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聖輕嘆一聲，然後緩步走向了皇甫曜。

每走一步，他的腳步都是那麼沉重。

他每走一步，皇甫曜的心都沉重一分。

“你到底想幹什麼”皇甫曜剛問完，劍聖已經擡起了他的手腕，片刻後，劍聖無奈搖頭，低嘆，“竟然已經被化解了大半，你體內剩下的這點內力根本就不足以爲玄落那小丫頭療傷，更無法護住你被乾坤陣傷到的經脈。”

聽了他的話，皇甫曜的眼神暗沉了幾分。

他竟然只是這麼一探，就知道了

“那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皇甫曜冷聲道。

劍聖微微搖頭，看到皇甫曜冰冷的眼神時，心中也是遺憾不已，自己最疼愛的徒弟竟然會是這個世界上最恨自己的人。

“曜兒，你太執著於仇恨了，這樣會害了你的。”劍聖輕聲道，緩緩放下了他的手腕，他看著皇甫曜的側面，良久，得不到皇甫曜的回答，閉上了眼眸。

“不過，你終究是我最疼愛的徒弟，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陷入危險之中的”劍聖說完，在皇甫曜即將開口的一刻點了他的啞穴，然後右掌忽然擡起，掌心蘊含著雄厚的內力，從他的掌心緩緩傳入了皇甫曜的體內。

皇甫曜大驚失色，不明白劍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強行把真氣傳給自己，他會功力耗盡嗎 一旦功力耗盡，不僅他的壽命會減短，武功會廢，一個不小心更會死，他 在皇甫曜不解的同時，劍聖卻是專心地在將自己多年的功力全部傳給皇甫曜，不管怎麼樣，這是他最鍾愛的弟子，他的這身功力傳給他，也不枉他此生了。

樹林的時間過得很快，至少對於劍聖來說。

但對皇甫曜而言，這時間太慢太慢，每一刻的逝去，都意味著劍聖的功力散去一部分，一旦他將所有功力都傳給了自己，他簡直不敢相信那後果 “咳咳。”在劍聖的功力即將散盡之時，皇甫曜終於藉助他體內暴漲的內力一下子衝破了穴道。

劍聖被皇甫曜衝破穴道的真氣一下子震得倒在了地上，而他的嘴角也因體內血氣一陣暴涌，多了一絲血跡。

皇甫曜連忙轉身過去，將劍聖扶了起來，他蹙眉劍眉，不解問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不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嗎”

他的話語中，帶著濃濃的怒氣，不解，心疼，懊悔。

種種複雜情緒滑過心間，在看到劍聖迅速衰老的臉龐以及他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的皺紋時，皇甫曜的心猛然一震，所有的恨意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他閉上了眼睛，再也不敢去看劍聖蒼老的臉龐。

“師父。”他低低叫著，睜開眼睛準備把功力還給劍聖，卻被劍聖按住了手。

劍聖搖搖頭，笑道：“傻徒兒，你可知這功力傳到了對方的體內就不能再傳回來了，而且師父是心甘情願傳給你的，你不能有事，不管是爲了天下，還是爲了滿足師父的心願，你都不能有事”

劍聖蒼老的嗓音，讓皇甫曜的心忽然軟化下來。

“師父，你”

“不用愧疚，師父早就已經做了這個決定的，此番獲得師父的內力，你不僅可以幫助玄落那丫頭早早將內傷治癒，還能做更多的事情。”劍聖緩緩道，深邃的眼眸裡映出皇甫曜眼底的淚光。

收徒如此，還有何憾

“師父你還能堅持嗎我帶你去邊城，那裡有一株千年人蔘，一定可以爲你延長壽命的。”皇甫曜急切道。

“不必了，師父這一輩子已經活夠了，只是想告訴，當年的事情師父實在是無能爲力，那時候師父練功走火入魔，能夠勉強將你救走已經是師父的極限，師父對不起你，這麼多年來咳咳”

“師父別說了，徒兒不再怪怨師父了，這些年都是徒兒太過執著了，是徒兒的錯，那些事情都過去了，徒兒不該埋怨師父，不理解師父，師父，你要堅持住”皇甫曜說著，就要抱起劍聖回去，但劍聖卻是再次抓緊了皇甫曜的手。

“曜兒。”他喊道，皇甫曜連忙低頭，“師父你說。”

劍聖擡眼看著皇甫曜，蒼老的臉上浮現一抹安慰，“記住，要以仁義治天下。”

皇甫曜只覺得胸口有著什麼東西堵著，他連呼吸都是痛的。

“好，我知道了師父。”

“還有，不要再執著於仇恨了，事情過去了就過去，千萬不要將這仇恨延續下去”

劍聖的聲音越來越弱，呼吸也越來越緩慢，這讓皇甫曜的眼中出現了極大的恐懼，“師父，我知道了，我一定會記住你的話的，師父你堅持一下，堅持一下就好。”

得到了皇甫曜的承諾，劍聖心中的擔憂徹底消散了，他嘴角揚起一抹安慰的弧度，緩緩閉上了眼睛。

皇甫曜抱著劍聖疾步往邊城回去，但在路上，劍聖的手忽然直直落了下來，皇甫曜的腳步一頓，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垂眼看著徹底沒了呼吸的劍聖，看著他爲自己而迅速蒼老的臉龐，看著他臉上的祥和與安寧，心中一陣沉寂。

“師父，您的恩德，徒兒只能來世再報了。”皇甫曜輕聲道，俊美的臉上掛著哀慼的悲痛，這悲痛像是無邊的洪水，洗刷著他的身體，洗刷著他這麼多年來緊緊包裹著他內心的仇恨。

沒過多久，一個紫衣人影站在了樹林中，看著皇甫曜的背影，看著他面前躺著的劍聖，他的臉上浮現了一抹悲痛，以及一抹解脫。

皇甫曜，你現在知道這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就是你最恨的人了，你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你恨了他那麼多年，你可想過，是他一直在默默保護著你，是他一直在爲你籌劃著現在的一切，也是他，爲了你和愛的女人，爲了你們的霸業，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皇甫曜，你可對得起他

他做了你這麼多年的師父，你可曾想過，有朝一日竟是你害死了他 劍墨握緊拳頭，很想狠狠揍皇甫曜一頓，氣他爲什麼一直誤會叔叔，一直恨著叔叔，直到這最後一刻才選擇原諒。

可他沒有動手，因爲他知道，叔叔是心甘情願的，他對他的這個徒弟，永遠都是那麼縱容，永遠都是那麼寵愛。

“皇甫曜，把叔叔的遺體交給我，我要帶他回樊劍山。”劍墨走到了皇甫曜的身邊，看著地上安詳躺著的劍聖，心中一嘆。

皇甫曜知道，以劍聖的身份他是必然要葬在樊劍山的歷代祖師墓穴中的，所以他並沒有強求，而是對著劍聖的遺體磕了三個頭，一字一句道：“弟子一定不會辜負師父的教誨，願師父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