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回來了,彭寍韡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對你提起過的王洪英監(jiān)獄長——在光復前協(xié)助劉副局長營救關(guān)押在這裡四十二名人犯,得以留任,因爲時間太緊,王監(jiān)獄長又熟悉這裡的情況,所以還沒有抽出時間進行例行甄別。 ”
陳銘和彭寍韡雖然相識,卻並不熟悉,沒有聽出彭寍韡的言外之意,反而誤認爲王洪英很識時務(wù),投誠後協(xié)助劉澤之立有大功,疑心大減,說道:“原來是這樣,你好,王監(jiān)獄長,幸會,在下陳銘,以前也是軍統(tǒng)上海分局的。老彭,周局長的秘書是叫萬祥良吧?他說周局長晚上八點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是叫萬祥良,你不認識,現(xiàn)在在提籃橋監(jiān)獄裡的上海分局的人,除了我和王庚,你都不認識——”說到一半,彭寍韡愣住了。
陳銘問道:“怎麼了你?老彭?”
彭寍韡答道:“王監(jiān)獄長,你留在這裡,不要離開,陳銘,你跟我來。”又命令兩名戰(zhàn)士:“你們要寸步不離的跟著王監(jiān)獄長。”
二人走出十幾米外,彭寍韡說道:“石康,這個人你也不認識,以前是崔峰發(fā)展的外圍成員,光復後,被任命爲監(jiān)獄的庶務(wù)科長,今天要向外運很多東西。”
“這個人靠不住嗎?運什麼東西?”
“不是他有問題,我懷疑貨車有問題。”
彭寍韡帶人接收提籃橋監(jiān)獄,最初的忙亂後,騰出手來,命石康負責清除日本人留下來的種種標誌,什麼武運長久、王道樂土的標語啊、牆上刷的太陽旗啊、帶有各種徽記的辦公用品等等,定於今天晚上十一點,貨車可以出入城區(qū)後,把建築垃圾運往城外。裝車的地點就在距離宿舍不遠的倉庫門前。
彭寍韡、陳銘來到倉庫,兩輛大貨車已經(jīng)裝好了車,正要出發(fā),因爲彭寍韡突然下達了不得出入的命令,只好在此等待。
彭寍韡命令道:“等一等。”繞著卡車轉(zhuǎn)了一圈,問道:“石康,裝車的時候你一直都在嗎?”
“裝到一半,王監(jiān)獄長來找我,說是有幾筆賬目要覈對。”
“你去了值班室?多長時間?”
“五分鐘?最長不超過十分鐘。”
彭寍韡又問四名負責裝車的庶務(wù)科的工友:“你們離開過嗎?”
其中的一位答道:“倉庫裡突然傳來巨響,我就過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裝食用油的大木桶倒了,趕緊叫進他們?nèi)齻€人,一起扶了起來,糟蹋的不多,大約有五六斤油的樣子。”
倉庫裡的食用油是五十斤一大桶,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倒了?彭寍韡問道:“倒了的那個油桶裡有多少油?你們四個在倉庫裡都留了多久?”
“油桶是滿的,大約有兩三分鐘吧。”
“油桶爲什麼會傾倒?”
石康答道:“我去看過,油桶旁邊是五十斤一袋的大米,因爲這幾天倉庫裡的東西比較多,米袋堆壘得比較高,塌了,砸倒了油桶。”
“怎麼這麼巧?”
黃定明跑來報告:“彭主任,各個監(jiān)舍都清點了人數(shù),沒有少人。”
安民也跑過來說道:“初步搜查結(jié)束,辦公樓、宿舍區(qū)等地都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的人。”
彭寍韡思忖片刻,斷然命令道:“馬上卸車!定明,你去把四盞大功率探照燈都調(diào)過來。”
石康等人暗暗叫苦,說道:“彭主任,人手本來就不夠,這幾個人白天都在上班,晚上又加班幹這麼重的活計,好不容易裝好了,卸車?這一卸一裝,沒有五六個小時,完不了時,怎麼可能在凌晨五點前開出市區(qū)?”
陳銘插話道:“哪來的這麼多的話?執(zhí)行彭主任的命令。”
彭寍韡又道:“安民,調(diào)十二名士兵過來,其中八名控制封鎖現(xiàn)場,另外四個人和石康他們幾個一起幹,動作快一點。”
“是。”
心中有鬼的王洪英一直留意著倉庫外的動靜,十二點整,王洪英對門口兩名士兵說道:“彭主任怎麼還沒有回來?我去上個廁所,然後睡會。”
王洪英畢竟是監(jiān)獄長,兩名士兵無法阻攔,其中一名說道:“正好我也要解手,我陪你去吧。”
“好啊。”
二人上完廁所,王洪英站在廁所外邊,向倉庫方向張望了一會,在同去的戰(zhàn)士的催促之下,走回宿舍,路過程程住的那間宿舍,燈亮著,程程正向外探頭探腦。
王洪英堆上一臉的笑意,問道:“你就是程程?我聽你父親提起過你,也見過你的照片,我是你爸爸的同事,你可以叫我王叔叔。”
程程很有禮貌的叫道:“王叔叔好。”
王洪英有意討好,和從不認生的程程很快聊得火熱,程程問道:“我爸爸真的這麼能幹?有我的劉叔叔能幹嗎?”
“你的劉叔叔?誰啊?是劉澤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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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程點了點頭:“你也認識我的劉叔叔?”
“我和你劉叔叔是好朋友!你父親,比不了你的劉叔叔,可也差的有限,在軍統(tǒng),我認爲僅僅只在你劉叔叔之下。”
這話很對程程的胃口,兩個人說的越發(fā)熱鬧,王洪英半真半假的談起劉澤之的種種,很多都是程程聞所未聞的,越聽越開心。兩名戰(zhàn)士也走過來加入閒聊。
二十九日凌晨一點,一輛卡車上的建築垃圾全都卸了下來,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兩名工友去找開水,石康看著彭寍韡,說道:“彭主任,另外一輛車還……”
沒等他說完,彭寍韡命令道:“都愣著幹什麼?繼續(xù)卸車!”
石康等人不敢違逆,喝了幾口水,繼續(xù)幹了起來。
卸車的人都很疲倦,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半個小時後,遠遠的,一輛轎車開著大燈駛來。黃定明迎過去,周成斌帶著萬祥良、趙光鈞來了!
彭寍韡一喜,走前幾步,說道:“周局長,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
“聽萬秘書說你這裡有可能出事了,不放心,過來看看。”李薇一家三口被安頓在劉澤之留下的那棟房子裡,這一天晚飯後,周成斌去了那裡,告知李薇女兒上學的事情落實了,而後又去了原76號,和鞏肅和商議工作後纔回到局裡,聽了萬祥良的彙報,就趕來了。
彭寍韡詳細彙報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四盞大功率的探照燈照的停車場如同白晝,周成斌看了看卸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卡車,又進了倉庫,打量了一下那桶食用油,命令道:“先停一下。定明,你確定監(jiān)舍裡沒有少人?”
“沒有,因爲犯人們都就寢了,我沒有叫起來點名,可這裡的管理很規(guī)範,每間監(jiān)舍都是八個人,睡在大通鋪上,監(jiān)舍裡又沒有其他任何傢俱,晝夜不熄燈,一目瞭然。”
“看守的人數(shù),還有在此執(zhí)行任務(wù)的其他部門的人員的人數(shù),你清點了嗎?”
黃定明一愣,答道:“沒有!周局長,您是懷疑自己人裡面有問題?不對啊,即使有奸細,沒暴露之前,可以自由出入啊。”
陳銘也不解的問道:“難道不是有人越獄?那就好,如果這樣,就不需要卸車了吧?”
周成斌答道:“你們沒明白我的意思,人,還是那麼多,有沒有可能被掉包了?”
彭寍韡反應(yīng)過來,答道:“有這種可能!安民,立即命令所有監(jiān)舍的犯人起牀,挨個點名!”
安民答道:“是。”
周成斌仔細看了看卸在地上的垃圾,命令道:“開走空著的那輛卡車,所有的人退開,和卡車保持二十米的距離,包圍卡車!”
衆(zhòng)人趕緊照辦。
周成斌對萬祥良說道:“喊話!命令藏身在卡車車廂垃圾下面的人在五分鐘之內(nèi)出來,如果負隅頑抗,我將炸燬卡車!”
本來心存疑慮,擔心判斷失誤的彭寍韡見周成斌認可了自己的想法,放下心來,陪著周成斌、陳銘退後十幾米,站在安全地帶。
周成斌問道:“老彭,你覺得最大的嫌疑人是誰?”
“王洪英。”
“不錯,他在哪裡?”
“屬下?lián)呐袛嗍д`,暫時命兩名士兵把他扣在宿舍裡了,等真相大白後,再抓捕。”
萬祥良開走卡車,黃定明找來一個大喇叭,又調(diào)來十二名看守,把卡車圍的密不透風,萬祥良拿過喇叭,開始喊話:“卡車上面的人聽著:你們跑不了了!限你們在三分鐘之內(nèi)出來投降!否則我們將炸燬卡車,讓你們屍骨無存!我再重複一遍……”
喇叭裡傳出來的聲音在凌晨格外的驚心!程程很興奮:“王叔叔,你聽——出什麼事了?”
王洪英答道:“程程,你想過去看看吧?”
程程點了點頭,隨即又很沮喪的說道:“不行,爸爸不讓我離開房間。我的劉叔叔說要想做一個特工,必須服從命令。”
“你爸爸的意思是不讓你一個人離開房間,王叔叔陪著你去!”
一名士兵說道:“王監(jiān)獄長,彭主任交代:你不能離開。”
這時,倉庫方向傳來槍聲!
周成斌等人知道這不過是對手負隅頑抗!都沒有行動,聽任黃定明指揮緝捕。
彭寍韡請示道:“周局長,現(xiàn)在是否可以抓捕王洪英了?”
“可以,你來執(zhí)行,把他押到辦公室,我親自審問。”
陳銘突然說道:“老彭,我看還是先把王洪英調(diào)出來,他在你安排我住的那間宿舍裡,程程就住在隔壁。雖說王洪英是個大腹便便的文職人員,可也不能不妨。”
周成斌一驚,叱責道:“怎麼回事?太不小心了!老彭,你一個人先過去,不要打草驚蛇,把程程帶走!陳銘,你帶兩個人,隨後抓捕!”
“是。”二人答應(yīng)著走了。
黃定明指揮還擊,卡車上的人又開了兩槍,喊道:“別再開槍了,我們投降!”
從子彈飛來的方向萬祥良判斷卡車上有兩個人,他繼續(xù)拿著喇叭,命令道:“把槍扔出來!雙手抱頭,一個一個出來!”
且說程程七分興奮,三分畏懼,猶豫著是否跟著王洪英去看熱鬧。王洪英突然翻臉,拿起桌子上一把彭寍韡給兒子削蘋果的刀子,扣住程程的脖子,刀鋒抵住他的頸動脈,喝道:“小雜種!你父親還真有兩下子!居然看破了我的計劃!跟我走,否則我殺了你!”命令兩名衛(wèi)兵:“扔下槍,退開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