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小試牛刀

安妮右手拿著手機，和電話另一端的人討論著，“他在八十年代時有前科，所以可能會加刑。”一輛出租車後退了回來，在她的面前停靠了下來，安妮徑直打開車門，坐上了後座，聽到了司機的詢問後，她揚聲說到，“市中心，三一二北春街。”

出租車平穩地往前行駛著，“聽著，早上七點前要翻譯好，可以嗎？”安妮對著電話交代到，視線餘光瞥了瞥窗外正在倒退的景色，她把手機拿了下來，“等等。”對著司機伸出了她的右手，“走實柏大道經過史羅成到拉比亞，再由拉比亞向北行到第六大街，進入市中心。”

安妮知道這些出租車司機，此時是下班高峰期，他們總是藉機走繁忙車道，可以賺取更多的滯留費用，她可不是那些冤大頭。

不再理會司機，安妮繼續對著手機說到，“那又什麼樣？你要通宵？我也要，省省你的眼淚吧。”說完，安妮就不再理會對方，直接掛斷了電話。

坐在駕駛座上的麥克斯從後視鏡裡瞥了安妮兩眼，似乎有些猶豫，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隨後才保持自己聲音的沉穩，試探性地說到，“我會上一零五東公路，拐到一一零公路，這會比較快。”

“什麼？”安妮顯然沒有注意到。

麥克斯微微頓了頓，眉毛有些不安地聚攏起來，不過他還是露出一個值得信任的憨厚笑容，看著後視鏡說到，“我說，走一零五到一一零，這會比較快。”

安妮滿不在乎地撇了麥克斯一眼，“一一零會轉入南加州大學附近的停車場。”這裡的停車場是指堵車大方陣。

麥克斯單手握著方向盤。撇了撇嘴，輕輕點著下巴，眼底閃現過一抹自信的光芒，可是轉瞬即逝，“但一旦你走拉比亞，到了聖莫妮卡北部的時候。”他的腦袋偏了偏，有那麼眨眼的停頓，似乎呼吸的片刻猶豫了一下，而後堅定地給出了結論，“你會完全堵塞住。”

安妮卻不爲所動，“十號公路往北進入一一零的話，你會遇到那些回去帕薩迪納的人，他們開車速度真的很慢。”

麥克斯擡起左手，用大拇指的指甲輕輕摸了摸眉尾。歪了歪腦袋，“是，”算是給予了肯定，不過嘴角微微一抿，自信之中帶著一絲不確定繼續說到，“但是我會離開格蘭街，然後我會……呃……”麥克斯從後視鏡之中細細地打量著安妮，卻發現安妮始終沒有太多的反應。一道光芒宛若泉水般緩緩從那厚厚的鏡片滑落，他沉默了會。而後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無奈之中帶著一絲妥協，沉穩而和煦的說到，“嘿，你打算走公路的話，那我們就走公路。”

安妮似乎嗅到了麥克斯話語之中的無奈和妥協。她挑了挑眉，“我們是不是在打賭？”

麥克斯嘴角的笑容輕輕一揚，但隨即就收斂了起來，似乎來了一點興趣，以反問的語氣說到。“是嗎？”

安妮揚聲說到，“如果你錯了呢？”

麥克斯輕輕吐出了一口氣，笑容就在嘴角綻放了開來，他用那調侃的語氣自信滿滿地說到，“我不認爲我會錯。但如果我真的錯了……”麥克斯揚起了眉頭，再次從後視鏡之中看向了安妮的眼睛，輕描淡寫地說到，“這趟免費。”那簡單的話語裡卻洋溢著令人信服的自信。

安妮似乎也從後視鏡之中看到了麥克斯的眼神，不由就露出了一個笑容，微微點了點頭，“好，那就這樣說定了吧。”

“卡！”珀西-布蘭德利擡起頭，不確定地喊道，而後看了看眼前那龐大的車隊，求助地迎向了蘭斯的視線，得到了蘭斯肯定的眼神之後，珀西這纔不動聲色地吐出了一口氣，站直了身體。

由於蘭斯投入了拍攝之中，阿爾伯特和海登也有各自的工作，所以站在監視器後面喊“卡”的這個任務就落到了珀西身上。不過，珀西對於導演的位置可是沒有任何一點認知，看著監視器上面顯示出來的畫面，卻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只能按照蘭斯的交代，等這場戲拍攝完畢之後，再出聲。

還好，珀西那沒有太多變化的表情，讓別人看不出此時他內心的猶豫。

伴隨著珀西的話語，整個龐大的車隊都停了下來。由於“借刀殺人”大部分戲份都是在公路上完成的，所以先是需要一輛開道車在前方控制速度，確保整個劇組的安全，然後是載著整個劇組的拖車——包括了攝影組、燈光組和作爲電影主角的出租車。如果有需要，後面還需要一輛斷後的車輛，確保劇組在移動拍攝時，不會出現交通意外。

蘭斯打開了出租車的車門，朝著監視器走了過去。以前在拍攝時，蘭斯始終都站在監視器後面，對於整場戲的控制始終都在腦海之中，但“借刀殺人”就沒有辦法了，蘭斯對於剛纔這場戲的好壞完全沒有任何概念。

走到監視器後面，蘭斯想了想，“凱特，海登，還有……湯姆，你們都過來。”湯姆-克魯斯今天雖然只有一場戲，但也全程跟隨劇組拍攝，在外人看來是敬業的體現，但蘭斯知道，湯姆其實是在觀看電影的拍攝，包括表演的節奏。

伴隨著蘭斯的話語，不僅僅凱特、海登、湯姆走了過來，站在旁邊的邁克爾-法斯賓德、馬克-魯法洛等人卻躍躍欲試。就連高文都探頭探腦地想要上前觀看，最後還是伊恩拉住了他，避免讓那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圈變得更加複雜。

等所有人都站到了監視器的後面之後，蘭斯一聲令下，“播放”，然後所有人都屏息凝視地開始觀看剛纔這場簡短的戲份。其實頭尾只有約莫七十秒的戲份，回放轉眼之間就播放完畢了。

現場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由於他們就在道路上進行拍攝，旁邊來來往往的車輛引擎聲越發使得這種沉默讓人緊張起來。

蘭斯轉頭看向了湯姆，給了他一個視線，然後湯姆就把注意力轉移了過來，但緊接著蘭斯卻沒有對湯姆說話，而是看向了海登，“這場戲的光線運用可以稍微減弱一些，那麥克斯和安妮之間的隔閡建立起來就可以了，但對比不需要太明顯，因爲接下來幾場戲，他們兩個之間會開始建立聯繫，中間的光線陰影甚至可以逐漸模糊。”

在這場戲之中，海登就已經按照他們預定計劃開始使用燈光了，拍攝出來的效果十分驚人，安妮坐在副駕駛座的後方，而麥克斯則坐在駕駛座上，兩個人都是靠近車窗那一側的臉龐比較明亮一些，海登借用了外界還沒有完全暗下來的天色，以自然光來打亮，然後在兩個人和車窗之間打出了朦朧的光暈，增加光源來製造視覺效果的錯覺，導致兩個人中間的光線被削弱，彷佛中間形成了一種灰色地帶一般。

不過，麥克斯和安妮之間，與麥克斯和文森特之間，關係是不一樣的，打燈自然也需要不同。

“到了後面，麥克斯和文森特的燈光也可以有些變化，一開始是文森特位置稍微明亮一些，但文森特整個人都隱藏在明亮光線之下的陰影裡；但是到了後半段，麥克斯位置的光線開始明亮，不過麥克斯整個人會暴露在光線之中。”其實這也是兩個人力量對比的一種暗喻，彼時，燈光就將會打在兩個人的正中間，彷佛是以光線來聯繫兩個人之間的羈絆，而車窗之外的光線會逐漸微弱到陷入一片黑暗，將出租車與世界之間的聯繫切斷。

湯姆眉頭不由微微往中間聚集了起來，他終於明白了蘭斯叫他過來的原因，僅僅從第一場戲開始，表演就已經從細節之中可以看出來了。不過，此時湯姆還是沒有一個清晰的思路，他不由擡頭看向了蘭斯。

此時蘭斯已經轉頭看向了凱特，揚聲對珀西說到，“再次重新播放一遍，我喊暫停，就立刻暫停。”珀西點了點頭，而後蘭斯示意凱特集中注意力，“看，你一坐上車之後，表現強勢一些，因爲你對於出租車的行駛路線胸有成竹，彷佛你已經識破了麥克斯的計謀——他只是想要帶你兜圈子，所以你的語氣可以加重一點，視線可以明確一點，彷佛頭頂上就有指示牌，然後搭配一些手勢。”

蘭斯回頭看向了凱特，示意珀西暫停下來，“你注意到了嗎？我一直在試圖和你進行眼神交流。”凱特不由心底一驚，她真的沒有注意到，“通過後視鏡。麥克斯是司機，他不能直接回頭，但他可以通過後視鏡和你進行交流，一開始，你對此根本不在意，但是到了後面，你必須注意到這種交流，你能夠被說服，就是因爲這種視線的碰撞。”

珀西得到了示意之後，再次開始播放了起來，此時凱特卻沒有注意自己的表演，而是留意到了蘭斯的演出。其實，剛纔這場戲僅僅只有一分鐘而已，彷佛發揮空間並不多，但令凱特驚訝的是，蘭斯的表演卻清晰地勾勒出了麥克斯的形象。

沉穩自信卻不張揚，內斂友善而沒有攻擊力。雖然角色還需要進一步挖掘，但僅僅不過是一分鐘的空間，幾句臺詞，凱特卻可以感受到與蘭斯截然不同的麥克斯形象，已經悄然躍然於紙上，這不僅僅是將眼神隱藏在眼鏡後面，更是削弱了視線裡的攻擊力，同時還用撇嘴、摸眉、抽鼻子、歪頭等細微的小動作來展現出或無可奈何或自信滿滿的情緒變化，幾乎是每一個畫面都充滿了“戲”。

凱特忽然注意到了一點，“蘭斯，你是有意在放慢表演節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