這個道術裡隱藏的真諦——別離。

五靈印法，一共五種印靈，五種真諦。其中，第一種雙蛇印的真諦，已經被徐淵在外界誘因的催化之下意外掌握了。於是，魁蛇這才脫離了異次元空間，成爲一個真真切切的大傢伙召喚物。

厲家老祖面色駭然的看著那條龐大到無匹的雙頭巨蛇，哪裡能叫得出名字，只能用顫抖的嘴脣哆嗦著：“這，這......這就是上古異獸的威勢？”

魁蛇，總長度不知幾千米，反正在地上盤了好多圈，剩下的部分挺立在空中，超出地面十米之高！兩個蛇頭，猶如孿生兄弟，彼此對視著，雙目大如笆斗，一上一下，在空中搖晃不已。

雷球一出，無與爭鋒！

看似不起眼的小小雷球，居然產生了如此巨大的威力，連那柄附帶了香火之力的齊天巨劍都不敵一合！

徐淵擦了擦鼻孔中翻涌起的血，強行壓下腦海中的眩暈——雖然魁蛇的出現基本鎖定了勝局，可是，大量精神力的付出所帶來的負面效應也是不可小視的——他的身體出現了嚴重的虛弱反應！

“任何人都必須爲犯下的錯付出代價，厲家也不例外！”

徐淵嘴角泛出一絲邪邪的笑，手臂輕招，魁蛇其中一個頭部慢慢垂下，把他拱在了上面，轉瞬間又擡了起來，升到了十米的高度。

“我要讓你們厲家滅族！”

一陣毛骨悚然的聲音，從徐淵口中吼出。接著，魁蛇腹部高聳，巨大的能量波動又一次出現！

厲家老祖嚇得魂飛魄散，他很清楚這種能量波動，顯然雙頭巨蛇又要吐出剛纔那種毀滅性的雷球了！“上仙！求放過我厲家一次！這些徒孫們身上都流著厲家唯一的血脈，他們若死，厲家在這個世界就徹底要消失！請看在你我同屬於東方修士的份上，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徐淵冷哼一聲，說實話，這種像看著一隻螞蟻臨死前苦苦掙扎哀求的情景真的很讓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這種感覺很美妙，彷彿罌粟一般，明知有一種病態的美，卻無法抵抗它的誘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難道這就是實力劇增之後帶來的心魔？

徐淵一言不發，暗暗在心裡仔細揣摩著這種心態。

厲家老祖，悲然的望著身後那十幾個厲家的後輩和下方半個城堡裡不時傳來的婦孺老弱的驚恐叫聲。那些人羣裡，不是修士，只是天空這些厲家人的家眷。他們中有年輕的，有年老的，有俊秀的少年，也有美麗的少女。但是無一例外，他們都是厲家的一份子，傳承著厲家數百年的劍修一脈。

這卡茲莫丹大陸，東方的劍修絕對是強者中的強者，因此，在這片方圓數千公里的土地上，極少有人敢惹厲家。甚至連維克多這樣的權勢顯赫的公爵也與厲家家主交好，遇到某些麻煩時也要仰仗厲家能派出一些劍修門人幫忙。況且，厲家還有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坐鎮，所以根本從未遇到過任何對手。

可是，這次，他們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敵！

徐淵的實力已經不能用常理來衡量。此時他的狀態，說他是一個瀕死之人對，說他是一個虛弱到極致的人也對，說他是一個實力強橫的高手對，說他是一個道術大能也對！厲家老祖甚至已經把他叫做上仙，實際上也就是承認了他的不凡與特殊。

事實上，徐淵的道術水平此時僅僅只是一個下游水平。但是他走的路不一樣，他完全拋棄了那些雜類的道術，專修金木水火土五種天地間最本源最純粹的道術。而且，又同時兼修有兩門傳說中的仙術級道術《五靈印法》和《九字真言符》。因此，可是說他既可以說走了捷徑，也可以說沒走捷徑。因爲，誰也無法知道，這，是否就是一條最正確的修真之路呢？

大道千千萬，擇一而行，或死於非命，或大道功成。

修真，本就是一條逆天改命的路途，誰也無法預測下一步會發生什麼，就像誰也無法預測自己會死於何種方式一樣......

“選擇做我的僕人，可以不死！”徐淵最後用低沉的聲音，盤腿而坐在十米高的蛇頭上，說道。目光如刀。

一句話，讓對面天空所有的修者都陷入了複雜的思考中。此時的他們，在這片土地驕橫慣了，根本就沒有想過會有一天會面臨這樣的生死抉擇。

片刻，紫冠道人，率先面帶怒色，厲聲道：“天佑厲家！決不爲奴！”

有他帶頭，厲家剩餘所有修士紛紛開口：

“天佑厲家！決不爲奴！”

“天佑厲家！決不爲奴！”

......

徐淵孔洞的黑色雙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手指卻輕輕一動，魁蛇與他心念想通，一道粗如手臂的紫色閃電，剎那間飛出巨口，流星般瞬間擊中紫冠道人！

嘶嘶！

一陣可怕的電流激盪的聲音，紫冠道人連一聲慘呼都沒發出，便化身爲千萬焦炭，瞬間把天空染黑了一片。風一吹，逐漸飄去，露出本來那種昏暗的顏色！

“老大！”

“家主！”

“師父！”

“爹！”

四聲不同的尖叫從剩餘那些修士的口中傳來。

三個帶著黃冠的道人，滿色驚恐，飛到那片黑煙旁邊，手腳冰涼。看面孔，這三人必然是紫冠道人的兄弟。

一個少年更是淚如雨下，身形搖搖擺擺，眼看就要墜落下去。其面孔與紫冠道人頗有幾分神似，看樣子應該是厲家的小少爺。

“選擇做我的僕人，可以不死！”徐淵冷然說道。他的聲音響徹天地，猶如黃鐘大呂，字字扣在衆人的心底。以至於他們一時間腦海一片空白，只有無邊的對死的恐懼和對生的留戀。

“天佑厲家，絕不爲奴！”又一個黃冠道人無限留戀的望了眼下方城堡的某個方向，堅定的擡起了頭。

徐淵二話不說，輕輕拍了拍魁蛇的頭，魁蛇又是一道粗如小腿的紫色閃電打去，瞬間擊中此人。結果，這次連黑煙都沒有了，直接被轟擊成了虛無！

“選擇做我的僕人，可以不死！”他面無表情，再一次低聲說道。

這一次，動搖更大了。生命只有一次，況且還拖家帶口，難道今日真的要被滅族嗎？每個人都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天佑厲家！決不——”

咔擦！

又一道閃電，直接將他轟殺成渣！

轉眼間，三個黃冠道人只剩下了一個！厲家老祖剎那間仿似蒼老了幾十歲，萎頓無比，腳下飛劍，緩緩降落。走到魁蛇前，仰頭便拜。

“上仙請收手吧！我厲家願爲僕人！”

說完這句，他渾身氣血彷彿被抽掉了一般，皮肉凹陷下去。眼神中卻多了一絲狠厲。

“師祖！”“師祖不可！”“香火之力如同烙印，奉獻出去，便永遠也脫離不了僕人的命運了！”“師祖三思啊！”

話剛落音，啊啊兩聲慘叫，天空中又多了兩片黑煙！

“誰若不願照做，下場便是如此！厲家是想滅族還是繼續存在，由你們決定！”徐淵冷酷的盯著天上那一羣人。

終於，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那些持反對意見的修士再也沒有了聲音。唯一剩餘的一個黃冠修士，此時瞇著雙眼，忽然瞧見厲家老祖眼神裡的狠厲之色，心中一動，也緩緩降落了飛劍，落在老祖背後一步遠的地方，拜倒下去，面色萎頓的奉獻出了香火之力......

香火之力。

這是徐淵第一次接觸這種神奇的東西。只見，厲家老祖和黃冠道人的血肉彷彿一下子凹陷下去一樣，一團團金色的光芒不斷從他們身體裡飛向天空。

徐淵伸出手，猛的一抓。那一團團光頓時融入了他身體。

金光入體的一霎那，他頓時感覺虛弱的身體好似突然得到了康復！無數人頂禮膜拜的影像出現在他腦海，漫天遍野都是吟唱祈禱之聲，在這種聲音中，徐淵感受到了無數的情緒：莊嚴，神聖，肅穆，信仰，忠誠，癡迷，交付......

好像是那些膜拜者們把一切精神力交給了被膜拜者。那是最純粹的信仰，是最忠實的念頭。如同天地間最純粹最本源的金木水火土一樣，這種信仰和念頭也是一種蘊含能量的存在。人體如舟，精神如海。舟浮於海而不沉，海載以舟而不涸。

金木水火土五種元素便如同舟船，是可以觸摸、感受的存在。而信仰和念頭則如同大海，浩瀚無際，無涯無邊。舟浮於海而不沉，海載以舟而不涸。兩種同樣蘊含能量的存在便是這般協調而相互依存的方式共處在一起，組成了修真之途上最完美的一對搭檔！

Wωω? ттκan? Сo

“我找到了！就是這種東西！到底什麼是道術？道術就像一個獨立的生命體，不僅有身體，更有靈魂！現在，我把東方的道術跟西方的奧術融爲一體，這就是等於組成了真正道術的身體；我用科學的方法進行不斷試驗，創立各種新的道術，這就等於是爲這具身體不斷進行體檢，逐漸完善；我搜集別人自願奉獻給我的信仰和念頭也就是香火之力，爲我所用，這就等於給這具身體賦予了靈魂！有了身體，有了靈魂，這纔是真正的道術啊！”

感受著那些香火之力的能量，徐淵心中涌現起千萬波浪。一時間，他念頭通達，思維順暢，再也找不到先前那種眩暈、思維遲滯的現象！

就是這條路！

徐淵再也此肯定了目前他的修煉方法是沒有錯誤的！

片刻之後，厲家老祖和黃冠道人兩人凝聚了無數年的香火之力，全部被徐淵吸收一空！徐淵低頭看了一下，發覺胸前那熄滅的三顆命魂火點此刻又被點亮了，透過身體，他甚至看到了識海里那熊熊燃燒的火焰！

“香火之力，果然神妙！”徐淵暗暗驚奇。

尤其是這厲家老祖，活了那麼多歲月，經受了無數家門中人的膜拜與信仰。也曾有不少人自願把香火之力奉獻給他，所以，他的精神力中蘊含的香火之力比旁邊的黃冠道人不知多了多少倍！

想到這一點，徐淵忽然泛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廟宇裡那些神佛塑像，日夜接受信徒的膜拜與信仰，千百年間，從未有斷，本身恐怕早已凝聚了無數的香火之力，難道......自古開始就有人知道利用香火之力？這些人是誰？是仙界那些所謂的神仙？”

這種奇特的想法立刻讓他產生了無窮的好奇。如果不是今日知曉了這個世界還有香火之力一說，恐怕他永遠也無法懷疑起那些泥塑的神佛——因爲，他自己做了二十四年的凡人，知道人在無助的情況下會去拜佛求神，預測吉兇。

“難道，不知不覺中我們被騙去了香火之力？”

徐淵眉頭緊鎖，越來越感覺到一個巨大且可怕的騙局。這個騙局，有可能騙了數千年。有可能騙了億萬的人。忽然之間，他感覺到凡人界似乎是一塊被人圈養的土地，是一個養寵物的鐵籠。那些所謂的神仙們，也許正圍著這個鐵籠，逗弄著，嘲笑著，心情好了，風調雨順，心情不好，隔三差五弄點天災人禍，樂呵樂呵......

徐淵不知道這種念頭是怎麼來的，但是這種想法卻讓他不寒而慄。

如果一切都真如猜測的那樣，那麼到底是誰創造了這樣的規則呢？誰又是最終躲在幕後操控這一切的人？

正在思考，忽然，他感受到了一陣洪水一般的記憶和思緒，紛紛涌入他的腦海！

這些記憶和思緒，繁雜無比，跨度長達數百年——居然是厲家老祖一生經歷過的畫面和片段！

各種情緒，少年的憂傷，親人的離世，情人的離去，憤怒而無助，努而修道，接著憑著劍修他一鳴驚人，再然後走南闖北，腳步幾乎踏遍了半個鬼怪界......

短短片刻，厲家老祖一生的畫面紛紛在他腦海浮過。同時，還有大量其他龐雜的信息。包括各類功法，丹藥煉製，修煉心得，劍修的本質，飛劍的煉製......總之，信息量巨大無比。一時間，徐淵感覺自我迷失，紛紛他此刻已經不是徐淵，而是厲家老祖......

“你是誰？”

厲家老祖，枯瘦的臉上泛出一絲殘忍的笑意。他看著徐淵，大聲問道。旁邊的黃冠道人神色萎頓，卻笑容滿面。似乎大敵已去。

“我是......厲天霸......”

厲天霸是厲家老祖的名字。聽到這個回答，厲家老祖終於放下心來。他的計謀終於實現了。

不愧是老謀深算。此人料定徐淵不懂香火之力的神妙，於是把所有的香火之力全部奉獻。香火之力，不是說吸收就吸收的。他活了幾百年也從未看見有人敢像徐淵那樣來者不拒的全盤吸收！要知道，香火之力也附帶著每個人所有繁雜的思想和信息。這樣的信息量一旦被全盤吸收，絕對會，迷失自我，迷失本性！最終把自己幻想成那些香火之力的奉獻者！

所以，厲家老祖以退爲進，用了這麼陰險的一招來除掉徐淵！

“除此大敵，也不枉我和小四兒把香火之力全部奉獻出去！哈哈哈哈！”

天空幾十位修士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老祖是這般高明！

“天佑厲家！”

“天佑厲家！”

......

“現在，大聲的告訴我們，你是誰！”厲家老祖眼中泛出一絲狠毒的厲光，尖聲問道。

沉默。良久的沉默。

“我是......”徐淵，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黑洞洞的眼眶裡放射出一陣駭人的黑光。

“我是徐淵！”

咔擦！

魁蛇口中一道粗如大腿的紫色閃電，毫無徵兆的劈向厲家老祖！

轟隆！

厲家老祖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被轟殺成虛無！

大地出現一個深坑！黃冠道人慘叫連連滾落進深坑！一身是泥，狼狽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