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三十一年的春節就要到了,劉澤之這些日子經常下榻在李士羣的公館裡,幫著料理年事。?二月十二日晚上十點,趙敬東來了,劉澤之奇道:“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有急事”
“不知道,李主任叫我來的,來了之後又讓我等會,我看見這間房子亮著燈,想著你應該在,就過來了。我還以爲公館裡出事了。”
劉澤之笑道:“沒有啊,這裡一切都好。你來了就別走了,睡以前倪新那張牀吧。”
二人東拉西扯的聊了一會,李學惠過來說道:“趙隊長,主任請你到書房去見他。”
劉澤之很奇怪:沒發生什麼大事啊,李士羣這麼晚了,找趙敬東有什麼事
書房裡,李士羣笑道:“來,坐下說,這麼晚找你來,有件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只能你來辦。”
趙敬東誠惶誠恐,又不由得有幾分得意,在沙發上正襟危坐,很鄭重的答道:“請主任吩咐,屬下赴湯蹈火,不敢有辭。”
“你看看這個。”
李士羣遞過來一份文件,趙敬東起身雙手接過,仔細一看,不過是一份南京財政部下發的日本正金銀行黃金儲備轉運的文件,請市警署、特工總部,也就是76號知悉。趙敬東心下納悶:這樣的行動通報對76號來說是很平常的事,黃金的數量也不多。秘密轉運軍用物資或者是貴金屬,怕和其他相關部門發生誤會,提前打個招呼而已。爲了保密,文件中當然不會提及具體的路線和運輸方式。
李士羣說道:“長沙會戰,對外宣傳當然是皇軍大捷,實則租界撤廢,上海的經濟不容樂觀,爲了穩定局面,確定正金銀行在金融界的龍頭地位,日本人從東北運來了這批黃金。”
趙敬東還是沒明白李士羣的用意,只答了一聲:“是。”
李士羣又道:“敬東,你說如果這批黃金丟失,軍統上海站能脫的了干係嗎”
趙敬東心道難道軍統想強奪這批黃金他答道:“那要看周成斌能不能騰出手來,也要看上海分局目前的實力,也許會動手劫奪,也許會按兵不動。李主任,難道周成斌已經知道具體的轉運日期和線路了,準備有所行動”
李士羣笑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如果這批黃金丟失,誰是最大的嫌疑人”
“當然是軍統上海分局,他們有前科”趙敬東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李士羣沉吟片刻,說道:“敬東,這批黃金對大上海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即使是對正金銀行,也不會傷筋動骨,可是對個人來說,這可是一筆鉅額財富。中日之戰正酣,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不能不未雨綢繆。”
趙敬東恍然大悟,沉思不語,李士羣問道:“怎麼了你覺得這麼做不妥”
趙敬東趕緊搖頭道:“不是,主任您誤會了,屬下在想怎麼做才能即達到目的,又能人不知鬼不覺,76號的人肯定是不能用即使用江湖上的人,也不能讓他們知道幕後是誰在操縱此事。而且還要想個什麼辦法,不露聲色的打聽出具體的轉運日期和線路。”
“你考慮的很周全,我有個初步的設想”
聽完李士羣的計劃,趙敬東陪笑道:“主任高明。屬下明天就開始運作。不過屬下一個人,又不能總不在76號露面,怕顧此失彼,您看能不能讓倪新或者是劉澤之一次參與這件事”
李士羣苦笑道:“倪新有的時候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就變成書呆子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再說這件事歸小野將軍管轄,他們的關係太近,當然,倪新倒是不敢抗命算了吧,還是讓劉澤之協助你吧。”
趙敬東暗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倪新不僅不適合參與,還必須瞞著他、利用他纔對。“是,是屬下糊塗了,今天晚上我就和劉澤之商量。”
回到房間,趙敬東對劉澤之說了李士羣的打算,劉澤之低頭沉思,趙敬東不放心的問道:“怎麼了你不會想逆李主任的心意吧你聽我說:主任的打算是對的,總不能臨渴掘井”
劉澤之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你想哪去了怎麼可能那。我在想怎麼做才能天衣無縫。明天我等你的消息,而後去找小野將軍打聽具體時間和線路。”
趙敬東這才放心,二人仔細商量了細節,一致認爲行動中不能傷人,否則日本人鍥而不捨的追查下去,麻煩就大了。凌晨才各自就寢。
二月十三日上午十點,趙敬東拿著電訊處轉給他的一份截獲的密電來找倪新:“倪處長,電訊處剛轉給我的,他們剛截獲的軍統密電,李主任命令拿給你看看。”
倪新接過來打開,沒頭沒尾的一段電文:二月東北正金銀行五千根金條,相機設法截獲。
趙敬東解釋道:“溫處長懷疑是重慶軍統局本部發給上海周成斌的,就破譯出來這麼多。唉,周成斌這是食筍知味,想故技重施啊。唉,這沒頭沒尾的,也沒法查,不過上海的金融業,小野將軍職責所在,總應該提醒一下將軍纔對,李主任說看誰有時間去找一趟小野將軍,我覺得你去最合適。。”
倪新很爲難:?因爲丁林傑曾暗示過想取代田中勝榮的位置,直接爲大日本帝國效勞,對丁林傑離奇死亡,小野平一郎懷疑有內情,甚至懷疑是不是李士羣下的手,一再追問,倪新越解釋,小野平一郎的疑心越重,這個時候後天就是大年初一,這個時候何必去找釘子碰還是躲一躲的好。他笑道:“這是公事,我去再說這是你職責範圍內,還是你去吧,我還有點別的事要辦。”
趙敬東答道:“那就讓劉澤之跑一趟,我也有點別的事,他不僅會日語,剛纔我還聽他說要去小野將軍和影佐將軍那裡商量後天團拜會的事,唉,76號現在沒有總務處長,劉澤之輕車熟路,只好能者多勞。”
倪新有點奇怪,也沒太放在心上,答道:“你看著安排吧,沒必要和我商量。”
趙敬東交代完劉澤之,換了一身便裝,到市警署借了一輛汽車,前往距離上海一百來公里的木瀆,張小丹下落不明,他只能自己出面僱人。
下午一點,劉澤之來到小野平一郎的特種經濟工作處,求見小野平一郎,說道:“將軍,76號截獲了一份密電,懷疑是軍統重慶局本部發給上海周成斌的,李主任命我給將軍送來。李主任還說如果需要76號做什麼,請您儘管吩咐。”
小野平一郎看完破譯出來的電文,叫來秘書吩咐了幾句。對劉澤之說道:“一會你找他,把我給李主任的回信帶回去。劉秘書,聽說76號丁林傑處長的喪事是你一手辦理的”
“是的,丁林傑是總務處長,他的喪事屬下以前曾擔任過行政科的科長,所以李主任命令屬下辦理。”
小野平一郎問道:“那麼丁林傑母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劉澤之故作詫異,答道:“死亡報告和情況簡報都已經報上來了,將軍沒有看到嗎丁林傑誤服了配發給職業特工特殊狀態下使用的氰化鉀膠囊,丁老太太傷心獨子之死,突發心悸,也亡故了。”
“報告是怎麼寫的,我問的是實情。”
劉澤之撓了撓頭,陪笑道:“報告上寫的就是實情啊,難道將軍認爲其中有內情,需要從新調查”
丁林傑是多年的老特工,怎麼可能誤服氰化鉀膠囊小野平一郎根本不相信76號的報告,李士羣的解釋是他也不相信,不過實在是搞不清楚其中的蹺蹊,只能根據屍檢結果、房間內的狀況、丁家人的證詞,得出了初步結論。
小野平一郎知道也問不出什麼,揮揮手命令劉澤之退下。
回76號途中,劉澤之來到陳勁鬆負責的中醫推拿診所,陳勁鬆正在等他:“澤之,得到徐老師的消息,知道你要來,我臨時把孫棟盛打發出去了。什麼事不是已經定下來你最起碼兩個月之內保持靜默嗎”
劉澤之看了看錶,答道:“我只能停留十分鐘。李士羣命令我和趙敬東劫奪一批從東北運到上海日本正金銀行的黃金,中飽私囊,他的如意算盤是想讓軍統背這個黑鍋”
陳勁鬆一下子來了興趣,搶著說道:“這批黃金一共有五千根小黃牛,分三批運到,最後一批是一千根金條,對不對”
劉澤之奇道:“你怎麼知道的如此詳細不瞞你說,這些我目前都還不清楚,李士羣命我從小野平一郎那裡套來了黃金轉運的線路和具體時間,就在這封信裡,我正想著讓你想辦法拆開信,然後再復原。”
陳勁鬆笑道:“巧了,周局長和我也在打這批黃金的主意,李士羣想玩一招黑吃黑,好啊,那我們就將計就計,不過可惜的是我們能動手劫奪的那一批數量只有一千根。”
聽完陳勁鬆的計劃,劉澤之思忖片刻,點頭道:“可行,你馬上向周局長彙報,我配合你們行動。”
陳勁鬆一口回絕:“澤之,你什麼都不能做,你聽我說,我知道有你配合,成功的機率會高很多,但是這次行動並沒有得到局本部的許可,更重要的是我再說一遍:你必須保持靜默。澤之,你已經盡到了責任,沒有你,也許我們會和76號發生火併。”
劉澤之還想說點什麼,陳勁鬆正色說道:“難道你不相信我和老周的能力澤之,保護好你自己就是保存軍統上海分局的力量。”
劉澤之只好答應:“好,我聽你的,勁鬆,多保重。”
回到76號,劉澤之把小野平一郎的信交給了李士羣:“主任,小野將軍的親筆信。”
李士羣看罷,命令道:“叫倪處長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