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上午七點,劉澤之伸了個懶腰,起來活動了幾下,又給自己沏了杯咖啡,問道:“沒有登記造冊的還有多少人”
協助劉澤之的總務處的一名文職人員翻了翻桌上的各類文件,答道:“還有十五六個人。 ”
劉澤之說道:“整整一宿,扛不住了。我去食堂吃點。”他叫住了送牢飯的食堂管理,:“你來得正好,今天的早點是什麼”
那人答道:“劉秘書,一下子抓了五六十個人,丁處長又交代不能太委屈這些外國人,我們食堂忙不過來,員工餐和牢飯合併了,都是泡飯鹹菜?!?
劉澤之很不滿意:“你們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現在是管不著你們,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們泡飯鹹菜大家忙了一個晚上就吃這個合併我看你們是把所有的人都當犯人了吧去吧去吧,懶得搭理你們?!?
管理員不敢頂嘴,劉澤之爲人溫和,雖是這麼說,實則也不會真的把底下人怎麼樣,低頭陪笑推著送餐車離開。劉澤之又道:“我出去吃點,你也歇一會,兩個小時後倪處長,你怎麼來了”
同樣一夜未眠的倪新端起咖啡喝了兩口,說道:“主任交代八點半他和小野將軍要來提審愛德華茲和田中勝榮,命令你做翻譯?!?
“我的咖啡你端起來就喝,得,你全喝完吧?!眲芍戳丝词皱l:“來得及,我出去吃點飯?!?
倪新答道:“主任也是一宿未眠,還沒有用早點,你給主任準備一份,對了給我帶點三明治,再帶杯牛奶?!?
劉澤之準備好早點,送進李士羣的辦公室,李士羣道:“將軍用過早點了嗎一起用一點吧。”
小野平一郎笑道:“李主任請吧,我吃過了?!蓖蝗晦D而問劉澤之:“劉秘書,最近這兩天可曾見過趙隊長”
劉澤之隨口答道:“昨天在將軍的辦公室裡見過?!?
小野平一郎不再追問。李士羣匆匆吃了幾口,說道:“將軍請吧?!?
幾人來到審訊室,倪新在門口迎候:“將軍、主任,都準備好了?!?
愛德華茲被押了上來,李士羣嘲諷的笑道:“領事先生,又見面了,不好意思,李某對手下管教不嚴,讓您受驚了。自從上次領事先生半夜向海星號遊艇上運輸石塊,一別數月,李某時時懸念於心,希望有機會和領事先生再度晤面,一探究竟,領事先生必有意教我”
被關押了一日一夜的愛德華茲先生依然氣度淡定,神色自若,他淡淡一笑,用英文答道:“日本偷襲珍珠港在前,宣戰與後,以國家行此不義之事,真令我齒冷。中國有句古話: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時的成敗算不了什麼。李先生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何必在此沾沾自喜何況這還是日本人的暫時勝利,干卿底事李先生總不至於卑鄙到數典忘祖,忘了自己是個中國人吧”
劉澤之不由得爲他的氣度所折服,面上卻只能不露聲色照本宣科的翻譯。
小野平一郎微微一笑,說道:“領事先生,我不想對你動粗,不過前提是有幾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第一個問題:上海匯豐銀行的金磚是不是軍統協助你們轉移出上海的具體和你合作的是誰金磚最後是怎麼運出上海的第二個問題:安德森領事是從哪裡得知我們對毛人鳳設下了天羅地網,從而通知毛人鳳撤離烏巢禪寺的第三個問題:你昨天潛逃時使用的特別通行證是從哪裡來的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們隨時會動手抓捕你”
愛德華茲冷冷的回答了四個字:“無可奉告?!?
小野平一郎怒道:“領事先生,你不要考驗我的耐心你現在已經不是有豁免權的外交官了?!?
“可我還是大英帝國的紳士大英帝國的紳士是不會出賣朋友的”
小野平一郎怒極反笑,切齒道:“嘿嘿,領事先生,不瞞你說:我一直想和你算賬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安德森回了英國,好在你還在我手裡來人”
劉澤之心下悽然,等待愛德華茲先生的是什麼,他太清楚了。
平川新野急匆匆趕來,報告道:“將軍、李主任,南京來的電報。”
小野平一郎接過來看罷,遞給李士羣,電文並不長,李士羣很快看完,陪笑道:“將軍息怒,看在我的薄面上,給愛德華茲先生一個機會,再寬容一段時間,我想愛德華茲先生也是個識時務的智者,一定能想明白其中的利害的。”
小野平一郎藉機下臺,命令道:“先把他押下去?!?
倪新應了一句是,帶人押解愛德華茲回了牢房。
小野平一郎怒道:“南京這幫誇誇其談的祿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等他們辦好交涉,什麼事都耽擱了”
李士羣勸道:“他們的顧慮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倫敦、華盛頓還有大日本帝國的外交官,總不能玉石俱焚吧給他們一段時間交涉,也是免不了的?!?
小野平一郎無奈嘆道:“也罷。來人,把田中勝榮帶上來?!?
帶著手銬的田中勝榮被兩名打手押了上來,見到小野平一郎,他心中一喜,叫到:“將軍,能見到您太好了,是這些下賤的支那人是倪新等人設計陷害我,他和我同時做爲嫌疑人,接受甄別,和我結怨,劉澤之是他的幫兇。李主任您知情嗎”
田中勝榮當然不會愚蠢到認爲李士羣並不知情,這麼說無非是給李士羣一個臺階,如果李士羣能置身事外,也許他還有可能逃過一劫。話說出口,看到小野平一郎臉色鐵青,他心知不好:倪新是小野平一郎的乘龍快婿真窩囊也不知道小野將軍看上這個下賤的支那人那一點了,居然下嫁掌珠
李士羣冷笑著答道:“栽贓你有證據嗎田中君,特別通行證在你辦公室的保險櫃裡,爲什麼少了一本”
“趙敬東可以隨時出入我的辦公室,據我所知他有能力打開保險櫃?!?
李士羣不屑的笑道:“這麼說你懷疑是趙隊長盜走了特別通行證趙隊長是奉小野將軍的命令協助你工作的,出入你的辦公室也是得到你允準的,而且趙隊長有人證,證明他沒有接近英國領事館?!?
“可是劉澤之很蹊蹺的出現在英國領事館附近,他是幫兇”
“劉澤之是幫兇這話又是從何說起難道僅僅是因爲倪處長派他去英國領事館查看監聽站運行的情況嗎就算是如你所言,那麼趙敬東盜來的特別通行證又是如何到了劉澤之的手裡”
田中勝榮一愣,李士羣沒等他搭答話,轉頭問身後侍立的劉澤之:“你這幾天見過趙隊長嗎”
劉澤之答道:“最近三四天只有昨天在小野將軍的辦公室見過趙隊長一面,那個時候愛德華茲領事潛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田中勝榮說道:“可是趙敬東每天兩次按例巡查各個檢查站,和倪處長見面的機會很多,而倪處長和劉澤之也有會面的機會?!?
李士羣冷笑道:“洪洞縣裡無好人哪,又扯上倪新了,你還不如說是我幕後指使的,反而可信的多?!?
田中勝榮正是這麼想的,口頭上卻不能不答道:“我沒這個意思,李主任不要誤會?!?
李士羣說道:“同爲嫌疑人接受甄別,倪新就和你結下了這麼大的私仇,串通這麼多人必欲栽贓你而後快,倪新是這樣的人嗎罷罷,他是我的部下,我不能不避嫌疑,請將軍處置吧。”
李士羣是倪新的長官,所以迴避,小野平一郎和倪新是翁婿至親,又將如何小野平一郎又是失望又是爲難,還夾雜著幾分懷疑,失望的是田中勝榮這是怎麼了爲人處世如此不堪,每每添亂,實難堪大用;爲難的是租界乍然撤廢,此時還要借重76號爲大日本帝國效力,爲了一個田中勝榮,和76號反目,實爲不智,何況這期間還牽連到了倪新。經此一事,多疑的小野平一郎對田中勝榮的信任也動搖了,此人難道真的有問題嗎確如李士羣所言經受不住軍統的酷刑,不得已背叛了大日本帝國而後又被周成斌要挾爲軍統所用
小野平一郎做出了決定:“來人,把田中勝榮押下去,交給南京憲兵縱隊,關押起來。”
田中勝榮急了,喊道:“將軍,屬下冤枉您一定要相信屬下”
小野平一郎冷漠的答道:“有話到軍事法庭上說去押走”
田中勝榮被押了下去,小野平一郎對李士羣笑道:“李主任,我對76號向來倚重,我希望你不要辜負這份信任?!?
小野平一郎的笑容讓李士羣不寒而慄,他強笑著答道:“是,請將軍放心,李某必定竭盡駑鈍,爲大日本帝國效忠。將軍,屬下有個不情之請:大上海處在非常時期,將軍責任重大,請您直接指揮76號,屬下從旁協助?!崩钍苛t暗道對田中勝榮小野平一郎還是手下留情了。
小野平一郎心下鬱結稍解,答道:“這樣也好。劉秘書,傳我的命令:市警署協助趙隊長,馬上開始抓捕在滬英美商人,送進崇明島上的集中營。記?。褐蛔ト?,不得動他們的資產。淺野君,你和劉秘書帶領你的部下,還有影佐將軍留下的憲兵,還有山木君的部下,即刻趕往集中營,佈置警戒,準備接受人犯。”
劉澤之和淺野一鍵忙應了一句是,自去執行命令。小野平一郎又道:“李主任,你帶人押解被抓捕的英美駐滬政府人員到南京。我這兩天在你這裡辦公?!?
李士羣答道:“請將軍放心,我這就去辦?!卑蛋灯婀中∫捌揭焕墒窒掠幸恢иw敬東負責協助組建,爲數百餘人的衛隊,裡面有些人還是從76號抽調的,自己還曾命令趙敬東安插有四五個人。這些人受過短期的特工培訓,熟知上海地形,爲什麼不動用這支隊伍哪隻抓人,不動英美商人的資產,難道小野平一郎是不想讓76號有機會染指這一筆鉅額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