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陽光越來越猛烈,那些流浪漢和拾荒人全都起來了,他們開始忙碌著。流浪漢們走到附近的街道去尋找吃的,拾荒人可能要走遠一些,去各種地方撿別人不要的“好東西”。
那個不懷好意的流浪漢,竟然主動走到我身邊。
他坐下來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忽然覺得他可能是個啞巴,再認真看了看他的臉,顴骨真的很高,高得使整個臉都顯得不協調。
“你一直住在這裡嗎?”我問他。
他搖搖頭。然後從口袋裡找出半截香菸,點了起來。
“噢……”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謝謝……你……的包子。”他竟然開口說話。
原來不是啞巴呢。
“沒事。我要在這裡呆兩天……”我說。
“兩天?”他的眼神裡填滿了疑惑。
“對,我在等一個朋友。如果兩天之後,他再不來,我就要走了……”我喃喃地說。
“好吧,我在這裡……好幾個月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告訴我?!彼粗?,眼神再次變得茫然。
“你叫什麼?”我問。
“從來沒有人問我這個問題?!彼谋砬橛悬c驚訝。
“你是第一個。我叫阿勁?!彼又f。
“阿勁?好名字。”我笑了笑。
“別人都喊我犀利哥……他們說我跟報紙上那個很出名的犀利哥很像……”阿勁也笑了一下,露出烏黑的牙齒。
“你的朋友遇到什麼麻煩了嗎?”他忽然問。
“爲什麼這樣問?”我開始警覺起來。
“通常在這樣不顯眼地方等人,都是走散了之後,約定在這集合……”阿勁用那個髒兮兮的手摸著自己的臉。
我內心一驚。這個流浪漢,可不是一般的流浪漢啊,還有這樣的分析能力……看來,很多人才都是被埋沒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我昨天晚上,在前面那個臭水溝裡,看到一個人躺在那裡,好像受了傷,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朋友?”他突然說。
“?。?!”我跳了起來。
“快帶我去看看!”我拉著他。
“可能已經死了吧……”他不緊不慢地說。
“快,帶我去,現在就去!”我大聲說。
他站了起來,帶我走到天橋的另一邊,那裡有幾條臭水溝,是前面那些大型住宅小區排出來的生活污水。走了一會,在一堆亂草叢中,我看到了劉醫師的身軀!!
天啊,真是他!全身是傷!
我趕緊衝了過去,一把抱住他。我用手摸了摸他的脈搏,還好,有生命跡象!只是很微弱了。劉醫師全身是傷,胸部有幾處傷口特別深,他可能是自己止了血,但是背部的傷口就無法處理了。他需要緊急輸血!不然馬上就有生命危險!
“阿勁,快來幫幫我!”我喊著。
我們一起把劉醫師擡起來,擡到我睡覺的那個地方。
“最近的衛生站在哪裡?”我問阿勁。
“在全面轉右,過了三條街,有個社區衛生中心,不過,他這樣子,能不能進去……哦對了,那裡對面有個血站,我可以混進後面,偷幾包血出來……”阿勁說。
“血不能亂輸的,要對型號。”我說。
“這個我知道,你知道他的血型嗎?如果是AB型的,那麼,緊急情況下,什麼血型都可以輸給他?!卑耪f。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
劉醫師的血型到底是不是AB型的呢?……算了,賭一次吧!這麼緊急的情況下,唯有這個辦法了。
“你去買吧,不要偷。順便買些輸血的工具?!蔽姨统鰩装賶K錢,塞給阿勁。
阿勁點點頭,一溜煙跑開了。
我看著劉醫師,整個臉已經發紫,氣若游絲,一副快死的慘樣。我內心一陣陣的絞痛,天啊,醫師,你可要挺住?。?
我把他的傷口包紮了一下,用他給我藥粉灑在上面。找來一些水,給他擦拭了一下,然後餵了點水給他喝。
劉醫師一直不省人事,他的衣服很多處的破洞,估計是在逃跑時,跟他們打鬥了,不知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等他醒來再問問。
阿勁拿了我的錢,如果不回來怎麼辦?真有這樣的可能哦,一個萍水相逢的流浪漢,怎麼能信任呢?
不過,我看他的眼神,應該不是那樣的人。而且,能夠發現劉醫師,還多得他呢。
果然,過了半個小時左右,阿勁回來了,手上拿著一袋東西。
謝天謝地,他竟然完成了任務!
我接過那幾袋血,然後學著那些醫院裡的護士那樣,準備給劉醫師輸血。阿勁看著我笨手笨腳的樣子,露出一種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還是我來吧,你沒做過這種事情?!彼闷饚讖埾炯埥恚炎约后v兮兮的手擦乾淨,拔開那套一次性的輸血針頭,接上一袋血,然後很利索地彈了彈那條導管,排淨裡面的空氣,在劉醫師手臂上消毒一下,找到一條比較大的血管,然後把輸血針頭紮了進去。
“我以前學過。”他看著我驚訝的樣子。
我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那袋鮮血慢慢流入了劉醫師的體內,我瞪大眼睛看著他。希望不要出現什麼意外。
旁邊的幾個拾荒人,走了過來,他們很好奇。
一個流浪漢在給一個重傷病人輸血,還要在垃圾堆裡,這是什麼畫面啊,任何一個經過的人,都會露出好奇的眼神。
我覺得這樣不太妙,遲早會被人發現。還是要儘快把劉醫師轉移。
我站了起來,對那幾個拾荒人喊了幾句,讓他們走開。沒想到,他們根本不理我,還探出個頭,要認真看看劉醫師的樣子。
阿勁站了起來,對他們怒喝幾句——他的話很有用,那羣人似乎有些害怕阿勁,馬上走開了。
我低下頭,看到劉醫師的臉色開始慢慢恢復一點血色,天啊,這個血有用!總算能夠救他一命了!
阿勁從旁邊那些爛沙發那裡找了些爛布,蓋在劉醫師身上。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他很快就會脫離生命危險的了,放心吧?!卑耪f。
“謝謝你,沒想到你竟然會輸血?!蔽覍λc點頭。
阿勁沒有回答,傻笑起來。然後馬上恢復原來那種茫然的表情。