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溫婷的話戳到了盧悅內心深處的黑洞,一瞬間,她的面孔變得獰惡起來。
“不,我說的是真的,是真的,我沒有騙人,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盧悅情緒非常不穩定,她一會兒衝著溫婷嘶吼,一會兒又抱著自己的頭,痛苦不安,神情十分扭曲。
溫婷在一旁看著於心不忍,能夠想象出對她來說,必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反手抱住盧悅,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柔聲安慰:“沒事的,就算你女兒不在了,你也不孤單,我會在這裡陪著你的。”
溫婷的安慰讓盧悅激動的情緒一點點緩和下來,她的面容沒有那麼扭曲,漸漸恢復了初見時的清麗。
她的手扣住溫婷不盈一握的纖腰,睜大了一雙細長的眼:“說好了,你不會離開。”
“嗯!”
有些不明所以,溫婷只想著讓盧悅平靜下來,便點點頭。
下一秒,盧悅卻是沒有了聲息,靠著溫婷的肩膀,像是睡著了一般。
“悅姐,你沒事吧?”
“悅姐?”
怎麼叫都沒有反應,溫婷有些頭疼,她吃力地將盧悅從地上扶起來,她外套寬鬆的口袋滑出了手機。
手機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漆黑的屏幕陡然亮了一下。
溫婷若有所思,看向一旁無措的溫小浩:“小浩,你過來,幫媽媽一個忙,幫媽媽把地上的手機撿起來。”
“好!”
將手機撿起來之後,溫小浩又跑到溫婷的身邊,幫她攙扶盧悅,母子兩個費了一番功夫纔將她扶回屋子裡面。
她拿出盧悅的手機,試圖跟她的家人聯繫。
而溫小浩則懂事地跑去房間,將毛毯捧出來,蓋到昏迷不醒的盧悅身上。
不得不說,盧悅平日接觸的人真的很少,她的電話薄上面的聯繫人一目瞭然,只有她的助理而已。
幸好,溫婷撥出去,那邊便接起了電話。
“是王助理嗎?”
“對,我是,你怎麼會有小悅的電話?”
溫婷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這位助理說了一遍之後,助理著急的表示會立刻趕過來,並且拜託溫婷一定要照顧好盧悅。
十五分鐘過去之後,洋樓外面便開來了一輛小車,來人正是王助理,她急匆匆地趕過來,身上還穿著公司的正裝,可見她跟盧悅的關係匪淺,否則也不會這麼著急趕過來。
“小悅呢?”
一打開門,王助理便徑直走進屋子,關切地詢問。
溫婷將王助理領到了盧悅的面前,她正躺在沙發上,眉眼緊緊皺著,臉色蒼白,似乎陷入了噩夢之中,垂在身側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了身下沙發裡。
王助理和溫婷兩個人合力將盧悅扶到臥室休息。
從牀櫃裡翻出一些藥給盧悅吃下去之後,王助理關上門,與在外面等候的溫婷四目相對。
“悅姐,她到底怎麼了?”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說實在的,小悅是個很孤僻的人,她能讓你搬進家裡,著實讓我意外。”
王助理的話讓溫婷十分震驚,因爲她接觸到的盧悅,完全是一個性格開朗又十分熱情的人。
“我跟小悅不僅僅是工作上的關係,我們很早之前就認識,小悅的身世很可憐,所以才導致她變成現在這
樣。”
“悅姐她是有心理方面的疾病嗎?”
見溫婷已經發現了,王助理點了點頭,兩個人在陽臺下坐下,壓低了聲音開始交談起來。
“小悅在五歲的時候被親生父母給拋棄了,那兩個狠心的人將她扔在垃圾堆裡,那麼小的孩子在那裡獨自生活了一個月才被一個拾垃圾的老婆婆給撿到了。老婆婆在撫養了她半年之後,也因病去世,小就被送到了孤兒院。我就是在那裡認識小悅的,在孤兒院裡面我們一起生活了二年多,後來我們被各自領養了。”
聽王助理這麼說,溫婷完全被震驚到了,很難想象一個五歲的孩子,是如何在垃圾堆生存那麼久。
“那悅姐的心理疾病就是因爲這段經歷留下的?”
“不是。”王助理搖了搖頭,眸色突然變深,臉上露出一絲憐憫之色,“當時小悅是被一個國外家庭收養的,後來她就被帶出了國外生活,當時我們都很羨慕她。這麼多年,我們一直保持聯繫,就在五年前,她回來了,成爲了知名設計師,並且找到我,讓我做她的助理。”
溫婷一直默默聽著,王助理頓了頓,嘴角浮現一抹苦笑。
“這一切都看上去是那麼美滿吧!但都只是表象而已,剛開始,小悅隱藏得很好,我們都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她說她有一個九歲女兒,我們都相信了,以爲是她在國外離異,才帶著孩子回來。只是隨著時間過去,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她的女兒,這才察覺出不對勁。”
“你的意思是她並沒有帶女兒回國?”
“確切地來說,小悅從來都沒有女兒,女兒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沒過多久,小悅在國外的心理醫生就主動聯繫我,我才知道了她在國外的經歷。”王助理深深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憤懣之色,“當初收養小悅的那對夫婦根本是變態,他們把小悅當成狗一樣圈養,經常不給她飯吃,毒打各種施虐是最經常發生的事情,小悅除了去上學之外,最經常的狀態就是被他們鎖在一個漆黑狹小的小房間裡。”
“對待一個孩子這麼殘忍,這兩個人一點人性都沒有,難道就沒有人管?”
“當時並沒有人會管一個黃種孩子的死活,小悅那樣的狀態一直維持了九年,直到她長大成人,纔有能力向相關機構求救,這才擺脫了那兩個人常年的折磨。只是這段經歷卻成爲了她心裡揮之不去的陰影,她一直很孤單,很寂寞,也覺得自己可憐,於是就幻想出了一個小女孩,這個小女孩,小悅把她看成是自己的女兒,其實不過是她自己的縮影而已。”
恍然大悟之後,溫婷對盧悅的遭遇更加同情。
見溫婷一副眉頭緊鎖的模樣,王助理和善地對她露出友好的笑容:“溫小姐,小悅能夠遇到你這麼善良的人是好事,你也用不著爲小悅感到難過。畢竟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她也在積極地接受治療,現在她除了還不能擺脫對女兒的幻想之外,其他跟正常人並沒有區別。”
“嗯,我也相信她可以儘快走出陰影。”
“抱歉,我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
就在溫婷跟王助理聊得正歡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盧悅略顯沙啞和虛弱的聲音,她歉意地望向溫婷,言語之中恢復了往日的隨和。
王助理趕忙上前扶住她在沙發上坐下,而溫婷則搖了搖頭。
“沒關係的,你也沒對我做什麼。”
獨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盧悅緩緩擡起頭,清麗的一張臉,雖然臉上並沒有多少血色,但是顯得非常平和。
她拍了拍王助理的手背,眼神柔和:“我已經想明白了!這也是多虧了溫婷,你的話徹底讓我意識到了,我並沒有女兒,而且我也不能一直活在幻想之中,我應該開始正常人的生活。”
“太好了!小悅!”王助理掩飾不住的詫異,有些驚訝地看向溫婷,“溫小姐也太厲害了吧!我陪著小悅這麼多年,一直試著讓她接受現實,她都做不到,沒想到你一出現,一切都好起來了。”
“嗯,我也有些意外,不過這是好事情。”
溫婷點點頭,回看向盧悅,只是盧悅的眼神卻讓她微微一愣,爲什麼她總覺得悅姐看她的眼神,跟之前很不一樣,這樣的眼神帶著侵略性,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就在溫婷侷促不安的時候,盧悅卻是施施然面向王助理。
“小湖,我沒事了,公司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你先回去吧!”
“好,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王助理臨走之前,仍然不放心地叮囑溫婷,“溫小姐,小悅就拜託你了,你方便的話一定要多留意她的情緒。”
“你放心吧!多虧悅姐收留了我跟小浩,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有責任照顧好她。”
王助理的車就如來時一樣不起眼的,慢慢開出了院子,院子裡面很快恢復了平靜。
溫婷目送著車離開,轉身的瞬間,恰恰對上了盧悅灼熱的目光,見盧悅一直盯著自己,她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的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盧悅的視線從溫婷的臉上挪開,她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剛剛說的話還算數嗎?是不是爲了安慰我才騙我的?”
“什麼?”
“你說我不是一個人,你會陪著我。”
見盧悅陡然嚴肅起來,溫婷蹙起眉頭,她剛剛說這話有什麼問題嗎?
“悅姐,我跟小浩暫時住在你這裡,給你添了麻煩,你不嫌棄我們的就好。”
“我怎麼會嫌棄你,妹子,從看過你的秀之後,我就非常欽佩你的才華。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了你,我現在感覺你的出現就是上帝給我的恩賜。”
盧悅上前來自然的手搭上溫婷的肩膀,低下頭看了看仰著小臉的溫小浩,對著他露出一個淺笑。
“小朋友,你也很可愛,阿姨也很喜歡你!”
溫小浩擡起烏黑大眼瞅了瞅盧悅,抿著脣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尷尬,溫婷見狀揉了揉溫小浩的頭:“這孩子估計剛剛被嚇壞了,等過會兒緩緩就好了。”
“對不起呀!小朋友,阿姨剛剛嚇到您了。”
“小浩沒事,只是剛剛走神了。”
溫小浩奶聲奶氣地開口,但依舊低垂著小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折騰了一天,傍晚時分,溫婷帶著溫小浩回到房間,心思細膩地溫婷一早就察覺出了溫小浩低落的情緒。
“小浩,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
“媽咪,我在電視報道上看見你要跟爸爸離婚的新聞了,這是真的嗎?”
溫婷秀麗的眉頭蹙起,彎腰將溫小浩抱到自己的腿上,伸手捏了捏他白嫩的臉蛋,平靜的語氣卻透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悲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