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3 雨過天晴

依靠在窗戶旁邊，高文就像一個六歲的孩子般，仰著頭打量著天空飄落下來的雨絲，充滿好奇地探索著世界的未知角落。街道里那些熟悉的景象似乎都變得陌生起來，彷佛所有建築都蒙上了一層石青色的薄霧般，與印象中的洛杉磯相去甚遠，這讓高文不由自主就聯想起了“借刀殺人”那部電影裡，蘭斯所構建出來的那座城市，介於現實和虛幻之中的洛杉磯。

忽然，視野裡就出現了大片大片的洶涌人羣，沸騰而炙熱的浪潮從視線餘光處開始涌動，勾勒出斑斕繽紛的色彩，紅色、黃色、黑色、綠色、灰色、紫色……看起來就像是打翻了的顏料盤，世界剎那間就變得明亮起來，一股無法描述的熱浪猶如風暴一般席捲而至。這把高文嚇了一跳，不由就坐直了身體。

轉頭看向了西奧和伊恩，指著窗外，瞪圓了眼睛，“爲什麼還會有這麼多人？”因爲突如其來的糟糕天氣，不少人都認爲今年前往現場觀禮的影迷可能無法重現往年的熱鬧。但現在的場景，不僅沒有減少，反而似乎還更多了。

即使不用高文提醒，窗外那喧鬧震天的呼喊聲和尖叫聲也吸引了伊恩和西奧的注意。距離好萊塢大道還有一條街，但洶涌的人羣已經從街道兩側滿溢了出來，原本寬敞的四車道現在變成了雙車道，狂熱的聲響在綿綿細雨之中氤氳連綿，視線的每一個角落都被人羣所佔據，即使沒有一千人，也有八百人。

“他們在尖叫什麼？”高文的好奇心油然而生，在電視機前觀看和在現場體驗，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受。在體育場內部感受過十萬人的狂潮之後，他曾經以爲沒有什麼場合能夠相媲美了，但今天他終於打開了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大門。

伊恩挑了挑眉尾，透過窗戶上朦朧的水霧看出去，然後撇了撇嘴，“布拉德-皮特？”這頓時讓高文哧哧地笑了起來，對著伊恩點點頭，“不錯的笑話。”

西奧靜靜地打量了一會，沉聲說到，“蘭斯。”一句話立刻就讓高文和伊恩投過來了視線，西奧這才解釋到，“他們在爲蘭斯應援。”而不是說蘭斯抵達現場了。

順著西奧的視線看過去，街道右側聚集著大量人羣，其中一個方陣格外顯眼，密密麻麻的應援牌連成了一片，所有照片都統一選擇了同一張：麥克斯帶著鐵面具，鬍子拉渣、風塵僕僕，單膝跪地，右手放在膝蓋上，眺望遠方，眼神裡的銳利和滄桑帶著龐大的氣質撲面而來。

“蘭斯！”高文也壓抑不住興奮，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呼喚了起來。這一片人羣著實不少，浩浩蕩蕩得連綿而去，至少有三、四百人，即使在洶涌沸騰的旁觀羣衆之中也格外顯眼，他們所有人都在揮舞著手中的應援牌，向每一輛經過的轎車吶喊，試圖尋找到他們內心的真正王者。

高文不由就搖下了窗戶，對著人羣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用力揮了揮手。如此衝動的動作，在體育運動裡屢見不鮮，每一年總冠軍隊伍的奪冠遊行都可以看得到；但在奧斯卡這樣場合裡卻不多見，剎那間，影迷們就認出了高文的身份，所有人都開始尖叫起來，“啊啊啊”的呼喊聲驟然炸裂，彷佛晴空響雷一般，轟隆隆轟隆隆，不遠處紅地毯上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轉頭投來了視線。

伊恩壓著高文的肩膀，讓他坐回了座位，“你這樣，他們都以爲蘭斯在車子裡，卻不願意向他們打招呼呢。”高文愣了愣，然後又想要探出頭去，結果被伊恩再次壓了下來，“即使你解釋了，他們也聽不到。”

窗外那炸裂的尖叫聲和呼喊聲似乎有些失去控制的跡象，就連伊恩的聲音都快要被淹沒了。高文縮了縮肩膀，嘿嘿地笑了兩聲，但視線依舊捨不得離開窗外那洶涌的人潮，“所以，你說，他們全部都是爲了支持蘭斯前來的？看來，今晚蘭斯可是要多拿幾座小金人才行。”

伊恩也再次轉頭看向了窗外，細如牛毛的雨絲之中，影迷們穿著各式各樣的雨衣，熱情地搖晃著手裡的應援牌，一張張模糊的臉孔卻勾勒出了一片亢奮激動的紅色，在石青色的雨幕之中猶如火焰般熊熊燃燒著，即使是突如其來的意外也無法阻止他們的癲狂和投入。

時隔了許久，伊恩才近乎囈語般地輕聲回答到，“是啊。”

車子緩緩地在好萊塢大道入口處停靠了下來，現在整條大道都已經完成了裝修，演變成爲一條華麗的紅地毯，一路通往柯達劇院，兩側站著熙熙攘攘的記者們，稍遠處還可以看到又一波洶涌的旁觀羣衆們，雖然距離紅地毯有一段距離，但他們的呼喊聲和尖叫聲卻沒有任何阻礙地在整個空間裡迴盪著。

“輪到我們登場了。”伊恩拉了拉西裝的下襬，然後車門就打開了。高文坐在車門邊，他也沒有任何猶豫，第一個就走下了轎車，隨後是伊恩，最後纔是西奧，三個人隨即就站在了紅地毯的開端，身著黑西裝的工作人員立刻打著透明的塑料傘走了過來，爲他們擋風遮雨。

三個人也沒有太多停頓，徑直就走上了紅地毯。閃光燈僅僅只是象徵性地閃了幾下，例行公事地確保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出席典禮的對象，然後記者們的鏡頭就再次對準了紅地毯之上正在和影迷們打招呼的明星們。

高文腳步不由停頓了片刻，用手肘推了推伊恩，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伊恩順著高文的視線看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了正在接受記者們閃光燈洗禮的布拉德-皮特和安吉麗娜-朱莉，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地上揚了起來，就連西奧也是輕輕抿了抿嘴角。

經歷了“出軌門”之後，布拉德的人氣受到了沉重打擊，沉寂了將近兩年時間。但，大衆總是健忘的，漸漸地，人們不僅不介意這段出軌的愛情，而且還有不少人開始支持布拉德和安吉麗娜。今天，這對新晉情侶攜手出席，絕對堪稱是紅地毯上的最大亮點，影迷們也好，記者們也罷，關注熱潮都不可小覷。更何況，布拉德的“通天塔”還是今晚的得獎熱門。

西奧三個人邁著沉穩的步伐，沒有刻意停留，也沒有刻意加速，朝著柯達劇院的一樓大廳方向走去，路過正在接受ABC電視臺採訪的布拉德和安吉麗娜，“他怎麼這麼早就出席了？”高文好奇地低聲嘟囔到。一般來說，大牌都喜歡壓軸出場，製造更多的期待感，這一點不僅僅是在好萊塢，放到任何一個行業都是如此。現在紅地毯還是上半場，布拉德居然就出現了，這確實有些不太正常。

這讓伊恩不由莞爾，還好現場呼喊聲十分大，如果不是嘶吼，根本聽不見聲音，否則高文這話語被收音話筒收進去的話，那就有趣了。看著意氣風發的布拉德，還有自信滿滿的安吉麗娜，伊恩他們的步伐依舊沒有逗留，徑直前進，拉開了一段距離之後，伊恩這纔回答到，“畢竟他們不是今晚的焦點。”

西奧嘴角輕輕抽了抽，終究還是勾勒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輕笑了起來。

今晚布拉德可沒有贏得任何提名，論起焦點，他們也只能依靠花邊新聞博博眼球了，即使“通天塔”獲獎，也輪不到布拉德登臺領獎。伊恩這句話著實是狠狠擊中了布拉德的膝蓋，而且還是一擊致命。

好萊塢大道是東西走向，而柯達劇院則是坐北朝南，所以，走到紅地毯的中央位置，然後右轉，就是柯達劇院的一樓大廳了。奧斯卡的標識背板就設立在這裡，每一位出席者都會在這裡留下自己的身影，西奧三人自然也不例外，扣好西裝釦子，三個人在背板前接受了照相記者的閃光燈洗禮。

現場還是有不少記者認出了三個人的身份，他們試圖想要進行簡短採訪，畢竟混沌影業在過去一年時間裡絕對稱得上是話題多多，就連詹姆斯-柯登都受到了不少重視。但西奧三人卻沒有接受採訪的打算——這份工作交給蘭斯就足夠了，照相完畢，他們就準備進入柯達劇院了。

就在這時，吶喊聲猶如萬馬奔騰一般席捲而至，那山呼海嘯般的聲響甚至比電閃雷鳴還要更加震撼，讓人忍不住擡起頭看了看頭頂上的天空或者天花板，擔心天崩地裂的災難正在發生。

不僅僅是西奧等人，全場所有人都轉過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之處，那沸騰炸裂的喊叫聲剎那間就點燃了明紅色的地毯，整個世界都變得燈火通明起來，彷佛一道天光就劈開了蒼穹一般，滿天星斗、萬道光芒宣泄而下。耳朵邊僅僅只有一個聲音，但卻又彷佛有無數的聲音，心臟的跳動和血液的流竄頓時開始加速，再加速。

紅地毯的盡頭，然後就出現了一個挺拔俊朗的身影，氣宇軒昂、風度翩翩，讓人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高文仰起頭，透過縫隙打量著那靛青色的天空，不由睜大了眼睛，“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