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來,林公館附近似有神秘的人出沒,林伯蓀不見了兒子和女兒,心裡很不安,他是見過世面的人,也早已料到自己的兒女是不會在這種亂世裡茍且偷安的,他沒有去阻止,仍在暗中給予他們些幫助。陳嘯送來消息說海升很安全,並無危險。他沒有說海潮的情況,只推說不知,以免林父擔憂。就在林伯蓀惴惴不安時,汪公館的素水小姐打來了電話,告訴他海潮奉了汪夫人的命令去了重慶看望孫夫人,希望林父不要擔心。
林伯蓀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地。
伶兒像平日裡一樣去市場買些陣線等物事,忽然她看見店鋪裡有位漂亮的小姐,便多看了幾眼。除了我家大小姐,我還沒見過這麼標緻的女孩呢!伶兒心中暗讚道。
“伶兒,是嗎?”漂亮的小姐無端的問了一聲,伶兒兀自奇怪,扭頭看了看周圍,只有店老闆在打算盤,並無他人。
“就是你呀,伶兒。”素水拉著她走了出去,在一僻靜的角落裡站定,“這裡有封信,是你家小姐的,你把信送去這個地方,好嗎?”素水將她拉到一邊,低聲說道。
伶兒吃了一驚,“我家小姐?”
素水看了看周圍,低聲說道:”別問了,你看是你家小姐的東西嗎?”她從包裡拿出一方手帕,伶兒眼一亮,是的,是她向母親學會繡活後所繡的第一塊帕子。
“小姐呢?她在哪兒?”伶兒急問。
“她還好,你把這封信送到了,她就安全了。”素水微微一笑,“記住,一定要很保密,誰也不能說的。”
“我懂。謝謝您!”伶兒朝她鞠了一躬,謹慎的環視四周,匆匆離去。
素水嘆了口氣,她好容易才甩開由美子的跟蹤,來找可靠的人去送信,她知道自己被總部的人盯上,已不能再去照顧海潮,只能希望海潮運氣好,早日脫身離開這裡吧!可是,爲什麼心裡隱隱作痛?我是怎麼了?
伶兒走進一家名叫機緣寺的寺院裡,將信交給了主持圓通長老。圓通拆開信看了一眼,便對伶兒道:“小施主請回吧,老僧自有安排。”
海潮呆在密室裡等了兩天,素水再沒有來過,她吃完了素水帶來的食物,連水也沒有,傷口雖然處理過,暫時無性命之憂。可是沒有消炎,已經化膿腫脹,很是危險。她倒是不爲自己擔心,卻是擔憂素水是否安全?日本特務部門會難爲她嗎?
密室裡連窗戶也沒有,沒有燈光,分不清白天黑夜。就在她奄奄一息時,她聽見門的細微響動。
爲了佈置警衛,查勘機緣寺裡的安全,迎接次日汪陳夫婦陪同池田浩一在機緣寺參禪,祈福春天的到來,警政部的高級副官何天照來到寺裡嚴加審查驗實了一番。夜色中,他很是不滿的將警衛隊長罵了一通,而後開著周佛海的專車駛離了機緣寺。
海潮隱約間聽見水浪的聲音,漸漸睜開了眼睛。
“你終於醒了!”她聽見身邊有人很是驚喜的叫嚷著,便努力去看——
身旁的男子30多歲,戴副眼鏡,十分乾練的打扮。
“是你?”海潮驚訝萬分。
“林小姐,你好些了嗎?我們又相逢了,沒想到吧?”他扶了扶眼鏡,笑道。
海潮感嘆一聲,“何老師,沒想到是你救了我!”
這人正是何密,他是延安派來的地下黨,卻機緣巧合救了林海潮。林海潮身負艱鉅任務,上面給了她特權,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無人可信時,可以聯絡南京的地下黨。她性命堪憂,不得已才使用了最後的籌碼。
“林小姐說得很對,光憑一腔熱血莽撞的去和侵略者拼命,只會白白犧牲寶貴的生命,我的那些鋤奸團的同志被敵人殺害就是血的教訓!後來我去了延安,組織上認爲我在白區熟悉環境,便派了我回來。我才知道沒有同志出賣我和海升,所以我就留在這裡繼續鬥爭。”何密感慨的說道。
海潮心裡一凜,“什麼?你沒有暴露?”
“是的,我回來通過組織上的安排進入了周佛海的警政部,當了名副官。周佛海本是□□出身,後背叛了黨,投奔了敵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叛徒,可是他和國民黨的一些關係還存在,許多事情和重慶也是藕斷絲連的。現在國共合作,一致抗戰,我就是通過這些關係進去的。對了,林小姐是爲了救軍統的人才負傷的吧?”何密問道。
海潮淡淡苦笑,“他是我弟弟海升。”
“啊?海升加入了軍統?”何密驚道。
“是的,他去刺殺汪精衛,遭到伏擊,我只有冒險救他。”海潮嘆了口氣,坐起身看著魚船在江面上乘風破浪。
素水陪同陳璧君回到公館,新增加來的特務由美子冷傲的檢查了素水的提包,被陳璧君制止。
“例行公事就免了吧!素水是我乾女兒,你們日本人也太不講情面了吧?我很信任素水,你們爲什麼不相信自己人?”
由美子沉聲答道:“夫人,最近刺客很猖狂,爲了更好的保護先生和夫人,總部命令我們絕不放過任何細微的隱患,包括我們自己。”她將檢查過的提包還給素水,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乾媽,由美子只是在履行她的職責,我習慣了。您何必爲我操心呢!”素水笑著將桌上沏好的“貓須茶”遞送給沙發裡的陳璧君,
陳璧君喝了茶,笑嘆道:“海潮已經去了一個多月了,別說,沒有她,我還真的無趣呢,那些太太就知道打牌喝酒跳舞,不像海潮盡是帶給我們新潮又好玩的刺激!郊外野餐,烤著東西吃,真是讓人回味的,還有騎馬,她的馬術真是好呢,她的畫是那麼傳神,連池田特使也讚不絕口,很少有女子像她這麼出衆的!”
素水聽著她這樣熱情的誇讚一個女人,很是意外,因爲陳璧君本是傲睨天下的女人,少女時代就追隨汪精衛投身革命,還作爲刺殺清廷要員的成員掀起了很大的風波,實在是不同凡響的女人!在她眼裡只有少數幾個人讓她敬佩,卻這樣誇讚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太難得了。 wωw¤ TTKΛN¤ ¢ ○
“林小姐,她一定還在孫夫人那裡吧!”素水目光遊離,輕聲說道。
“是呀,可是我們不方便聯繫她呀,也不知孫夫人的貴體怎麼樣了!”陳璧君搖頭嘆氣。
海潮並沒有乘坐火車,而是從水路再經過山路到了山城,何密送到陸路後沒有再跟送,而是派來一男一女兩個人通過秘密渠道護送她,到達山城用了十天的時間。她沒有驚動任何人,通過關係找到了孫夫人,秘密的在醫院養傷。
國際形勢發生了重大的轉機,中國在美國派出飛虎隊和軍用物資的協助下,收復了大量的失地,進一步增強了國軍對日作戰的決心和信心。敵後抗日面臨困難,日軍對敵後根據地喪心病狂的掃蕩,□□適時發表了鞏固根據地保衛勝利果實和中國必勝的大量文章,整個中國全民投入了對日戰爭,遏制了侵華日軍的速戰論。
重慶,在宋慶齡組建的保衛中國同盟委員會裡,林海潮等著孫夫人從社區考察回來。她一身藍色的風衣,白色的長褲,英氣颯爽,時髦摩登。
“夫人!”她看到端莊高潔,氣質優雅的夫人從外面進來,立刻恭敬的站了起來。宋慶齡衣著樸素,微笑的點點頭,“海潮啊,你是要走了嗎?”
“是的,夫人!我已經打攪您很久了,今天晚上就走。”海潮禮貌的回道。
孫夫人關心的看著她,“海潮,那邊很危險,能不能不去呀?”
“謝謝夫人的關心!可是我已經在做這項事業,無論有多危險,也是在所不辭的。革命是需要流血犧牲的,我不會讓自己的血白流,請夫人放心!”海潮目光堅定,語氣十分恭敬。
孫夫人笑道:“其實我很欣賞你的才學,真的不捨得讓你去冒險,我想讓你留下來幫我做些事情的。不過,既然你自有主張,也決定了所要做的事情,我也尊重你,希望你一路平安,保重自己!”
海潮笑道:“海潮謝謝夫人的器重,也望夫人保重自己!”
孫夫人拉著她的手,溫暖著她的心,“海潮,你要保護好自己,希望戰爭早日結束,大家都不會再犧牲流血了。”
“是的,戰爭會結束的。請夫人保重!”海潮目光含淚,有些激動。
“好吧,我能爲你做些什麼呢,海潮?”孫夫人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