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四面軒敞的獨立暖閣外，重重簾幕次第深垂，簾內的軟榻上斜靠著一名男子，內裡光線太暗，看不清男子的容顏。
“你說，小皇帝沒被毒死”他一開口，仿若窗外的星辰都跟著閃了閃，只因那聲音太過美好，卻也，太過冰冷。
“是的，聖德太后深夜趕去，還與皇上交談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簾外傳來護衛恭謹的聲音。
“哦”牀榻上的男子似是好奇了些，道：“談了什麼”
“屬下，不知。皇上的兩個影衛帶人守在景睿殿外，所以”外面的護衛額頭已經開始冒汗。
“哦，原來是這樣。”男子點點頭，又問道：“救了皇上的人是”
“太醫院的王生。”
“查查這個人，還是算了，就算查了也不一定能夠得到答案，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男子自顧自地說著，聽那語氣似是有些苦惱，“早知道我就跟著去看熱鬧了，說不定錯過了什麼精彩片段也不一定。”
外面的護衛聽到這話，身體不禁抖了抖。
國公，皇帝被人毒害您知道卻不去阻止也就罷了，現在還後悔沒去看熱鬧 這纔是真正的膽大包天啊。
不過，他也只敢在心裡想想罷了，只要是國公想做的事情，便沒有人能夠阻止，他若是不想做，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比如，今夜毒殺皇帝之事，他沒興趣管這檔子閒事，所以就呆在府裡等著皇帝駕崩的消息，如今消息沒等到，卻發現自己錯過了熱鬧。
“木奇，看著聖德太后，她若有什麼舉動務必讓我知道。”男子輕輕撂開珠簾，修長的手指出現在月色之下，而隨著一聲輕輕的珠簾碰撞聲，男子的身形已經消失在木奇眼前。
木奇再一次愕然，感嘆一聲自家國公的武功又進步了許多之後，一揮手，帶著暗處的幾人向著皇宮中，乾祥宮的方向而去。
有人
撻拔睿猛然睜開了眼睛。
“感知還挺敏銳。”來人輕聲笑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錯愕。
他立在黑暗之中，藉著淡淡的月光，只能看到他高挺的身姿，卻看不清其容貌。
撻拔睿緩緩掀開被子，也沒有叫人，只是從容地披上外袍，冷笑道：“閣下深夜闖宮，只怕不是爲了誇朕這一句吧”
“只是想來看看，傳聞是否是真的。”來人似笑非笑道。
撻拔睿皺眉，記憶中並未有這樣一個難纏的人，若不是確定此人沒有惡意，她不會這樣泰然地與其說話。
“什麼傳聞”
“自然是陛下中毒駕崩的傳聞了，我還以爲，大燕就要易主了呢。”暗處的人撫摸著自己光潔的下巴，說著這大逆不道的話來。
撻拔睿沒有說話。
來人亦是不再說話。
空氣中有著淡淡的君子蘭香味，而撻拔睿能感覺到站在自己不遠處的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她心下一驚，這人竟然能夜間視物 皇甫曜確實是在看撻拔睿。
這張臉確實很美，高貴絕俗，肌若凝脂，雖著一身明黃寢衣，但卻嬌小玲瓏。
難怪民間傳聞小皇帝生就一張雌雄莫辨的臉，性子軟弱無能，由兩位太后相繼把持朝政，自身除了這副容貌卻是半點出息也沒有。
他想，或許不是這樣。
黑暗中，他能看清他的任何一個神情，包括那雙狹長而明亮的眼睛，此刻他的眼角微微挑起，中和了最先的那份凌厲，三分冷意，三分睥睨，還有三分疑惑。
“若是朕沒有猜錯，閣下就是神秘莫測的定國公了。”撻拔睿深吸一口氣，吐出這樣一句話來。
除了皇甫曜，不再有人可以避開血影和暗影的防衛
除了皇甫曜，不再有人會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
除了皇甫曜，整個大燕，無人敢用君子蘭
皇甫曜神色一怔，隨即笑了笑，揮手之間，宮燈已被點亮。
微弱的燈光之下，撻拔睿終於看清了來人，傳聞中從不參與朝政的定國公，皇甫曜。
他挺拔的身軀就這麼站在那裡，什麼也沒做，卻好似所有的光芒都被他掩蓋了下去，輪廓分明而深邃，一雙眸子裡閃著高深莫測的光芒，玉冠垂纓悠悠盪在他的頰側，深紫的纓帶襯得肌膚溫潤清亮，如暗處幽幽發光的明珠。
然而，即便自己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他亦是一點神情也無，只是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自己。
“臣皇甫曜見過陛下。”皇甫曜微微彎腰，看似行禮，實則是在藉著彎腰之舉看清撻拔睿的腳掌大小。
他在懷疑
撻拔睿是何等人物，當然知道他此舉的目的，她也不發怒，要想拆穿她的性別，就算對方是狡猾如狐的定國公，也不能 “國公果然如碧海珠輝，長天明月，此等風姿只怕人間少有。”撻拔睿調侃道。
皇甫曜一愣，卻並未生氣，反而自顧自坐到了撻拔睿身旁的座椅上，慵懶而邪魅地看著她，笑道：“上天所賜，臣自是不敢妄自菲薄，陛下英姿卓絕，臣也是十分羨慕的。”
似真似假的恭維，尺度剛剛好。
景睿殿內，龍氣氤氳，卻是這大燕數代金粉繁華，人世間最堂皇也最陰詭的地方，而此刻處在這地方的兩人，身上氣質雖不同，眼底的狂傲和將一切掌控在手的自信卻是如出一轍。
撻拔睿注視著皇甫曜，心中忽現一計。
“定國公深夜前來，無論目的如何，朕也不在乎，今夜月色不錯，朕突然心血來潮，想與定國公來一場賭局，不知定國公是否答應”她指尖輕輕敲打著桌沿，懶懶地看著皇甫曜。
皇甫曜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正好碰上撻拔睿的目光，那目光中的光芒，像極了自己，以至於本想拒絕的他突然來了興趣，道：“不知陛下想與臣賭什麼，如何賭”
他承認，他開始對這個小皇帝好奇了。
“三個月之內，查出聖安太后的死亡原因以及幕後真兇。”撻拔睿開門見山道。
皇甫曜對他的賭局並未吃驚，只是好奇道：“賭注”
“你若輸了，爲朕牛馬，三年”撻拔睿停下敲動的手指，定定看著皇甫曜。
皇甫曜笑了，俊美如儔的臉龐散發出讓人無法移開眼的龐大魅力，只見他將右手食指輕輕放於脣邊，輕點，笑問：“若陛下輸了，又如何”
撻拔睿挑眉，似是不經意道：“朕若輸了，皇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